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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一段轶事(1 / 1)

<>初一是蒙生儿子顺的生日。一早蒙生母亲就把克莱斯特和晓丽叫起来,让他们去给蒙生岳父拜年,顺便把他们请到家里给顺过生日。

克莱斯特和晓丽把两个人的事情说开了,反而心里落得轻松。两人之间的关心也变得真诚,不需要再“痛苦的”把“维持婚姻”作为前提,两人也终于不需要再相互躲避,开始像一对朋友一样默契的合作,在晓丽父母家,一家人吃过初一饺子,就驱车回到蒙生父母家。

午间顺的生日办的红红火火,一扫“三十”夜的阴郁气氛,大小三家人过的很和谐。

克莱斯特似乎第一次在与家庭的聚会时吃的很自如和舒适,饭后蒙生父亲和岳父在沙发上聊天,蒙生妈妈和岳母继续在餐桌上聊天,男人女人分作两拨,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的话题完全不同,男人话题女人们不感兴趣,而女人的话题男人们插嘴的结果往往是,无端生出争议来。克莱斯特更喜欢母亲们的话题,切实而真诚,没有高大上的理论,只有一桩桩一件件鲜活的例子。这时,蒙生的岳母正在讲一个他们的朋友李生林的故事。

李生林赤手空拳到额济纳打拼出一个千万的生意,在额济纳旗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今天蒙生岳母讲的却是这个李生林的爱情故事。

李生林,卓资山人,十六岁去投奔在额济纳旗的哥哥嫂嫂,哥哥嫂嫂都是大学毕业生,分配到额济纳旗做了干部,在当地都是官场上有头脸的人,然而李生林连高中文凭都没有,再加上,嫂子对他百般看不上眼。李生林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哥哥嫂嫂不肯帮忙,他也没有就这样离开,而是在当地学了裁缝,跟了一个师傅叫刘翠花,学徒第一年,主要帮助师傅打下手,只有一点微薄的工资,蒙生的岳母也是在刘翠花的裁缝店里帮忙,因而认识了李生林。

在小小的额济纳,刘翠花的裁缝手艺是出名的好,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当地人都以能穿上刘翠花缝制的衣服为骄傲,因而刘翠花的裁缝生意出奇的好,除了李生林,刘翠花还招收了几个徒弟,其中有一个甘肃金塔姑娘柯长霞也在店里学,柯长霞父亲是金塔一个乡党委书记,柯长霞学业不精,只能出来学个手艺,到额济纳学了一年的裁缝,这期间家里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老公公是邮政局局长,在当地他们属于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很多当地姑娘都羡慕的不得了。然而这个时候,柯长霞在刘翠花店里认识了李生林,在柯长霞到刘翠花店里时,李生林已经在这里干了两年,他可以独立的做衣服,但是刘翠花店的生意太好,他还是选择在这里帮忙,工资已经从初级工的低薪到了中级工的低薪,李生林是个有心人,他有自己的盘算,他筹划着继续在刘翠花店里学好手艺而更重要的是慢慢接触顾客,顾客慢慢接受他的手艺,将来出去做裁缝就有了稳定的客源。这一年李生林十八岁,柯长霞二十岁,李生林正在跟另一个女孩谈恋爱。这时刘翠花为了稳定员工,有意撮合李生林和柯长霞谈恋爱,这样做可以让这两个人更长时间在自己店里打工,尤其李生林,手艺已经精湛的很,甚至不夸张的讲,已经接近刘翠花的水平,这样一个熟练工在自己店里多待一年,创造的价值将是惊人的,而“爱情”可以很好的润滑由于“低薪”导致的摩擦,刘翠花出于自私而努力撮合的行动起到作用了,李生林与柯长霞日久生情,李生林是一表人才年纪虽小却敢想敢干,而柯长霞大眼睛白皮肤乌黑的头发和温柔的性格,在师傅的撺掇和撮合下,两人早已心猿意马,李生林跟另一个女孩果断的分手,而转而向柯长霞猛烈发起攻势,两人在刘翠花的店里工作就是恋爱,恋爱也是工作,这是他们一生中都不会忘记的甜蜜时刻。这时候,柯长霞的家里让她火速回到家里,柯长霞不得不离开额济纳旗,回到金塔家里。

那个时候,没有手机,电话也不方便,人们最常用的通讯方式是发传真和写信,然而对于不认识几个字两个人来讲,用笔来表达思念之情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这一别就是三个月,三个月杳无音讯在现在看来是不可思议,然而那个年代人们早已适应这种“短暂”的分离,因而也不觉的有什么。直到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小姑娘,自称是柯长霞的妹妹,来给李生林和刘翠花送结婚请柬。可以想象李生林当时的心情,他当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他一定经历了最绝望和最无助的时刻,这时候的他逮着人就上去问,“你说说,我该怎么办?”最开始大家都劝他放弃,毕竟人家已经订婚而且很快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又是邮政局长的儿子,在当地那是绝对的官宦子弟,而李生林算什么,一个小小的还没有出徒的小裁缝,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腿?他白天在裁缝铺里魂不守舍,遇到熟悉的人就上去问,“我该咋办?”问的多了,大家都开始打趣他,“你是不是真的爱的不行了?”他眼睛里泛着红血丝,定定看着对方,说“是了,我不能没有长霞。”众人继续打趣,“要不你追过去,带着小柯私奔去?敢不敢?”李生林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然后又变得黯然。对于一个外地人要到当地的官宦人家去带走一个马上要嫁娶的姑娘,这不是疯人说话吗?但是不久他就跟刘翠花请假说要跟着采购出去到西安采购一批布料,刘翠花看他最近做活也没什么精神,以为他想出去散散心,就答应了。

那天晚上,李生林跟蒙生岳母说了实话,他说要去看看柯长霞,如果她还是愿意跟着自己,就打算带着她去私奔,他之所以问蒙生岳母,是因为在店里唯一能商量的也就是这个年长如父母同时又很聪明的阿姨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昏了头,或者即便昏了头,他也想最后确定一下,有没有办法让自己从连日来的晕头晕脑中清醒过来。

“张姨,我准备坐着长途去看长霞,你说我该不该过去找长霞?”

“你要是真的爱的不行了,就过去问问,哪怕人家长霞有了异心,你也好就此死心了。要是跟你还有话,就两人商量一下,长霞估计总会有些主意,毕竟她是当地人。你去之前最好让小柯妹妹给她姐稍个话,这样也免得过去显得太过突兀。”蒙生岳母也没什么好主意,而且她内心并不赞同这个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小伙子,但是显然,李生林是不能被劝服的。

“张姨,我知道了,我去金塔找长霞的事,麻烦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哥和我嫂子,他们肯定不同意我这么做,我怕无端生出事来。”蒙生岳母和李生林哥哥嫂嫂都是来自乌盟的老乡,他们找不到李生林肯定会问蒙生岳母,这也是李生林找蒙生岳母商量的一个原因,万一出事,至少对他知根打底的蒙生岳母不要泄露了口风。

李生林到了金塔,正巧在汽车站看到柯长霞跟几个人到镇上买东西,看样子应该是来镇里准备置办新娘子的衣服,她看到李生林的时候,应该是充满惊讶和喜悦,虽然通过妹妹,她知道他会过来,然而毕竟将信将疑,过来看她是一件冒风险的事,不是哪个男人能轻易做到的,而且这么快,妹妹的话刚刚带到,然后他就来了,她对李生林的勇敢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欣赏。柯长霞不得不跟家里人先周旋,所以她没有跟李生林打招呼,而且选择坐了与李生林不同的长途车,两人后来怎么见面,商量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结果是,第二天,新娘子出外访友没有回家,家里人觉得没什么,毕竟从小在家受到宠爱,结婚之前她想多出去转转看看朋友也是人之常情,然而连着两天没有回家,家里人开始着急,到处打问,没问到。长霞的父亲这时想到长霞的妹妹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连打带骂逼问她,小姑娘不曾见过父亲这么发火,于是将李生林和姐姐私奔的事情统统说的出来。长霞的父亲气的不行,他决定不抓住这个祸害自己闺女的畜生誓不罢休,他动用自己的关系,利用交通警察、公安局、汽车站巡查,村镇的出口都安排了人,彻底封锁了各交通要道。然而这时候,李生林和柯长霞已经坐上了到兰州的班车,脱离了长霞父亲的封锁线。之后,两人总觉得兰州也不够安全,又从兰州坐火车去了李生林的老家卓资县,在卓资县过了三个月,李生林父母知道了两人私奔的缘由,于是开始很不待见长霞,两人又从卓资县到了呼和浩特,由于一直没有找到工作,两人身上的钱已经耗尽,李生林把刘翠花的采购钱也花的不剩多少,两人商量一下决定,柯长霞暂时还不能回金塔老家,因为回去必然面对家里的逼婚,但是两个人在呼和浩特又没有收入,在眼下两人不能在一起时候,柯长霞必须有一个存身之处,她想到新疆有她的娘家舅舅,于是决定暂时去娘家舅舅家等李生林的消息,李生林偷偷回额济纳旗打探风声,如果风声过了李生林就设法通知长霞回来。

这一别又是半年,柯长霞在舅舅家的事也传到她家里,家里人天高皇帝远也拿她无可奈何,李生林回到额济纳旗之后知道,长霞订婚的邮政局长家里得知长霞逃婚,也就退了婚约,长霞他爹气得要死,到刘翠花店里又找不到李生林,也就无可奈何。李生林给在新疆长霞拍了“风声已过,可以回来”的电报,于是长霞回到额济纳旗刘翠花店里找生林,两人经过这一遭,也自然而然的住在一起,当然对外的名义是,她住在表哥家里,李生林住在刘翠花的店里,而长霞往往在下班出去绕一圈后偷偷的溜回店里跟李生林在一起。两人三个月之后,李生林准备去长霞家里去提亲,去之前,他又来征询蒙生岳母的意见。

“我想去长霞家里去提亲,张姨再帮我出出主意。”

“你带长霞逃婚的事还没有了解,现在你就去提亲,你不怕长霞他爸不答应?”蒙生岳母有些奇怪李生林这么着急就想去提亲,他又哪来的这股自信呢?

“张姨,我还真不怕长霞家里不同意,他们现在不答应也得答应。”生林自信的对蒙生岳母笑着说。

“你可不能小瞧长霞他爸,上次人家为了追回闺女,公安局都动用了。”蒙生岳母担心这个毛头小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张姨,我跟长霞现在生米已经做成熟饭,长霞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所以我不怕她家不答应。”李生林笃定他已经吃定长霞家里。

“呀呀,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医院?还没结婚这娃娃你们不能要吧?”蒙生岳母是个传统的女人,这种未婚先孕的事情她下意识是不能接受的。

“这娃我俩打算要了,这次订婚就以这个孩子的名义。”生林关于订婚的想法已经在脑子里想了好多遍,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哦,那你们要是打算要孩子,上门提亲就得快点儿,要不先通过中间人去问问长霞家里的意见?”

“张姨说的是,我觉得我哥哥或者嫂子适合做中间人,他们都是有头面的人,估计长霞父亲会给一些面子。”李生林心想哥哥嫂子总会帮自己这个忙,毕竟涉及到自己的终身大事。

“那你就跟你哥哥嫂子商量一下,要是他们同意那就能顺利些。”

然后出乎意料,李生林的哥哥嫂嫂竟然不愿意做中间人跟长霞家里提亲,原来,在李生林带着长霞私奔期间,长霞的爹曾经让人找到李生林的哥哥要人,李生林哥哥气得要命,觉得这个兄弟让自己丢了脸,现在又让自己去上门提亲,他可丢不起这人,他连损带掐把李生林赶出门去。李生林没有办法,只好回来跟师傅刘翠兰商量,想让师傅替自己去做中人,然而刘翠兰自李生林带着长霞逃婚之后,李生林私自花光了采购布料的钱,虽然他回来后他还上了这笔钱,刘翠兰却深恨他这半年来基本没有给自己好好做工,原来指望着撮合长霞和生林能带来更多收入的打算也没有实现,她现在一副嘲讽的嘴脸,一甩手不愿意帮徒弟生林这桩子腌臜事。

李生林在额济纳旗认识的人很多是经由哥哥介绍认识的老乡,这些老乡都是看着他哥哥的面子才跟他有些交往,现在他哥哥都不愿帮忙,老乡们也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给他去提亲。

最后,李生林没法子只能自己上长霞家里去提亲,提亲的过程是灰头土脸的,除了长霞妹妹,长霞老爹和家里人都不待见他,巴不得这个小裁缝离自己家远一点,李生林使出杀手锏,说柯长霞怀孕了,长霞老爹愣住,大骂他们俩不要脸,他是本地很有地位和威望的人,自己的闺女做出这种下做事,让他自己的脸没地方放,因而对长霞失望透顶,说出狠话,希望他们这对野鸳鸯这辈子也不要到自己家门上来,他也绝不会给他们办婚礼也从此不会过问他们的任何事。李生林没想到长霞老爹这么决绝,他灰溜溜的回到额济纳旗,把提亲失败的经历告诉了长霞,长霞伤心的哭了几天。两个人在额济纳旗找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叫了刘翠兰店里的蒙生岳母和几个裁缝,李生林又叫了几个老乡,长霞家里只有她妹妹过来,凑了两桌饭,而李生林哥嫂和刘翠兰那天居然都没有过来,这让后来发迹的李生林和长霞对她失望透顶,以至于2000年之后由于裁缝行业被服装产业取代,刘翠兰继续死抱着裁缝行业不放以至于穷困潦倒,李生林和长霞狠着心对师傅不闻不问,这点又让蒙生岳母深感因缘报应之不爽,什么样的前因几乎必然种下什么样的后果。

李生林和长霞这对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外来户和野鸳鸯就这样一步一步开始从裁缝铺子开始打拼,到2000年前后裁缝不时兴后,李生林的能言善辩的销售才能在服装批发零售上终于迎来自己的时代,很快积累下足以让当地人都羡慕的第一桶金,李生林不甘心只在服装产业,他把自己的服装店交给媳妇和小姨子打理,自己开始在口岸做起进出口生意,他在语言与沟通方面的天赋不受初中文凭的限制,他很快跟外蒙古几个大客商搭上关系,并与口岸的海关上下处好了关系,他的年轻和果断,与生俱来的大胆和不信邪,很快让他成为口岸上最吃得开进出口大商号,在积累了几百万的财富之后,又在额济纳旗投资房地产,资产很快达到千万,之后又投资农信社.....

令人讽刺的,那个瞧不起他跟长霞断绝父女关系的岳父,后来带着一家老小投奔额济纳旗的李生林,住在李生林给他装好的200平米的大房子,儿子也在李生林生意上帮忙,小姨子最终拥有了让李生林淘到第一桶金的服装店。而李生林对那些在自己人生最困难时期的人始终抱着感怀之心,蒙生岳母在额济纳旗的时候,不时地在李生林的进出口公司帮忙,后来她随着退休的蒙生岳父跟着晓丽定居到呼和浩特,而李生林每年只要有时间就会上门来给老人家拜年,今年没过来,给老太太发了五百元的大红包。蒙生岳母把这个故事告诉了洗完碗之后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克莱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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