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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希娜的故事(1 / 1)

<>一个头发凌乱,肤色焦黄,一双灵活的眼睛显现出一丝新鲜而渴望的气息,一个三十多岁中年男子正坐在梅西大学综合楼一楼大厅的沙发上戴着耳机一边写一边小声的读着,他上身白色双兜衬衣,一条易拉得蓝色领带,下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蹬黄色休闲薄牛皮鞋子。他心情有些愉悦,因为在一个月紧张的课程结束之后,多数同班同学还不清楚如何打发突然空出来的自由时间,而他已经将每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虽说是安排,其实却并无计划,只是每天到学校学习英语,听听讲座,讲座很多,多数是学生自己组织然后在Facebook上发布,有的是教师或者外来学者公开讲述自己的发现,或者参加各类活动,这里的各类活动看不到学校或者政府的影子,都是学生团体或社会团体自发组织,即便是政党宣传,由学生社团组织,但学生总是可以选择参与、质疑或者随时跺脚离开。蒙生经常在不同的建筑物里学习,每栋建筑物都提供轻松的学习环境,可以睡觉,教室里偶尔的鼾声不仅没有打扰到他人,反而让他人察觉到自己的努力而由衷的赞赏自己,可以吃饭,有免费咖啡,有时候提供免费餐食,蒙生偶尔会忘记带午餐,每次他都能找到吃饭的地方,蒙生发现在这种环境下的学习是自发的,没有外界控制,不为考试,只是为使用而学习,就英语而言,蒙生认为过去十多年的填塞式的学习完全是错误的,事实上熟识GRE词汇也只是停留在记忆和考试,真正用到才发现过去认为词汇量越多越好的想法有多么可笑,对于沟通并没有意义,沟通的语言其一在于听懂其二在于会说,蒙生突然发现他过去一直以为简单而熟悉的英语词汇现在竟然很多完全听不懂,比如“better”这个词,居然读作/bi:t?/,而pasture读作/peisd?/,还有很多简单的口语表达,似乎单词很明白然而意思却完全不同,蒙生现在已经可以使用一些他所谓的万能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比如“trouble”可以用到很多场合,myEnglishistrouble;事情很trouble,某个人很trouble,自己遇到trouble所以需要求助等。过去他从未觉得学习单词有任何快乐可言,记住然后能认出来,可以看懂阅读理解就算学会,现在他学单词则完全是为了掌握不同的表达,是为了使用而学,他最早在与同学和老外聊天中大胆使用刚刚学会的单词,当然有时候可能出现尴尬场面,老外竟然听不明白,而之后慌手慌脚的解释让他明白,学习单词需要跟相关的常用的同义词一起学才有意义,而过去英语词汇与汉语意思相联系的学习方法现在看起来毫无帮助,他现在转向学习词汇的同义词,使用oxfordlearner词典在同义词和句子中理解词汇,而听力练习他用过TED,Facebook,近来发现有道词典后面的机器发音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蒙生的英语突飞猛进,他为自己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流利的使用英语而信心倍增,不仅是英语,他也似乎对今后的人生有了新的领悟,他突然发现过去十多年的英语学习方法完全错误,那么看来盘点过去的错误的人生认识对他来讲也是一个不久将提上日程的议题。

这时候facebook上有人发来信息,是希娜,那个让蒙生魂牵梦萦的巴基斯坦美女,她问蒙生下午有一个非洲旅行游记的交流party他要不要参加,蒙生说他想去,希娜说她也是。他们像私下约会的年轻男女,在参加完party之后,两人避开希娜的同伴,到梅西的后山上散步。希娜给蒙生讲了她的故事,让蒙生听得惊心动魄不已,也让蒙生对那个遥远国度心生向往,对希娜的喜欢之上又平添由衷的敬爱之情。

希娜全名希娜-玛丽安-茹比,来自巴基斯坦普什图省斯瓦特地区,原本是一位私立学校的女教师,婚后出国留学读博士。希娜的家乡普什图河谷,蒙生原来并不了解,然而当她说那是*武装的根据地时,蒙生这才惊觉,原来*与自己身边的人距离如此之近?希娜说她痛恨*武装,她也不喜欢政府,她认为政府与*是一丘之貉,“他们穿一条裤子,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为了拿美国和国际社会的钱”。希娜说了蒙生从新闻上理解不到的很多信息,对他来讲耳目一新。

希娜原本是普什图地区一家私立学校的老师,给十岁到十五岁的孩子教授英语,*来了,很多学校被炸毁,孩子们都不敢继续上学,希娜的很多同事却选择为*服务,希娜痛恨*,然而作为一个女人她对一边倒的形势似乎完全无能为力,为了继续留在普什图教学,希娜只能选择结婚,因为单身女人在普什图要遭到政府军或者*武装来回的盘问,在那里单身女性抛头露面的出去工作也被认为是违反《古兰经》教义的,希娜认为那完全是胡扯,然而她不得不遵守,她喜欢给孩子们上学,她所在的学校在普什图地区很出名,校长很开明,不仅招收男孩子学校西方的科学,而且招收女孩子,当然那是在*武装还没有成气候的时候,后来战争起来学校被炸毁,希娜跟随丈夫茹比逃亡到*堡,他们在那里投靠丈夫的望族舅舅,丈夫成了工程师,收入不菲,而之后希娜申请国家奖学金留学到新西兰。

希娜的婆婆不喜欢希娜,尤其反对她到国外读博士,希娜的选择成了婆家人在人前丢面子的事,虽然她获得的是全额资助的国家奖学金,而她也不能说出她的苦衷。大概是不想让蒙生尴尬,希娜很少谈起她的丈夫,蒙生有一次在Facebook上看到希娜丈夫的照片,年轻而帅气,蒙生不由得自惭形秽,希娜说,茹比挣钱很多,然而话不多,很爱她,她却总觉得心里空空荡荡,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希娜说很多,茹比只是应和,希娜觉得她的精神世界里只是她自己,因而经常觉得寂寞。自从离开家乡普什图她经常有一种失落感,虽然*堡似乎安全很多,她和茹比也住到一栋多层楼房,不缺水也不缺电,而茹比经常要随工程队到外地工作,希娜一个人装修了她和茹比的新房。

“在新西兰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在*堡虽然有家有房子,然而总觉得要死一样,我总觉得那是个临时住所,周围的人都不熟悉,茹比舅舅却经常上门来名正言顺的骚扰我,我跟茹比说过一次,却遭到他的辱骂和恐吓,我知道他是惧怕他的舅舅,他舅舅是我们的保护人,我到新西兰也是偶然,实在忍受不了他舅舅的骚扰,有时候我恨不得杀了那个人,只要茹比不在他就上门来,嘴上说是替茹比看护我,手上却动手动脚,我要继续在*堡,迟早会被他*。”

“你为什么不选择报警?或者找你家里人来干涉?”

“我们国家法律对女人有歧视,女人遭到*没办法自证,因为女性只能有四分之一的取证,我必须找到其他旁证,这种事我怎么能找到旁证,而施暴的人却可以反咬一口说女人勾引他,我们的监狱里有一批被*的女性,而*者却可以逍遥法外。家里人也没办法干涉。”

蒙生原来对巴基斯坦这个国家很有好感,此刻却发现自己对这个国家毫不了解。他为希娜的不幸而哀叹,却似乎完全帮不上忙。希娜那样平静的描述着,似乎讲的是别人的故事,她讲了很多,说了很久,“我最快乐的时间是在普什图教书,孩子们都很活泼,很快乐,如果这次博士毕业回去,我会争取普什图去教书,那才是属于我的地方,当然如果那里恢复安全的话。”“抱歉啊,我说这些你都不爱听吧?”她发现蒙生很久不发一言。

蒙生忙说,“没有,我听得正入神呢。你经历的太多了,我才发现你是一个这么勇敢而坚强的女人。”

“我就是一个弱小的女子,是这世界太粗暴,硬要把我逼成这样,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有一个坚强的臂膀可以依靠,没事的时候能跟爱人一起像这样聊聊天,到美丽的河谷去散散步,然后有几个孩子,养大他们,教育他们,让他们生活在一个没有战乱可以自由读书和大声说话的世界。”

蒙生隐隐觉得,希娜的思想已经升华到一个很高的境界,她的理想会带离她超脱于这个世界,并给她在艰难困苦中顽强生活的力量。

“你是了不起的女性,说实话,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毫无经历,我似乎配不上跟你说话似得。”

希娜转过身盯着蒙生戏谑,“如果你早知道我这样,还敢不敢在电影院吻我?”

蒙生笑着说,“那还是敢的,我到现在也很喜欢你,只是知道你经历这么多后,我变得很钦佩你。”

希娜说,“这是我第一次跟老公之外的男人这么亲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我发现老公不能保护我不受侵犯之后,我就不愿跟他说心里话,他也有察觉,只是越发的对我好,我能看到,但是故意不理他,然而这种不沟通最痛苦的却是我,我快要疯了,要不是来新西兰,我在家会疯的,身边最亲的人要么不在家,要么回来也隔阂着怨恨着,有话不能说,那种痛苦和压抑,我实在不能忍受了。到了新西兰我们国家有七个人,我跟我们国家的一个女孩聊过,她却不能理解我,反过来埋怨我抱怨太多。那天在站台遇到你,我只当有一个陌生的耳朵可以倾听我,让我可以说话,我再不说话,会憋死的。”

蒙生理解希娜的苦闷,他似乎能敏锐的发现同类身上的痛苦,不管这个人多么善于掩饰和伪装,蒙生总能直觉到,而对希娜的苦闷,蒙生感同身受,他想起自己的家庭,想起老婆王晓丽,蒙生曾经以为夫妻之间什么都能沟通,却经常发现引来的是无休止的争吵和怀疑,到后来他变得小心翼翼,老婆就是个易碎的玻璃杯,必须轻拿轻放,而在他心里活跃的想法和观念也不得不藏起来,“我跟你说了,停下来,已经到我忍耐的极限了。”老婆的话又在蒙生的耳边响起,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婆的极限怎么那么低,一番沟通似乎处处都是雷区,哪里都是*,而自己像手里一直都拿着火,而眼前却一片漆黑,不知道碰到哪里会点燃*。

“遇到你是我幸运,但是即便不是你迟早会有个人带我走,我的寂寞,我的无处言说,我需要有人能理解,我需要一个理解的拥抱,我需要爱。”希娜看着蒙生的眼睛。

蒙生却不敢直视那双明亮的眼睛,希娜是如此美丽和善良的女孩,然而她真的以为她的想法会带给她幸福和快乐而不是反过来,痛苦吗。蒙生双手握住希娜的双手,“我理解你,我有同样的痛苦和困惑,我们同病相怜。”

希娜严重闪过一丝伤痛,“我知道,所有的痛苦都需要我一个人来面对,而我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拥抱。”蒙生上去抱着希娜柔软的身躯,接着他们吻到一起。

那天两人恋恋不舍的分开时天色已经有些晚,蒙生带着一丝甜蜜而更多的是对茫然看不清的前途的痛苦。他想要去爱,去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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