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蹲到墓前,抬手扶在碑上,看着墓碑的字。应该是长久的风雨冲洗,碑上的字迹已没有那么深刻,但辨认还是清晰的。她看着碑上简单的几个字:“爱女子衿”。“爱女子衿”,忽然记起,竹香不是说“爱女白子衿吗”?再仔细辨认,并没有消失一个字迹,就是“爱女子衿”。不应该是曾外叔祖或竹香中间重修的墓碑,看墓碑和墓头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且他们没有立场建墓碑。脑里一丝闪电,意识到什么。是他,是他,他不愿意自己姓白,他真的认子衿这个女儿的。颤抖的手指沿着笔画抚过,抚过墓碑,一寸寸,一分分,水汽模糊了视线。她抱着墓碑,泪水滑落。
多云的天气,薄云灰暗,微风从旷地吹来,撩起她的发丝,却吹不去心头压抑而汹涌的伤痛。想自己的父母缘何其淡薄?今生一场意外,正处英年的父母双双身亡;上一世,亲生父亲近在同城却是远远看着,到死不想认;有着十八年父女情的继父拔枪相向,让自己早早撇下身边的母亲葬身在这孤零零地荒郊。没有父母相依,没有爱人相守。这座荒墓里,只是一具**吗?只是骸骨吗?可会怕,可会疼,可会担心,可会想念?他呢?“一九五二年初回过大陆,十月二十日病逝,享年五十五岁。”可是在预知生命处于最后时光而惦着这个早夭的女儿,来给她重立墓碑,让她在暗夜无星时出来放风看到他,她的亲生父亲是念着她的。是让她安心吗?是让他自己安心吗?可是终究有一份不舍的牵挂,又托身夏姓重回世间,为何又不与自己相逢?姓氏、棺木、黄土、冰冷坚硬的石头斩不断这份血缘,荒野的冷风吹不散这份亲情。可是,谁来还她父母温暖的怀抱,谁来还她父母慈爱的笑脸,谁来还她父母温情的呼唤?将她带到人世间,又匆匆抛下,纵使再世轮回,亦是独自踟蹰世间。
秦忠信看着墓碑前隐然暗泣的她是那么的单薄纤弱,怜当日子衿的伤,痛今日她的悲。走到她身侧,蹲下,一手扶住她肩,给她无声的安慰。她压抑的哭泣抽痛他的心,轻轻用力把她揽入怀中。
天气突变,云色黯淡,风速忽起,扬起沙尘。她在他怀中放声大哭,哭上一世硬生生被斩断的情,哭这一世没能改变的孤零。发丝在风里飞扬,哭声传于旷野,散于这荒地的野风。
良久,她抬起头,他擦去她脸上的泪。站起来,她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坟墓,轻轻地问了一句:“他的生日,是资料上记的一九五二年十月二十日是吗?”
“谁?”他一时没反应到,随后意会,“嗯。我记得是每年那天给他祝寿。”
“……”
她看着远处的天,风卷来一股沙尘,扬起她的发,眯了她的眼。
“只在家里,很简单,他不喜欢喧闹。一直都是。”只是当时真正成为翁婿的两人都毫无意识。
无论繁简,我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两世,都不得他一个拥抱,都不得叫一声“父亲。”他,又是为何而来?既来,为什么不等自己?
沈洛没有清理杂草,而是转身回去,秦忠信随着她。
坐在车里,拉过她的手,抬手抚过她的脸,凝目看向她表面上已转为平静的目光,低唤一声:“洛洛。”
“我没事,”她微微一笑,“只是想来看看。”
回到家,房间里。他坐在沙发上,她坐在他怀里,软软地抱着他。知道没这么快反过劲来,他没有和她说什么,只是抱着她,让她知道自己在她身边。
“忠信。”
“嗯。”
“我见过吴锦绣。”
“嗯?”摩挲着她后背的手一顿,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姑姑……白令妍是吴锦绣。”
“洛洛。”他停住。
她从他肩上抬起头,看着他。
“怎么知道?”
“梦中的白令妍让我有一种熟悉感,我一直以为是历史的原因而带的天生的熟悉。有一天吴锦绣忽然跳进我脑海里,以前我和诺诺去过她的会所,正好见到过她,当时还很喜欢她的漂亮优雅,一身旗袍,有一种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感觉。后来想想对白令妍的熟悉不仅仅是白令妍和白子衿的关系,这两天我仔细想过,应该还有吴锦绣的关系。虽然两人处于不同年龄段,可吴锦绣赫然就是年长后的白令妍,若除开岁月的痕迹,她的样貌根本没太大变化。还有她不面对任何人时那精明而薄凉的神情。”
“一身旗袍,有一种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感觉。那精明而薄凉的神情。”他想到吴锦绣那不离身的旗袍,那一身优雅而古典的气质,想到那次两人对面谈判时她的强势、精明与凉薄。还有,他想了一会儿,想起那个奇怪妖冶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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