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磨砖成镜,灵台空明清虚子;煮沙为饭,黄庭玄彻不老仙
众人对黄岐的主意没有异议,于是如法施行,分工合作,由谷、黄二人同时施法祭炼那些金蚕蛊,俟它们身上的毒性完全散尽之后,金蚕蛊中的阴魂所受的戾气也随之而消,于是他们便将这些金蚕和阴魂分开,金蚕蛊虽已无毒性,但是对黄岐来说,仍然可以当做一味药材用在正途上,从而发挥它们应有的功效。
于是,谷、黄二人便同时施法,不眠不休,用两个昼夜将这些阴魂以渡魂法引到本部落以及相邻几个少数民族部落去投生转世。这渡魂法虽说属于修道人基本功夫,一般学过几年道术的道人都会,但是在这么短时间内,度引这么多阴魂去投生,也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非得将渡魂术修炼到很高层次不可,而且要保证施法期间不能受到外界干扰,要在完全独立的空间进行,一旦受到惊扰,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这些阴魂很可能会魂飞魄散,或者错投旁生道,本来是一场功德法事,这样一来就会适得其反,造下无边的孽债。故而施法人一定要坚定道心,同时还要对这些阴魂心怀慈悲,负起责任来,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办好。
谷二娘和黄岐两位忙着施法度化阴魂期间,梦尘也未闲着,他早在这两天内将这这些妖徒中学过邪法的和未曾学过的,通过试探区分开来。这些人中多半是受了妖道的胁迫,因此妖道不得不防着他们学了他的法术之后倒戈相向,因此为妖道亲信的妖徒很少,于是乎得到妖道传授法术的妖徒自然就少。这么一来,只要稍加询问,弄清平日哪些人为妖道的亲信,几乎不用试探,都可以知道哪些人学过邪法,况且,没学过邪法的人也会提供这方面的内部信息。故而对于梦尘来说,要区分他们,并不是难事,然而要他们改过迁善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为这法术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只要拥有这种力量就可以做许多平常人做不到的事,得到许多平常人得不到的东西。谁有这种力量,谁就拥有随之而来的权利地位,从而满足自己所需,这种力量越大,它给人带来的东西越多,如果将这种力量用在正途善道,则会带来福祉;否则,就会成为祸殃。因此无论是巫蛊觋术,还是仙法玄功,施法人的力量越大,责任就越大,而所谓正邪不在于他们所学的法术、出身背景及世俗观念,而在于人心的善恶。
这妖道的这些妖徒中没学过邪法的,将他们遣回家中;学过邪法的便用法术封住他的法力,同时也遣送回家,责令其改过迁善,如若怙恶不悛,则严惩不贷。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黄岐等人便打算继续他们的行程,自屏边苗族部落出发,向西北无量山方向飞行。然而,屏边苗族部落的酋长和苗民因感激梦尘等人帮他们除去祸害他们的妖道,都纷纷前来挽留,一定要重谢他们,梦尘他们自然是一个劲地推辞,然而他们说什么也不肯让梦尘等人离去。于是,盛情难却,却之不恭之下,梦尘等三人便答应他们停留一两天,稍微受用些他们的酒肴供养,好好祭了祭各自的五脏庙,至于其余的金钱玉帛之类的东西,一概不收。苗民们也只得由他们,离开的时候,虽然他们三人飞行绝迹,但这些苗民还是目送良久才各自回转。
这样,梦尘便在新结拜的兄姊黄岐、谷二娘的引领下向无量山方向飞行,不到个把时辰,云雾缭绕的无量山已然在望。这无量山位于如一柄斜插在云南西南部的利剑,山势雄伟巍峨,为四方灵气所钟,本来此山之美景胜地虽多,但仍不及哀牢山有名。但是自从哀牢山成为各处妖魔的魔窟之后,这无量山便成了滇南修心养性的不二之选,如此一来,无量山便一时间华丽转身,成为仙人隐士的福地仙乡。
肥遁于此的隐士仙人便观景选胜,在此山许多地方或结茅修行,或建宫立殿,或幕天席地,人间天上,自在逍遥。这些离世绝俗的仙人们给当地留下了许多不朽的神话,后来庙宇渐多,四方信众听说此处神佛灵验,便都蜂拥云集而来,求子祈财,询庚问寿,世人来此无非这类琐事,却没有几人诚心问道,虔虔向佛。故而虽然此山香火日益鼎盛,但是所谓仙人,也是耳闻风传者多,眼见亲历者少。
梦尘等人此来本就是抱着游历山水的闲适心态,本就无心于寻仙访道,自然不会因为见不到仙人高道而败坏了游兴。此刻,他们已飞到景谷傣族部落上空,这一带居民多是傣、彝之民,相传为上古九夷酋长蚩尤的残部,几经辗转,来到此处,开枝散叶,繁衍生息。于是便在此处下降,由于适才有云雾缭绕,无量山如同仙山福地,虚实之间,视角也相当模糊。而此时不同,下降穿过云层,再来看这无量山,只见此山如一条色彩缤纷的彩练一般,襟山带水,山西北处望去是层林尽染,枫林流丹,中间部分古木参天,木叶苍翠欲滴,而近处则是一片松林,微风一过,满地落英,山面上新陈相杂,厚如锦衾,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暮霞已卷,残照犹在,偃仰烟霞之间,俯察品类之胜,梦尘等人本来个个都是云中之客,从高空降落虽说不是件新鲜事,但是这种履临凡尘之感对于世俗之人来说应该是件令人歆羡不已的事。修行不易,如果不能随时随地拂拭内心的尘垢,那么就会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已到达景谷傣族部落,从此处上山,此处人畜兴旺,物产丰富,因而定然有许多善男信女,故而也应有上山之道。
于是他们为了避免惊骇俗人眼目,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各自便选个偏僻之处降落,然后再去此山游览。此行虽然人数少,但是黄岐素来诙谐,说起话来更是滔滔不绝,口才极好,加上他游历广,经验多,因此要说的故事也非常多,梦尘有事事好奇,黄岐每讲一件新鲜事,他都要刨根问底,黄岐也是有问必答。而谷二娘经常与黄岐见面,他的事迹,谷二娘很少有不知道的,因此只是偶尔搭腔,大多时候都是被黄岐风趣的话语逗得哈哈大笑。就这样,一路上,他们载笑载言,相处融洽,倒也不觉得愁闷无趣。
这无量山虽然山脉绵长,突兀巍峨,然而谷、黄二人之前也游览过许多次,许多路径都非常熟悉,而对梦尘来说却是首次登临。本想当个导游,带他到此山中风景最为优美之处游览一番,但是梦尘自进山之后,便像是个孩童一般,见到什么景物都指指点点,连声叫好,便只好由他自己观赏,自己二人只好做个随从,偶尔附和几声。
但是说来也巧,或是他们合该在此山遇到仙人高道,他们所经行处虽说都是风景平常处,然而梦尘却专喜欢走险道僻径,故而不知不觉之间,便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此山谷非常僻径,山鸟幽鸣,溪泉潺湲,琤瑽有声,人所到处,丛花青苔,圆石鹅卵,清风徐来,立刻馨香袭人,让人忍不住想清歌雅啸,引泉作酒,集叶题诗,唱和林泉之间,体会方外之乐。
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由于没有走常人所走的惯道,而是另辟蹊径而行,故而正当他们徜徉在山水之中的时候,蓦地传来一声长啸,接着便听有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问道:“三位来客,不远千里而来,将有利于吾道乎?”
黄岐听到来者一开口便是之乎者也的一套,虽然客气,但是总觉有些反感,对方谈吐儒雅,想必是位隐居于此的书生也说不定,但是又是问道,着实不伦不类,便也大声笑道:“梁惠王不问义利,何事问道三清?”这么寥寥几句话,便将那人将自己视为君,黄岐等三人视为臣的关系改为,黄岐等三人如同三清,而此老如徒问道。
那人听黄岐揭自己的短,同时抬高他们三人的身价,自命三清,也没有不高兴,还是笑道:“我见各位谈吐不凡,唱和自如,英姿勃发,显然人中龙凤,玄门上仙,老道久未入世,故此出言相试,看看是否意气相投,适才你等若对我毕恭毕敬,没有反唇相讥,我早就扭头走了。山居久了,静极思动,想找个意气相投的道友吵几句都难。”
声未歇时,人已倏至。梦尘一见,这人眉目脸孔倒也与中原人士略有差别,显然也是异族人,然而一身道装,器宇不凡,鹤发童颜,慈眉善目,加上言语谈吐优雅,不嗔不怒,让人见了就喜欢。黄岐初时还对这老道有些反感,但是一见之后,心中已无芥蒂,只是此人看来讲究得很,虽山居荒野,也是衣着如新,纤尘不染,谈吐又是那么温和,和自己的性子对不上号,倒和梦尘有几分相像。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只是恐怕难以与他畅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