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婶忽然转了转眼珠子,出于炫耀的心理,她打算让张六通进来看看他们家的新彩色电视机。
被请进林家家门的张六通,意外得就像捡到钱似的,高兴地跟着瓜婶进了客厅。
当初他们家建这新房子,张六通心里很不爽快,他不服林大伟。毕竟他和林大伟从小一起长大,论身高长相,他哪方面都比林大伟强。林大伟长得又矮又矬,这种人居然让他发达了。老天实在不公平!
一年过去了,林大伟不仅为老婆孩子建了这么漂亮的两层楼,还越赚越多。昨晚他听说林大伟雇了一辆柳州车,载了一台彩色电视机回来,他终于坐不住了。看着自己家徒四壁,穷得快要揭不开锅的家庭,这下他服气了,认输了。
“这是大伟刚买回来的吧?”张六通看着摆放在电视柜里的那台崭新电视机。
瓜婶一边点头,一边打开电视。
“妈,你不嫌费电啦?每天晚上别人来看电视的时候,你不都是一直唠叨电费贵嘛。”林芳芳早就躺在沙发上了。没买彩色电视机的时候,他就超级喜欢看电视。现在有了新电视机,功能更多,频道也更丰富,他更离不开电视机了。
瓜婶拿遥控器砸了一下他的头,谁让这傻儿子胡乱说话。
林芳芳不满地说:“你又打我,你怎么不打哥哥?你就是偏心。”
瓜婶打的就是这又傻又懒的小儿子,“去,出去买豆浆油条回来。”
林芳芳懒懒地爬起来,跟妈妈要了钱,然后灰溜溜地去买了。
张六通看到瓜婶随身抽出一张五十块,不禁暗自惊叹。别说五十块,现在他整个家都拿不出十块钱。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就该跟着林大伟出去闯一番。
“甜瓜,大伟怎么还不起床啊?”张六通小心翼翼地笑着问。
瓜婶指了指一张小凳子,对他说:“先坐会儿吧,我不忍心把他叫醒。你也知道的,他在外面赚钱辛苦。”
张六通坐到小凳子上。
瓜婶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边拿遥控器换台,一边斜睨了一眼张六通。
张六通并不爱看电视,他更感兴趣的是赚钱。口袋里没钱,看电视怎么会有心情。
就在他等得快情绪崩溃的时候,林大伟终于下楼了。一听到动静,他赶紧站起来。
林大伟虽然势利,也怕老婆,但是对张六通是有感情的。毕竟他们是从小的哥们,小时候林大伟父母早逝,还是张六通父母可怜他,把他当半个儿子一样,有吃的总会留他一口,有穿的也会想着他。
所以看到张六通来了,他不会像看到其他人来的时候那样故意摆架子。
“阿通,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赶紧问。
瓜婶冷冷淡淡的。
林大伟了解她的脾气,知道她肯定没对张六通太盛情。
“我从昨晚就一直在你家门口等了。”
林大伟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有急事你可以敲门的。是不是需要钱?”
“我想让你带着我出去干活。”张六通特意看了看瓜婶,怕她不高兴。
林大伟同样看了自己老婆一眼,她眼神直杀过来,就是在提醒他不能同意。
“缺钱了吗?”林大伟避开老婆的眼神,关心道。
张六通点点头。
林大伟说:“我这里有,你要多少钱,先拿去用。”
瓜婶差点急得跳起来,不过也差不多跟跳起来一样了。
“什么?!林大伟,你很有钱吗?”她眼神像刀一样锋利,目光极凶。
“阿通是自己兄弟,给他一点没问题的。”林大伟用商量的口吻跟她说。
瓜婶又气又无奈,咬了咬牙,“50块够了吧?”
张六通觉得自己被人轻视了,赌气地说:“我又不是来拿钱的,我是要出去赚钱。”
瓜婶突然狂笑不已。
这种笑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张六通不解地看着她。
“好笑啊好笑。你以为去外面赚钱那么简单吗?张六通,你就听我们的,拿着钱好好在这里生活吧。外面不是谁都能去的,你想都不要想了吧。”瓜婶一点都不客气地挖苦着。
张六通以前挺有骨气的,可是穷够了,现在只能放下自尊来给人家践踏。今天这些话,对他来说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心理范围,所以他忍不了了,一气之下走出他们家。
林大伟追着出去。
“阿通,等等我。”林大伟抱着右腿,追了一会儿,疼得叫住他,“我腿受伤了,跑不了。”
张六通这才停下来,直到平复了一点情绪,他缓缓转首。
“怎么会受伤?”
林大伟说:“被工厂的机器砸到了,差点这条腿就废了。”
听起来林大伟在外面赚钱着实不易,张六通慢慢地气消了。
“那你还出去打工吗?这么危险,你已经赚够了,不该出去了吧?”张六通问。
林大伟说:“还得去,咱们这边赚钱太难。不像人家那地方,放眼望去,全是工厂。”
“那你带我去吧。”张六通说。
林大伟想了想,说:“你要是相信我,就先留在家里等我消息。我这趟下去广东,先帮你问问看哪家厂缺人。”
张六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林大伟猜他缺钱,就说:“这100块你先拿着。”他迅速地把钱塞给他,怕被老婆看到了。
张六通想拒绝,可是却抓着钱。
林大伟并不会看不起他,说:“拿着吧,等会儿被我老婆看到了,我想给你都没办法了。”
张六通一听这话,立刻把钱藏进口袋里。
“你的腿要不要紧?要不要找我妈拿点草药擦一擦?”他问林大伟。
“好啊,晚上过去吧。”林大伟说。
林芳芳买完豆浆油条一路跑着回来,撞着了他们。
“买了几条油条?”林大伟问儿子。
林芳芳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的油嘴巴,支支吾吾地回答:“4条呀。”
林大伟扯过他拿的袋子检查起来,发现里面有四条半。
林芳芳心虚地说:“爸,我吃一条不够饱。”
林大伟从袋子里抽出两条油条,拿给张六通,说:“拿回去给俩孩子吃吧。”
林芳芳欲哭无泪,“爸,那我吃什么?”
“你再去买两条。”他看着儿子闷闷不乐的样子,说:“你可以多给自己买一条,我不会告诉你妈妈。”
林芳芳这才高兴了,伸手跟爸爸要钱。
林大伟给了他一张一块钱。
“爸,找回来的几毛钱可以给我当辛苦费吗?”
林大伟和张六通互相看了看,都笑了。儿子这么爱钱,跟林大伟小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