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志平打通了王向远的手机,说李梅香又愿意借一部分钱给他,问他要借多少。
因为借钱无果,王向远本来已经打消了买房的打算,却不料冯志平的一个电话忽一下让他有了一种柳暗花明般的喜悦,他没有细想,就对冯志平实话实说:“估计三、五万块钱吧。”
冯志平为了把谎说圆,加了一句:“不可以太多,太多的话,怕是帮不上。你跟秦爱莲商量一下,给我个准话儿,我好跟李梅香做工作。”
秦爱莲回来后,王向远将冯志平的话对她说了。
秦爱莲想了想,说:“既然能借到钱,那就多借一些呗?家里的存款你是知道的,就是你转业的时候部队上的一笔收入,还有就是这几年你的奖金,平时还花掉了不少,最后攒了不过就是两万多块钱。万一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呢?万一有其他事儿呢?需要花数目较大的钱,怎么办?还不是又得找别人借?依我看,能多借就多借,手里的这两万多块钱,就不要动用了。”
王向远听秦爱莲说的很在理,心里不由有些佩服秦爱莲高瞻远瞩想得长远,便说:“好吧,反正现在咱们这里的房价不贵,说起来房市正是低迷时呢,我们也没打算买太好的房子,那就借六万,好吧?”
秦爱莲说:“反正,借成全部买房款,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王向远向冯志平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在电话里对他和李梅香表示感谢。挂断电话后,王向远有些纳闷儿,李梅香怎么会同意借款给他呢?难不成是冯志平拿出了私房钱,还是另有原因?他摇了摇头,不愿深究,先买房再说吧。
王向远和秦爱莲在买房方面都不是行家,难免要走些弯路。两人有时一同跟中介看房,有时单独跟中介看房,有时意见不合,有时意见倒是统一可是又嫌房价太高。这就么一天一天地拖下来,竟拖了好几个月,弄得两人都有些烦,也有些筋疲力尽。
秦爱莲委托了一个与她相熟的中介,这中介与秦爱莲年纪相仿,挤着一双老鼠一般的小眼睛,却十分灵活,能说会道。他带秦爱莲与王向远看了一套房子,三室一厅,面积较大,房产证上标明是九十八平米,实际面积还要超出。
一同看房时,秦爱莲成了大拿,王向远并不太发表意见,他越来越发现秦爱莲的脾气有时像一串鞭炮,一点就炸;还像一颗地雷,说不准什么时候他一不小心踩上去,就轰隆一声响起来。不是他怕她,是他真的还爱她,他珍惜这个家,知道建成一个家有多么不容易。
当听到秦爱莲对这套房子的评价还不错时,王向远实在不想再折腾下去了,就完全同意并且开始催促起来。买房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他催促秦爱莲,快快下手。
几天后,在房产机构办了过户手续,房产证上的名字,王向远提议写成了秦爱莲的名字。一手交钱,一手交房。他们交给原房主的是现款,那厚厚的五摞百元人民币悉数进入那个老年女人的手中时,王向远却不知道他何时能够还清这笔当时绝对可以称为巨款的款项。
后来,乃至后来的后来,王向远和秦爱莲都会感到庆幸。就在他们买房一大段时间后,这座小城里的房子开始渐渐如涨潮的海水,越涨越高起来;倘若不是在懵懂中买下这套房,也许,买房有一个家的设想将永远成为王向远如水中月镜中花般的美梦。
在对别人眼里的旧房子而在他们却是新房的房子作了一番装修后,尽管屋子里还在散发着淡淡的乳胶漆的刺鼻味儿,他们还是决定搬家了。
搬家前一天,秦爱莲的一个闺蜜陈小凤说想看看房子装修如何。秦爱莲带她来到简装完毕的房子时,王向远正在里面作最后的卫生清洁工作。
虽然是旧房子,但经过简单的装饰,也还是让人觉得明亮宽敞,也让人心情转为云开月朗。秦爱莲和王向远热情地招呼着陈小凤,回答她的提问。
陈小凤的家也是在乡下,她离过两次婚,现在与第三任丈夫生活在一起,可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依然十分紧张,第三任丈夫每每与她过房事时总要在最关键的时刻问陈小凤他的表现是不是比她之前的两任丈夫要优秀得多,直到陈小凤点头后才继续之前那些千篇一律连动物也会做的动作。
因为心里的不愉快,有时,陈小凤便将她的夜生活的经历讲给闺蜜们听,排解烦忧。
可是,闺蜜们却会以此打趣她,开她的玩笑,说她有男人缘,有多少男人会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磕头膜拜。闺蜜们一见面开玩笑时,她常常成众矢之的。
新一年的春节快到了,秦爱莲和陈小凤便谈起了过年时如何走动串门,互相拜访。
陈小凤问:“那今年要是拜年是来这里呢还是去兴仁村你们家里?”
秦爱莲说:“当然是兴仁村家中,这还用得着考虑吗?”
陈小凤又说:“得修修自行车了,过年方便骑呢。”
秦爱莲说:“修什么修,买辆电瓶车多方便。”
陈小凤说:“我得走了,天色晚了,还得找个车摊修车,要不回不了家了。”
秦爱莲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了这样一句话:“那你就不回家呗?就在这房子里歇息,王向远不是也在这里吗?让他陪你。我走,我马上走,给你们腾地方。”
秦爱莲本来是想把这句话当成玩笑话来说的,却不料说得极其认真,好像在这之前王向远与陈小凤真的有什么拎不清的桃色新闻似的。王向远惊异地看了秦爱莲一眼,弄不明白秦爱莲有时候说话怎么一点儿不过过脑子,非常突兀。王向远翻了秦爱莲一眼,但并没有发作,他知道秦爱莲是在开陈小凤的玩笑,心里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一个女人猛不丁地让自己的男人置于这样的恶俗的玩笑之中,会造成什么后果呢?秦爱莲也许根本就没有想过,却只图一时嘴巴的快乐,也许还为自己的口才自鸣得意呢。
陈小凤看了王向远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秦爱莲,兴许是觉得当着王向远的面不好在这类玩笑上与秦爱莲斗嘴吧。
可是,秦爱莲却将玩笑进一步升级,道:“哟,你们俩默认啦?”
王向远一把丢掉手上的抹布,到了另一个房间。他知道他与秦爱莲并没有多长的恋爱过程,再说了,即使有长久的恋爱过程,但是恋家跟婚姻毕竟是两码事儿,处在恋爱里的人有谁会将自己的缺点暴露无遗呢?哪怕他可以忍受秦爱莲其他的所有短处,但是对她在与熟人相见时一串串粗话源源不断地从嘴里迸出,他还是觉得难以忍受。他越来越多地发现,只要秦爱莲与她那些相熟的姐妹们相聚时,几句话之后,就说到人的下半身上去了,而且还那么的自然,一句去一句来,无缝衔接似的,从不脸红。
王向远自己呢,虽曾有过漂泊的人生,甚至进过看守所,脸上看起来还有点儿坏和痞,可他的内心却对许多事物仍保持着理想化的甚至不太现实的纯美想象……
王向远对秦爱莲说,他的意思是在新一年的春节到来之前搬进新居,新年搬新居,寓意很是吉祥。
秦爱莲说:“入宅是大事,是一定要挑个黄道吉日的,并且,还要挑好吉时,不能遇到任何的煞。”
王向远不懂这些,说:“那你来挑日子吧,我只是希望能快点儿。”
秦爱莲找了算命先生,根据她、王向远还有王超的生辰八字,算出了最利于他们一家搬迁到新居的黄道吉日,并且还详细告知了入宅时应当注意的事项。
举行入宅仪式的日子到了。
因为秦爱莲算出的吉时是在早晨五点至七点之间,所以他们二人起了个大早。秦爱莲与王向远拎上秦爱莲已经准备好的一把面条,一小包米,一小包豆,还有四个苹果,四个桔子,还有一个装了一百六十八元钱的红包,再就是香、烛、纸钱,等等作祭用的物什。王向远不懂这些,只是按了秦爱莲的言语行事。
他们从租住的房屋出发,在冬天的黑乎乎的夜色里,穿街而过,到了即将成为他们的住宅所座落的小区门外,悄声让门卫开了门。
他们朝楼上走,楼梯有些陡,王向远刚开口,想说一句想说的话,却听到秦爱莲很郑重地“嘘”了一声,秦爱莲说:“别说话,算命先生专门叮嘱过的,别惊动了五煞。”王向远觉得有些神秘也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想到民间一些用科学也难以解释清楚的神秘现象,就赶紧住了口,一种神圣在心里生出。他想,他要好好地按着秦爱莲所说来规范自己当天早晨的一言一行,毕竟,也许这些都会跟未来的家运相关联呢。
秦爱莲打开了宅门,人未进入,而是先将四个苹果滚了进去。她悄声说道:“平平安安,四季平安。”
王向远跟着秦爱莲重复道:“平平安安,四季平安。”
接下来,他们就将正式进入这栋房子里。
秦爱莲对王向远说:“别忘了,先迈左脚。”
“好,记得了。”王向远小声地用气声答道。
两人进了房子,站在了一进门就是的客厅里。
秦爱莲很虔诚地上香,点烛,敬奉各方神明,保佑他们入住新宅之后,能够过上美满幸福的生活。
王向远跪在他想象的神明面前,嘴里默默祷告,他想起了他十岁生日时的许愿,他希望那个愿望能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虽然他的伴侣不是初恋王月荷,但是他还是盼望秦爱莲能与他一道,建设他们的幸福之家;他特别小声地祈祷,望各位神明保佑他和秦爱莲的儿子王超能够茁壮成长,人生之路平顺,将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入宅仪式完成后,王向远和秦爱莲重又回到了他们租住的狭仄的小屋里,直到这时,天空才有了一些朦胧的亮色。
看着这间十几平米的不属于他们的小屋,想到曾经在此的生活,王向远竟产生了一种略带矫情的留恋。
虽是租住的屋子,但是为了生活,时间久了,东西一样样地积攒,旧家具,电视,DVD播放机,床,铺,被褥,王超的玩具,锅碗瓢盆……等天亮后,这些物品就可以全部搬到他们的家里了。
秦爱莲说:“这些东西,还是蛮搬一些时间呢。”
王向远说道:“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回兴仁村家里看看,过年要准备一些东西呢。入宅仪式搞完了,接下来,搬运这些东西,你就看我的吧。我不要你伸手。我敢保证,等你下一次进入新房子时,看到的是一个家,一个温馨的家。”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秦爱莲问道。
王向远拍了拍胸脯,道:“不用,我一个人搞定,我是男人嘛,力气活,就该我干,更何况,是个当过兵的男人。”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也并不愿意秦爱莲帮他,他可以想象得到,在搬运东西的过程里,秦爱莲必会有一百多条建议和主张弄得他手足无措。
早饭过后,秦爱莲便回兴仁村家中了。
后来,王向远在外面叫了一辆三轮车,跟三轮师傅讲好了价钱,而后,与三轮师傅一起,花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将租住屋搬了个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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