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在车上就看见了警卫连的卫生员为侯佩得包扎伤口的情景,他刚一下车,便急问是怎么回事儿。
洪指导员想简单说明事由,却不待他说完,参谋长大手一挥,道:“快把这个战士抬到吉普车上,马上送到卫生队进行抢救!”刚刚说完,他便与洪指导员等官兵们一起将侯佩得抬到吉普车上。
令人庆幸的是,侯佩德在这个时候苏醒过来,而且明白了眼前的一幕,竟然张开嘴巴,很会来事地对参谋长说了声“谢谢参谋长”。
参谋长叮嘱司机及护送侯佩得的一排长等人路上注意安全,便下了车,在洪指导员陪同下,来到了警卫连院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参谋长严肃地问道。
洪指导员并不清楚王向远与侯佩得之间是什么原因竟引发如此严重的后果,但他知道,这个年度警卫连是甭想拿到“先进连队”的荣誉了。几乎是在参谋长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斗殴事件,洪指导员自知不可能作任何的包庇,否则连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便回答说:“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个叫王向远的战士手拿武装带追打这个受伤的侯佩得。”
“那个打人的战士呢?”
“在连队的一间屋子里关着反省呢。”洪指导员说,又赶紧补充说,“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伤人事件,即使您没来这里,我也会第一时间向您作汇报的。不管事件起因是什么,这个王向远失去理智恶意伤人就是重大违纪事件。”
参谋长思索片刻,说道:“先对这个战士实行行政看管,待查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后再作处理吧。”这其实就是一道命令。
“是!”洪指导员答道。
行政看管是对有打架斗殴、聚众闹事、酗酒滋事、持械威胁上级或他人、违抗命令、严重扰乱正常秩序等行为的军人,或确有迹象表明可能发生自杀、凶杀问题的军人,而采取的一种维护秩序、制止严重违纪行为和预防事故所采取的行之有效的措施——其实,就是战士们之间俗称的“关禁闭”,简称“禁闭”。禁闭措施的实施是要由团及团以上首长来批准决定的,参谋长作为团一级的陆航场站首长之一,当然有权力在紧急状态下宣布决定。
警卫连的官兵们明白,参谋长嘴里的行政看管,才是正式的具有权威性的“禁闭”,而之前洪指导员所说的禁闭,不过是本连队约定俗成的“闭关思过反省”,并非正式的“禁闭”,倘“闭关思过反省”算作禁闭的话,那警卫连得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战士被关过禁闭了。
陆航场站的禁闭室,设在司令部办公楼的地下室,一共有十多间禁闭室。每一间禁闭室都大约七、八个平方米,没有卫生间,排泄是在一个大的便桶里;地下室里当然不见阳光,见到的只是灯光,还有就是没有自由,不能见到想见的人。一旦哪个单位有被关入禁闭室的战士,则由本单位派卫兵来看守,当然,卫兵是没有禁闭室的钥匙的。
洪指导员令二排长打开关锁王向远的屋子,叫王向远出了小屋。参谋长看了看王向远,严厉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打架?”
王向远说:“是约架。”
“什么意思?”参谋长问。
“就是,就是决斗。”
参谋长脸色陡变,怒声道:“什么?还决斗?你们当兵学习本领,竟然互相之间要决斗?谁提出决斗的?谁先提出来的?”
王向远一时未作声,但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是我提出来的,可我是被他逼得没办法才提出来的。”
嗬,这个王向远,倒是敢作敢当。参谋长和洪指导员两双眼睛一齐瞪视着王向远,半晌没有发话,倒是让王向远更感觉到了威慑力。人们总是善于同情弱者的,看见王向远皮毛未损,且打起架来那么的心狠手辣不计后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参谋长朝洪指导员挥了挥手,意思是按既定方案办,没什么含糊的。洪指导员便命二排长和两个战士将王向远送入陆航场站司令部办公楼下的地下禁闭室。二排长和那两名战士带王向远回了寝室内,帮助他收拾了被褥及洗漱用具等物品,几分钟过后,三个人便走上了去往禁闭室的道路。
司令部的值班参谋已经收到了参谋长从警卫连打来的电话,并把指示传达给了张管理员,也就是曾经去新兵连“面试”王向远的那名军官。张管理员与一名参谋站在司令部大门口,其时王向远与二排长和两名战士正走到司令部的楼下。二排长向张管理员敬了个礼,说明了来意。
张管理员问:“是哪个兵在打架的?”
二排长没有用嘴回答,而是将头朝王向远扬了扬。
张管理员告诉二排长,他已经将一间禁闭室的门打开了,说着,带他们三人下入地下室里,他的眼光直直地很带有侵犯性地看向王向远,心里很佩服自己当初的先见之明,幸亏没有把王向远选入司令部做保密员工作,否则还不得给他惹下无穷的祸事。
张管理员检查了王向远的所有物品,没有发现危险性的东西,就让王向远进入了禁闭室内,二排长和那两名战士将他的所有物品放进禁闭室后,就走出了禁闭室;而后,张管理员便将禁闭室的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并在外面的门鼻上挂上了一把沉重的大锁。张管理员对二排长说,他把钥匙放到值班参谋处,任何人必须经过值班参谋的同意方可进入禁闭室内。
禁闭室里没有床,王向远只好打地铺。好在有灯,只是开关在禁闭室外。总之,在禁闭室里只能面对着冷冷的墙壁。好在他曾经在刑侦大队那间狭小到几乎难以容身的囚禁室里待过好几天,所以现在禁闭室对他而言,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以适应的。与刑侦大队的囚禁室相比,这间禁闭室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天堂了。
坐在孤身一人的禁闭室内,王向远早经冷静下来,他开始虑及他与侯佩得决斗的后果了。可是没有人理他,他只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晚餐时间到了,二排长和六班长一起大老远从连队为王向远端来了饭菜,但是按照规定,都不能跟他说什么,王向远虽从铁门上的小窗口将饭菜接过,却粒米未进。
二排长和六班长只好将饭菜收回。
王向远隔着门上的小铁窗问二排长:“排长,我想见见指导员,我有话跟他说。”
二排长说:“指导员说了,他今天是不会见你的,他说了,等你冷静了,真正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了,他才听你说你想说的话。”
“我已经冷静了。”王向远说。
二排长却不再与他说话了,把他晾在里面,走了,六班长和另一名战士在不远处继续值班看守。
大喇叭里的熄灯号响之前,两个来接班看守的战友将王向远的大衣拿了过来。王向远知道,他要在禁闭室里过夜了。
这一夜,是他所在的六班的战友们轮流来看守他,但连里有规定,不能跟他说话。他心里觉得惭愧,让本班的战友因为他而白白受累。
这一夜,王向远自然是辗转反侧,没有睡好。他现在最为闹心的是,他会为此付出何种代价,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心里明白,最最起码,处分是跑不了的。他最为担心的是,部队上派人把他遣送回小王庄,或者让他在部队监狱服刑改造,倘若那样,他才真的是无颜回小王庄了,更无颜去面对爸爸妈妈的坟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