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袅袅歌声,透过水面的层层涟漪,传到了大船之上,越来越近。
歌声哀怨而凄清,仿佛能听到一个闺中怨女思念身在远方的夫君,泣下血泪的哀婉。
“这首曲子这个时节听来,竟让我觉得一身寒气。”
丹阳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叫人猜想她翩然的广袖底下,雪白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宜看了她一眼,笑道:“想来是今日下雨,湖上凉了些。不过是一首曲子,哪里就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了?”
“这首曲子叫长相思,长相思,在长安。长相思,摧心肝。的确是十分幽怨的曲子,你年纪小性子又开朗,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自然不能体会其中情意。”
大皇子给他讲解了一番,不经意看到顾酒歌面色不豫,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不多时,便见齐舟匆匆忙忙地撑着伞赶来,朝顾怀疆禀道:“侯爷,是一个乐伎乘着画舫,在湖中弹奏琵琶。因她认识二公子,底下人也不敢阻拦。”
一个认识顾酒歌的乐伎,在雨天又是天色将晚之时靠近,会是什么意图?
在座之人都是过来人,一下子就领会到了其中的暧昧之意,用揶揄的目光看向顾酒歌。
“认识顾二公子的乐伎,不会是那个邀月吧?”
“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是顾二公子请她来的?”
在座的世家公子多,很快就有人想到了邀月头上,用一种颇为轻佻的口吻谈论了起来。
乐伎是下等贱民,和戏子一样总是得不到旁人的尊重,哪怕卖艺不卖身,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提高自身价码的噱头。
顾酒歌长眉微蹙,没有什么反应。
他在等,等顾怀疆发话。
顾怀疆威严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便知道这个叫做邀月的女子,并非他的安排。
他知道顾酒歌的性情,好酒好乐,难免多流连在风月场所。
可他从未做出过任何出阁的事,也不会私自在外夜不归宿或者狎妓取乐,顾怀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日在座的有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还有众多世家亲贵的公子,在这种场合把顾酒歌和乐伎扯到一处,传出去未免难听。
他眉头微微蹙起,思索了片刻。
“大将军,你听这歌声可真好。夜幕降临,细雨微微,湖光山色一片朦胧。此刻再有清歌一曲,远远地那么传来,实在是太应景了!”
玉扶忽然拍着手笑了起来,似乎很喜欢这一曲长相思。
众人都知道她喜欢西湖景致,她年纪虽小也的确会赏,对她的话倒不觉得突兀。
“既然玉扶喜欢,顾伯伯,不如就不要把唱歌的女子赶走了吧?”
大皇子适时开口,含着笑看向顾怀疆,又看向众人,“我和玉扶想的一样,眼前有酒有美景,若没有雅乐可惜了。就让她这么远远地唱着,诸位以为如何?”
大皇子都这么说了,有心想看顾酒歌笑话的人也不敢多言,只能含笑附和。
“是啊是啊,还是玉扶小姐和大皇子雅致,我们都成俗人了!”
二皇子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对于大皇子的任何提议,他下意识地想反对。
“歌是好歌,可这女子是个乐伎,来历不明。就让她在龙船附近逗留,万一她的画舫上藏着刺客,那可如何是好?”
一船都是皇室宗亲、世家显贵,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这话一出口,才缓和下来的气氛,顿时僵硬了起来。
“二皇子放心,我从前救过此女与她认识。让我去和她说几句,想来不会有事。”
说罢又笑着看向玉扶,“玉扶,你喜欢什么听什么曲子?我顺便告诉她,让她远远地弹奏来给你听。”
“二哥,大将军喜欢听十面埋伏!”
玉扶冲他眨了眨眼睛,后者会意地一笑,便退出了船舱。
顾怀疆得意地托着下巴,一手摸了摸玉扶的头顶,那眼神仿佛是在炫耀他有个这样孝顺的女儿。
众人看惯了他在朝堂上威严肃穆的模样,再看他这番神情,简直惊为天人。
顾侯爷宠女儿,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二皇子心内咯噔一声,忽然觉得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
第一,他方才不该为了反对大皇子而故意找茬,那个乐伎与顾酒歌相熟,自己的反驳只怕会让顾侯府的人以为,他是有意让顾酒歌出丑。
更重要的一点是……
他的目光扫向大皇子,后者正看着玉扶微笑,如同她的亲哥哥一般。
似乎感觉到二皇子怨毒的目光盯着他,他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朝他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他赌对了。
在顾侯府,能左右顾怀疆心意的人不是最文武双全、俊逸不凡的世子顾述白,也不是最会插科打诨逗人发笑的顾宜——
而是玉扶。
唯有她能左右顾怀疆的心意,甚至是合府众公子的心意。
烟雨蒙蒙,湖中一叶纤细的画舫,正随风飘荡。
舫中的船舱里头,身着薄纱单衣的曼妙女子,纤纤素手挽着琵琶弦,一遍又一遍地弹着。
长相思,在长安。
长相思,摧心肝。
她的所思近在咫尺,也远在天涯。
“姑娘,二公子来啦!”
老船夫一向为她撑画舫,对顾酒歌的身形早已熟悉,一眼便认出大船的围栏边上那个衣角蹁跹的俊美公子,就是顾酒歌。
船舱里,女子弹琵琶的动作颤了颤。
随后一声破空,画舫轻晃了两下,顾酒歌施展轻功,身形稳当地落在了舱外。
“邀月,你需要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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