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便分隔两地的异母兄弟,并肩走在大宋皇宫内的青砖之上,气氛竟和谐到了极致。
当赵煜与拓拔轩二人,来到东宫祁阳殿的正殿之时,竟然见到了此刻应该在寝殿内歇息着的仲英。
她挺着大肚子,倚靠在木椅之上,一只手臂,撑在腰后,姿势可是辛苦的紧。
赵煜一见到她,眉头微蹙,焦急之色迅速攀至耳际。
这时的他与一刻钟前那个胸有成竹、一脸傲娇的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他大步来到她的面前,附身弯腰,轻缓的扶住仲英的腰身,护住珍宝一样将她护在怀中。
“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白霜没能拦得住她,倒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仲英见他出现,只抬起螓首望向他,黛眉微挑,一语不发。
单她这眼神中满溢着的兴师问罪之意,赵煜便即刻心领神会,她是为何而来的。
原本在拓拔轩那占了上风的他,莫名的心虚了起来。
赵煜暗道,看来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原本想要瞒住她,以莫娉婷为质,令拓拔轩认俘之事。
但如今看来,她应该还是知晓了。
“大师姐呢?”
莫娉婷之前在皇城之上,衣裙、发丝都被火焰袭毁了许多。
此刻她还在偏殿沐浴更衣,整理妆容。
赵煜便一时语塞,无法回答她的问话。
拓拔轩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畅快极了,先前被他戏耍的阴霾一扫而光。
你不是腹黑、狡猾,不要脸么?
那就别怪他,见不得别人秀恩爱了。
拓拔轩邪肆一笑,大大咧咧上前,坐在仲英侧面的椅子上,慵懒的靠向后面,道:
“哟,仲姑娘,哦,不对,该叫太子妃了,数月不见,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
难怪你的大师姐一直守在你的身边,维护你的周全。
这肚子里的小皇孙,可是金贵得很,可得小心保护好的。
可惜啊,莫姑娘那么人美心善,却还是被人恩将仇报。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可差点被你家这位太子爷,一把火给变成烤美人儿了呢……
啧啧,得亏本王子英雄救美,以身相救,她才安然无恙,死里逃生哟……”
仲英晨起后,莫娉婷并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在她的殿前守护。
而是由白霜护在前殿外,等候她的吩咐。
仲英命宫娥去了偏殿寻她,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询问了整个东宫的宫娥、太监,无一人知道她的去向。
那时,仲英便已经心生疑虑了。
莫娉婷自入宫陪伴她起,从来都没有未与她交代,便消失不见过。
在宫中,她并不认识别人,理应不会如此。
那么能在东宫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的人,便只有赵煜了。
仲英在此等候赵煜多时,不想等来的消息,竟然令她如此震惊。
“?!殿下,他说的可是真的?”
赵煜突然觉得他好像真不该带这家伙一起回来,这不是给他添乱么!?
陪着笑脸,赵煜满是真诚的望着仲英说道:“芙儿,你不要着急,平稳的呼吸,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你和他交手过那么多次,你还不了解他?
满嘴胡话,奸诈不已。
挑拨离间、不安好心。
莫姑娘是你的大师姐,本宫怎么会真的伤她性命。
那不过是迫于形势,为了对付这家伙,用的障眼法罢了。
而且,本宫可是征求了莫姑娘的同意,才如此做的。
芙儿你若是不信,稍后等莫姑娘来了,你听她亲口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仲英抻着腰背,美眸如水,道:“真的?”
见她态度缓和,赵煜随势而上,甜笑着说道:“当然!本宫以人格担保,绝对是真的。
芙儿,你看,本宫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既化解了这家伙火药围城之事,稳住人心;又能避免我大宋将士与他们西夏百姓的死伤,一招制敌。
能够兵不血刃,就扭转危局,多好啊!?
况且,本宫这计策,还是借鉴了芙儿当初在台州,对付莫望东的办法呢。
虽然说,呃,他同那莫氏不同,但是,芙儿的美人计,果然还是好用的呢。”
赵煜知道,他这席话,不光是为了说服仲英才说的。
这也确实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如今成为太子的他,快要做父亲的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不畏生死了,不惜亲情了。
他知道,以他的武功修为,以一人之力,对抗拓拔轩带来的所有人,也是易如反掌的。
可是,他不想冒那个险,亦下不去手。
七王爷赵普多次暗中对仲英下手,企图谋害他的妻儿,这样的皇兄,太过阴险。
可拓拔轩虽与他交手数次,却依然让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他倒是不希望伤他的性命。
所以,他利用莫娉婷,来赌这一把,赌拓拔轩的真心,赌他对拓拔轩的了解。
事实证明,他赌赢了,拓拔轩如今,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了。
可赵煜却担心,他的选择,会输了仲英对他的信任。
毕竟,他利用了她最好的朋友,所以,他这回不再憋在心底,不解释他的初衷。
而是第一时间,就想要得到仲英的谅解与支持。
仲英抬眼敲了眼在一旁坐着看戏的始作俑者,清眸微转,望着赵煜说道:
“所以,那日清晨,殿下才会问我,若是身边一人能救一城人,我会如何选?
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他在皇宫外埋了火药?”
“是的。芙儿,你也不希望他攻破宫门,让他们那个西夏王登上帝位,而我们夫妻二人和未出世的孩儿,一起被西夏王抓起来吧?”
莫娉婷心中有拓拔轩,这事仲英知道。
所以,她觉得赵煜说的不无道理,这等机会,既能为皇宫解困,又能试探拓拔轩的真心,换做是她,也会这么选吧。
仲英水眸灵动,说道:“想不到,殿下与大师姐,竟然配合的如此默契,那大师姐她没受伤吧?”
赵煜笑似冬梅:“没有,没有,白霖跟她确认过,一点伤没受。”
仲英放心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殿下忙碌了一夜,辛苦了。”
心结未结,忧心的人,均安康,这就够了。
美人展颜,太子开心,一对璧人,你侬我侬的,旁若无人……
当着人家正主的面,把人家埋汰的一文不值,这个世上,除了这位太子殿下,怕是也没谁了!
他俩这样真的好么!?
“恶……”拓拔轩摇头,扮恶心状,一脸嫌弃的瞅着赵煜说道:
“我的天,我真没想到,我拓拔轩一世英名,竟然会败在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人手上。
你明明就是利用一个女子的性命,才让我输了这场较量的,你咋还能把自己吹的这么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呢!?”
从对手到兄弟,拓拔轩的角色适应的超级快。
这一刻,他只想给他这个皇弟,拆台,见证他吃瘪的精彩瞬间,是他如今最大的乐趣。
原本面色已经阴转晴的仲英,被他这么一说,又有点多云的感觉了。
赵煜气结,侧首威胁道:“你给本宫闭嘴!”
之前,因为对宣德帝借病试探众皇子之事的态度不同,仲英本就与他有了分歧。
俩人之间无形的冷战可是延续了好几日,这才好没多久,若是再因为莫娉婷之事,仲英对他再生怨言。
赵煜怕她与他之间,再生误会,终有一日会渐行渐远的。
拓拔轩本是调皮使坏,想让赵煜吃点苦头,被仲英好好修理一番。
可是当他看见赵煜那眼底冒火、好像要把他吃了的样子,他赶紧站起身。
“哎,算了,算了,你虽然赢得不光彩,但是,我是男人,愿赌服输。
你俩接着腻味吧,我得去看看我的小婷婷了……
江山已经没戏了,我的美人,总不能再丢了吧!”
赵煜眼尾的泪痣清晰,斜长眸子睨着他说道:“那你还不快滚蛋……”
拓拔轩在看到莫娉婷身在火海的那一刻,才终于知道,他自己这辈子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不是为她的母后向宣德帝讨个说法,也不是出于不甘角逐大宋的江山。
只是同那个多年前,日日将暖汤,留给辛苦练功的他;时时刻刻眼中有他身影的冷艳女子,驰骋草原,快意江湖罢了。
今日他的选择,他不后悔。
拓拔轩吹着口哨,一身轻松的朝着殿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