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儿,你要是困了,就再睡会,本王就在这儿陪着你,哪都不去。你安心睡吧。”
“殿下放心,我已经好——多了。有殿下送我的平安绳,我不会有事的……”
“好,那你就再陪本王,多聊一会儿。”
“嗯。”
仲英身上的箭头虽然还没有拔掉,但是有了赵煜内力的维持,与那老医者为她调制的汤药。
她先前苍白虚弱的面容,已经多了些红润,还添了几分精气神。
到了河中白府之后,已经三日,她只是第一日睡了整整一日,后两日白天,都是精神着的。
赵煜衣带不解的守在她的床榻前,整整三日。
白凌晗风尘仆仆从江陵赶到河中府后,一刻没有耽搁,便命人带他到了仲英所在之处。
他深知赵煜对这位仲姑娘用情不浅,若非如此,也不会命青鸾告知他,务必即刻前来。
可当他那双被尘土沾染污浊了的长靴,迈入仲英的寝房,看到守在仲英床前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听到他与仲英讲话时,那温柔无比的声音时。
白凌晗还是有些意外的。
从他与赵煜相识之今,向来衣衫一尘不染、面容冷峻寒凉的九王爷,此时竟然衣着紧皱,面色惴惴不安。
“殿下,我来了。”
白凌晗都到了赵煜身后,他都未曾抬眸向后望上一眼。
直到白凌晗的声音响起后,他方才抬头转身看了看他。
这样失去了防备心的九王爷,是白凌晗从未见过的。
“你终于来了。快来,看看她这箭头到底该如何处理!”
这一刻,赵煜完全没有了尊卑之界,迅速起身,将他坐着的位置让给了白凌晗。
他自己却弓着腰,稳稳的站在了床榻的侧面,眸含期待的看着白凌晗的眼。
白凌晗倒也没有推搪,坐在仲英身侧,便抬手将那箭头下面的棉被,又向下挪了挪。
那箭头嵌在仲英左侧胸口上方,目测距离心脉及近,白凌晗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决断。
白凌晗抬首看着赵煜,认真的说道:“殿下放心,这个箭头,凌晗能在保住仲姑娘性命的前提下,取下来。
只是,此伤口周围之处已经有些红肿,想来是她的伤口是有些肿疡了。
所以,在箭头拔下,顺利止血之后,未来的十二个时辰,至关重要。
箭头拔出之后,肿疡之毒,必然会顺着那伤口,渗入血脉,仲姑娘一定会发热许久。
所以,在伤口初愈合的十二个时辰内,我们一定要保证仲姑娘的身体不能过热,否则,若是伤口溃疡,引发热毒证,便不好办了。”
白凌晗身为医者,必须得将病人可能发生的危险,都同其家人交代清楚。
仲英在赵煜的心中,也许早已经是堪比家人一般重要的人了。
赵煜蹙眉,道:“那如何才能保证,那伤口不会引发热毒证?”
“箭头拔出后,我会以锦棉蘸汤药汁对伤口周围进行清理、止血,之后便需要有人在这十二个时辰内,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每隔一个时辰,便要为她的伤口处涂一次药;每隔四个时辰,便要为她以温水,擦拭一遍身体,以舒散她体内的热气。
这个流程,无比小心谨慎,处理得当,过了这十二个时辰,仲姑娘定会转危为安了。”
“好,你来为她处理箭头,之后的事,本王来做。”
赵煜眼底不容置疑的坚定,使得白凌晗没有半分拒绝的余地。
就算清楚,面前这位高贵洒脱的九王爷,也许从来就没做过伺候人的事,他也不敢直接当面戳穿他啊!
躺在那听得真切的仲英,轻声道:“殿下,你已经在这守了我好久,不如让白公子寻一个小丫鬟,来陪我吧。”
赵煜垂眸安慰笑道:“无妨,本王不累,本王要亲自看着你过了危险时日,方才放得下心来。”
仲英见他如此坚持,便也不再推辞,只淡笑着说:“好,都听殿下的。”
他们俩彼此交换着依赖又信任的眼神,那眸中含着星光与暖阳。
白凌晗在他们二人之间打量了一番之后,心想着,看来这位爷,真是中毒不浅啊!
白凌晗心里纵然对赵煜照顾人的能力,怀疑不已,但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人家躺在那动都不能动的伤患都没有异议,他又何必横加阻拦呢。
大不了,未来这十二个时辰,他也辛苦点,时常的跑过来,看一眼仲英的情况呗。
白凌晗命府中小厮和丫鬟,准备了热水,煮过了他带来的精细刀具。
白凌晗以艾叶热水净了手,又喂仲英服用了麻沸散,待她睡沉过去,他才开始为她拔箭疗伤。
赵煜则十分安静的站在一旁,见证了白凌晗这位神医后人的绝佳手法。
晶亮闪着银光的薄刀片,顺着仲英身前的皮肤纹理,血脉方向,整齐而利落划开后一个四星形状后。
那暗黑色的箭头底部,一览无余。
白凌晗以铁钳夹住那箭头上方的残余剑柄,手上用力,将那箭头迅速拔出。
“吧嗒”一声,扔到了他一早就备好的托盘中。
四角星形状的伤口处,在箭头被剥离的一瞬间,便血色如柱,甚是骇人。
白凌晗反应迅速,将他浸过药水的锦帕,按在伤口上方,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将手上的锦帕拿起来,伤口处的皮肤上面,隐约出现了一层透明物质,将那伤口的鲜血,困在了其中。
“呼……”白凌晗看着那伤口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不由得心中暗叹,到底是疆场上的战神,这血液凝结的速度,都比常人来的要快。
白凌哈为仲英将箭头拔出,也算是将赵煜心头的一根箭拔出来了。
“好了,伤口已经稳住了。
就像我之前同殿下说的,这拔出箭头之后,她十二个时辰内,身体一定会发热,伤口会溃破。
殿下一定要按时,为仲姑娘的伤口换药,还得按时给她擦拭身体。
若是平稳过了这十二个时辰,她才算是真的保住了这条命。”
赵煜黑曜石一般的墨眸,望向沉睡着的仲英,一抹如释重负的淡笑,从他的嘴角缓缓升起。
“放心,本王都记在心里了。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白凌晗又回头看了看仲英,道:“殿下,您真的可以?”
“嗯。”
好吧,既然人家这位爷,对自己照顾人的能力,如此有自信,白凌晗也不再自讨没趣。
他将他的刀具收拾妥帖后,同赵煜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向他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留下赵煜一人,继续守在仲英的身边。
出门之前,白凌晗又看了眼赵煜那身上褶皱的长衫,面上胡子拉碴的侧脸颊,连连摇头,啧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