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迫不及待冲进病房。
白雪脸色毫无血色,嘴唇灰白,花容失色,看上去,无限地倦怠。双眼暗淡无光,似有一种幽怨之情,恋恋不舍之态。
“雪儿,我是你亲生爸爸!”
“我是你亲生妈妈!”
白雪嘴唇颤抖,想说什么,白雪却再也没有气力说话了。可是已无声音,只是,两眼睁得大大地盯着他亲生爸爸妈妈……
片刻泪水流了出来,桂敏、杜杰等人也是热泪奔流;
天地之大,人人空中游;古今英雄,谁人曾能主沉浮;世事繁杂,人人动脑筋;中外志士,谁人曾能悟理真!
桂敏:
“妈妈才来,好孩子。我的雪儿。妈妈才来。快二十年了,妈妈才来看你。”
杜杰:
“爸爸,对不起你。”
片刻,白鹏、桂芳、护士王娟、江林等人,匆匆忙忙赶到。在场的人无一人不在揪心哭,无一人不在泪奔流;医院在悲哀,天地在悲恸。
白雪手微动,眼望芸亭;芸亭会意,赶紧过去。在芸亭手心里,用食指吃力地写“银双鱼”三个字,又用手指指了一下已芸亭的嘴,芸亭问:
“妹妹,你是想听《银双鱼》这首歌吗?”
白雪微笑,不易觉察的点头。
芸亭:
“没带磁带,也没有录音机。为了妹妹,没有背景音乐,我也唱吧----
“缘本在一起
何必要分离
从南游到北
唯独没有你
有家无归梦徘徊
梦自徘徊情似海
情似海
缘来在一起
何必要分开
从初找到尾
唯独不见你
有家无栖心流浪
心自流浪泪成海
泪成海.”
白雪静静听着,众人也都静静听着;
白雪的上下眼皮渐渐微合,安详而静美,慢慢闭上了。
“雪儿!雪儿!”众人都一齐呼唤,桂敏摇了摇雪儿。可是,亲生的、才见面、未能只言片语的雪儿,用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点能量后,恋恋不舍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她走了,心怀许多“真想”的遗憾之情走了。
桂敏一边哀嚎,一边诉说悔恨情怀;泪水洗脸,顾不得擦拭,紧紧抱住雪儿,好像生怕雪儿再离开似的;一任泪水淋湿了雪儿的衣服,密集的泪珠一点一点滴在雪儿的脸上;
杜杰抓起雪儿的双手,让她的手偎依在他的脸庞,也是老泪纵横,哽咽声粗,难听之中更悲恸;
桂芳手抚摸着雪儿的秀发,一根一根用手梳理,如果雪儿有感知,那还是给儿时雪儿梳头的手法;母女情深,难挨别离,从心到眼,泪水如泉涌流;
白鹏,眼望众人泪水流,也是悲伤抽泣;
芸儿情伤,转身掩口哭泣;
在场之人都伤心,都在任凭泪腺造眼泪;
杜宏泪眼模糊,看见白雪身上又一个白雪站起,清风一样飘起,向医院门外移去,还回头向他莞尔一笑,杜宏眼里看着,脚步追随,追出医院大门,一直追向教室里------
谢老师的目光停在杜宏身上:
“明天学校准备开全校师生大会,也算是开学典礼大会。目的就是要整顿校纪,提高教学水平。而且有两个学生当场被宣布开除!”
众人的目光一下全射在杜宏身上,他鼻尖上渗出层层汗珠。——两个被开除的学生有他?
下课了,杜宏向校长室走去。
他脑子里飞快而紧张地思索着:开除的可能有自己?自己的过错已达到了开除?既已决定了开除,叫我干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完成开除一下学生的程序?
白雪忙着追上来,站在他面前。他停下,疑惑地望着她。
“先别进去,我给你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杜宏忽觉得又是怀疑,又是惊奇。
“我……”
“凭你?”
“……反正能抵事!”
杜宏不由摇了一下头,继续往前走。
白雪又一次挡住去路:
“我找我爸爸去!”
她没有平时少女的那种矜持,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真诚。见杜宏正注视她,她眼中又增添了一种似乎是乞求的期待深情,眸子显得愈发姣美动人。
杜宏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不快,心不由砰然一动。他低声而认真地问: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她真想不到他忽然会问这个!
她的一对明眸宛若一潭微泛涟漪的秋水;见杜宏望她,忙把目光避到别处。脸早已红了。
一瞬间,他变得比她还要激动。心情复杂而微妙。同时,他对自己感到奇怪:为什么要问这个?!
“同学之间还不能相助吗?我觉得开除了你真是太可惜了!”
“白雪,我很感谢你。但事已如此,我也只好听从谢老师的。大不了,回家。”
说罢,他又往前走;见白雪又追来,加快步子直奔校长室而去。
他走到校长室门前,略停了一下,好像不经意地回过头。他的目光和她的一下撞车在一起,就在这一瞬间,她还抱有那么一线希望。她的心完全吊着。他的手终于慢慢握住了门上那个明亮的拉手了!
她的眼里一下溢上了晶莹的泪珠;他的眼里既有一种天限的感激,又有一种将要壮士断腕的悲壮。
他镇定了一下自己,手腕一用力,推开了那扇不同寻常的校长室门……
她的心猛地一沉,泪一下涌出眼眶……
忽然,白雪又清风一样,飘去,飘在白雪家里,原来是白雪十八岁的生日舞会----
他的目光被白雪牵引着:那纤细修长的腿,那微微鼓起的前胸,那长而柔美的乌发,那线条温柔圆润的身段,那自然优美的舞姿……
一会儿,白雪走前来:
“你咋不跳?”
“不会。”
“那我教你吧?”她真诚地说,伸过手来。
“不用了。一两下,学不会。”
她很理解他,陪他坐在写字台边。她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集邮册、相册让他看。
“不知摘抄本哪去了。哦,想起来了,在床头!”
“那是什么?”他看见几个红色的精装本。正想去拿。
“不许动!”她忙用手按住,“那是我的日记本!世界上最不能让看的人,就是你!”
杜宏笑了:
“那么,因此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日记里肯定有我的名字!”
“咯……”她笑了,“自作多情。”
“哈哈哈……”他笑了,“如果日记或记忆中少了我,那么想成为作家的某人还能写成《要强班长》?”
“……”她一下语塞,脸马上羞红了。
“我可以看你的日记吗?”她问。
“那咱交换?”
“我先看你的!”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表情却好象很诚挚。
他又笑了:
“到时候你看了我的了,而我却连你的日记本皮皮也看不到!”
“太狡猾了你!”她也笑了,“亏你还能想到,人家一个女孩子的日记能随便让你看?”
“那么一个男孩的日记能让一个女孩看喽?”
“你不让看我也知道,你的日记里有我的名字!”
“你敢肯定?”
“就敢!”她十分自信地马上坚决地说。
“哈哈,我连日记也不写!”
“……”她无话可说了,“太狡猾了你!”
相册几乎装满了相,全是彩照。他翻一张,她给介绍说明一张。
“这是我大哥,这是我二哥。是双胞胎,不过,在陕西时,他俩下河玩耍时,都被淹死了。”她说完,一脸忧伤。
又看见一张班相相片。
“这是我小学毕业留念相。”
“这是你!”他一下看出坐在最前排的白雪,十二三岁样子。
“摸样几乎和妹妹没两样!”他惊叹,欲言又止。
“是吗?太有意思了!”他爽快地笑了。
“在我照的相中,我最满意的是这张!”她指着一张四寸大的独身照。
远处是一泓湖水;身后是一座假山,左边是一眼喷泉,右边是正红艳的牡丹,露出半枝。她十四五岁的样子,穿一身红色连衣裙,半倚半坐在一辆小轿车上;娇美的脸上现出幸福的笑容,嘴角有一对不大明显的小酒窝。
“嗳,怎样?”她发问。
“唔,照好了,一看摄影技术不错!”
“不是问这!真的,你看怎样?
他装得一本正经:
“哦,像你!”
“我是问……”她不禁有点生气,“你看她怎样?”
“哦,看上去,聪明伶俐,一定是个好学生!”他回答完,自己也禁不住笑了。
“你这是故意绕弯子,装傻。”她更生气了,同时也更任性了,稍稍靠近了些杜宏,又问——
“真的,怎样?美吗?”
“那是看让谁看呢?”。
她脸上渐渐泛起了红云:
“你说,今天你一定要说!”
“啊,非常,非常……啊,十分,十分……啊……啊……”
他呆然望着娇羞的她;她瞥了一眼他,柔声说:
“口是心非!”
这时,邓楠走过来。
“白雪,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白雪望了一眼邓楠,又望了一眼杜宏,白雪略犹豫了一下站起。
邓楠回过头向杜宏笑了一下:
“班长,失陪了,还请原谅!”
······
随着翩翩起舞,一直飘在,操场东那一排柳树下。一个穿着淡蓝色衣服的女学生。她正背靠树杆望着前方那条淙淙流淌的小河发呆。
杜宏轻轻地走过去:
“白雪。”
她拧转了一下身子,背对着他,没吭声。
杜宏的心不由一紧,转在她面前:
“你还恨我吗?”
她委屈的泪水漫漫浸湿了她的眼。她又一扭身背对着他了。
杜宏又跑在她面前说:
“白雪,我错怪你了,对不起你。那天我太鲁莽了。我榆木脑袋!这几天我夜夜失眠,细细想来,依你的人品、才智,你一定不会搞那样低级的骗局,也就是说,你的话句句是真。我知道你定是另有隐情……”
“别说了!我不愿听!”白雪带着哭调说。
白雾从远处漫过,一会儿笼罩了整个世界。
“你如觉得我不行,以后就不要和我来往了。”她望着自己的脚尖柔声说。
“说心里话,我不愿失去你这个朋友!”
他的目光真诚而热切;她的目光幽怨。
“如果我不认你是朋友呢?”
“那我也要认你为友!”
“你不讲理!”
“这不能怨我!”
“怨谁?”
“怨你!”
“怨我?”
“怨你给我留下好印象!怨你外美内秀!”
“你……”她一下不知说什么。
她对他又生气又感动。他的话似乎很有道理,但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逻辑!”她有些想笑。
“其实你也明白,你也应该明白!”他走近她。
“放开我。忽冷忽热,阴晴不定,什么性格了。”
“总有一天,我要找到我亲生父母!”她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一些情况吗?”
“凭什么要告诉你?我告诉你的已够多了。我活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不料挨了你这个山村莽夫的打。这是我的耻辱,我十六岁的生日,同时也是我的耻辱纪念日!”
“想不到你们还有这样曲折的经历!”他大发感慨。
她又笑了,但是苦的:
“其实我很孤独;你比我幸福。”
他又一次猛地抓住她的手:
“白雪,我发誓,我愿用我的-----生命,好好保护你!ISwear,IWillProtectYouWithMyOwnLife.”
白雪一惊,女性自卫的本能使他用力挣脱他有力的大手:
“别动我!”
他的话犹如一块石头投入心的湖水,激荡起层层涟漪。
“你快滚去吧!”她走远一步。
他又走近她站在她面前。她瞪了他一眼:
“你,喜怒无常的东西!”
“你答应我吗?还象以前一样?”
她既为之感动更为之可笑:
“你真滑稽,真无赖,我今天总算明白什么是蜘蛛结网。”
······
“宏儿,宏儿,呆呆傻傻的,你咋啦?”一个声音如响雷一样,炸在杜宏的耳畔。
杜宏神思恍惚,眼泪如帘布,朦胧之间看见好多人同在一个雪白的屋里,都在哭泣;使劲摇了摇头,抹去眼里的泪水,定睛一看,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原来还在医院里。急忙寻找一个人,众人身子堵隐,没看见,拨开众人上前,见母亲紧紧抱着一个人,-----原来,白雪还在母亲怀里,-----已是香消玉损,花魂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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