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天柱之巅。
魏鸠鸿负手走在苍松殿废墟上,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他亲自弯腰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紫玉丹炉,苍老的手掌轻轻摩挲炉壁,轻声呢喃道:“算一算都九百年没回来过了……都把你们三个老朋友给忘了……往事多磨不提也罢……”
秦三个在远处安慰陆无双,身边的赤铜古镜和黄铜战刀竟自凭空飘起,朝魏鸠鸿飞了过去。龙虎铜镯上赤、黄、紫三色光华流转,灵动非凡。
魏鸠鸿站在三件法宝中间,时而看看这个,时而摸摸那个,柔情得好似一位慈父,许久之后才冷着声音,低喝道:“秦三,你过来。”
黑瘦少年浑身一哆嗦,急忙朝他小跑了过去,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拜,道:“徒儿参见师父!”
魏鸠鸿冷哼一声,淡淡道:“收你为徒原非我本意!但你既然行过了拜师礼,而我又给了你一件信物,这师徒之名已然无从辩驳!”
秦三自然听出老道话里有话,双膝一曲“啪”地一下跪倒在地,壮着胆子抢先道:“徒儿是真心求道,有幸拜在师父门下,那是三生修来的福缘!这份天大的福缘徒儿一定惜之若命!万万不敢辜负师父您的栽培之恩!”
“天下间,做梦都想拜我魏鸠鸿为师的人何止千千万万?”魏鸠鸿自负一笑,遂又道:“我这几日都在暗中观察你,资质尚算不错,品行也还干净!姑且给你一个与我有师徒之实的机会!”
秦三闻言急忙朝地上再叩三个响头,虔诚道:“只要师父愿意教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徒儿也万死不辞!”
魏鸠鸿扬手一指远处,淡淡道:“半年之内我都在龙坛峰上,你若能以一己之力上到峰顶,我便正式授你修行之道!如你所言,这确实是上刀山下火海,九死一生的勾当!如果你死在半道,那说明你虽然有资格做我徒弟,却没有那个运气,我多少也会有些许惋惜。但如果你压根就不敢一攀龙坛峰,那么就连求我让授业传道的最基本资格都没有!若是这样,你现在便可离开龙虎山,另寻良师去!也算一了百了,省得耽误了我炼丹的时间!”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弟子纵然身死也在所不惜!”秦三意志何其坚定,但凡有一丝曙光都决然不会轻言放弃,俯身再次三叩首,抬头时老道已经没了踪影。
好在,赤铜古镜和黄铜战刀还留在了地上。秦三将它们抓在手中,又抬头看一眼身旁的紫玉丹炉,心头竟然传来了一名男人沉稳的声音。
“少年人!我是灼心镜的器灵,你不必惊慌,我和戮魂刀的器灵还有炼魄炉的器灵都寄宿在龙虎铜镯内!老主子虽然极为舍不得我们三个,但毕竟已经送出了手,就不会收回。”
秦三抬手紧紧盯住赤铜古镜,半天才发现手腕上的铜镯有一点赤芒闪烁不息,心中惊疑之余更是大呼玄奇。
“我之所以与你说话是想提醒你,在你攀登龙坛峰的过程中我和戮魂都不会再帮你,所以你千万别再抱有坠崖不死的侥幸!”灼心镜顿了顿继续道:“这是老主子的意思,他的脾气向来如此,任何事情都苛求完美。对于亲传弟子的选择,更是严乎其严,从来容不得半点沙子!”
秦三很是认真地朝那赤芒点了点头,坚定道:“前辈的意思秦三明白,像师傅这样的绝顶高人收徒,再怎么严苛的条件,也都是理所应该的!”
“嗯,你这不怨天不尤人的心性,倒是与老主子年轻时很像。”灼心镜好像是稍稍回忆了一阵,语气缓和了不少,又道:“还有,登山前尽量做足准备,从南面上去,可以避开最寒冷的北风。”
“多谢前辈提醒!秦三知道该怎么做了。”秦三心中失落,依旧很是虔诚地再次谢过。这灼心镜的器灵提点之余却也是明确地告诉了秦三,就算是御寒这样的小忙也不会再帮他。
如此严苛的条件也不知是老道给了少年人一个机会,还是给了他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想叫他知难而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黑瘦少年心中的坚定目标早已经让他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半途退缩,绝无可能!
入夜后,苍松殿废墟一如往昔,还是那种寒风凛冽下的漆黑寂寥。
没了灼心镜,秦三只得又燃起一堆篝火来取暖。因为多了陆无双,今夜的篝火中他刻意多添了不少柴火。
那小家碧玉的可怜人儿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缩在秦三的专用墙角里,始终不曾再开口说话。秦三哥本就改不了一见女子便犯愁的毛病,何况还是一位悲痛交加的美丽女子。除了说一些诸如不要伤心之类的废话,他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去安慰她。
张罗好了篝火后,秦三就很有自知之明地与陆无双保持开一段距离,靠着所剩无几的残破墙壁冷得缩成了一团。这一日折腾下来,疲累伤痛不说,秦三哥仍旧是滴水未进,索性这也不是第一次连续三天不吃不喝,除了身子很不舒服之外,倒也不至于让他夜不能寐。事实上,没过多久,饥寒交迫的黑瘦少年还是在那阵阵不时窜进衣角的刺骨寒风中沉沉熟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晨,一缕阳光懒懒洒在了秦三的脸上,这小子翻了个身,将身上的被子拢上肩头,用脸颊轻轻磨蹭了几下,格外舒服,格外柔软。被褥之中透着一股十分好闻的淡淡幽香,好像荷塘夏风的味道,令他身心舒爽,只想就这么赖在床上,哪怕再多片刻也好。
一想到被子,自从长这么大,秦三哥就盖过两条真正意义上的被子,第一条是在四五门时用的桑丝棉被,这第二条……第二条……黑瘦少年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将起来!自己惊魂未定之余,也把坐在秀床边上的陆无双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