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吗?”南宁沙哑的声音,发出了温柔的情绪。
“嗯。”南归委屈地点点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营地。”南宁看了看四周,很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南归点点头,转头示意顾枕书和泮儿以及白星跟上。
原本南归想要跟在南宁身边走的,可是她发现,大哥似乎有重要的话要和他另外两个人讲,便主动推到了南宁身后,一个人走着。
顾枕书见状,并没有走上去陪她,这时候的南归,需要一个人呆着。
你想啊,南宁是南归最敬重的大哥,大哥在她的心目中,从来是一个伟岸的形象,是一个强者,可是现在,她的大哥,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化名周封言,在军营里呆着。
他脸上的疤痕,看样子已经有几年了,不过可以想象一下,当年一刀开到了嘴角,想必不止是说话都痛,肯定连呼吸都是痛的。
而且显然大哥有疤痕的那张脸有些浮肿,说不定当年这块脸皮也是掉了的,可能因为救治不够彻底,所以脸皮没有恢复原样。
再来就是大哥的声音,南归是药师,这个声音一听就不是大哥装的,而是大哥现在说话就是这个样子。
这嗓子,要不就是给毒了,要不就是声带被割了。
这两者,无论是多强大的药师,都不可能救治得恢复如初。
南归心疼啊,怎么能不心疼呢?
她不是没有看见大哥受伤的右腿,不是没有看见他滴血的左手,不是没有看见他身上的鲜血,不是没有看见大哥眼底的红血丝……
大哥的背驼了,连头发,都没有那么光滑了。
这个战场,怎会如此磨人?
南归心疼,心疼得不能呼吸。
如果母亲知道,一定会哭得晕过去的吧?
她当年俊朗潇洒的哥哥,当年霸气又温柔的哥哥,如今,怎么会……这么……
南归又抹了一把泪,轻声抽泣。
前面的南宁听见了南归的抽泣声,脚步微微一顿,仅仅是一息的时间,便继续提脚往前走。
这是他的命,是整个家族的命。
他必须去做。
不能心软。
为了家族,为了……阿归。
众人随着南宁的脚步,终于到了营地。
这个营地……和众人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们原本以为,营地上会是各种帐篷,大的小的,各种用途,讨论战事或是救治病人的地方,然后在帐篷旁边会有重兵把守。
不仅如此,或许在空地上还搭了绳子晾衣服,营地上会很安静,士兵们行色匆忙、神情严肃……
这是他们想象中的营地。
可是现在,却不是这样的。
帐篷的确有大小之分,可都不怎么整齐,甚至是歪歪扭扭的,破烂不堪,帐篷的用途似乎没有分开,因为每一个帐篷都敞开着,里面躺的全是受伤的士兵。
帐篷边没有了重兵把守,只有在营区外围站着没有怎么受伤的士兵,营地里到处都挂着绳子,绳子上是洗了的血衣,还有洗了好几遍的绷带。
营地上并不安静,四处都是哀嚎。
行色匆忙的不是士兵,而是为数不多的医官……
这一幕,冲击了众人的视觉。
这,必定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南归从来都不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面对这样的场景,即使与她无关,她也觉得悲痛,眼泪就这么无声地流了下来。
这样血腥的场景,白星怎么会见过?她只是一眼,就捂住胸口转身干呕,一张脸吓得惨白。
就连见多的泮儿,也微微蹙了眉头,心头一悸。
几千年前的时候,她随着南归的前世征战,这样的场面见得不少,丝毫不会引起她的不适,可能是几千年的安稳日子,让她有些忘了世界的残酷。
那些伤员,断胳膊断腿,身首异处,血肉模糊还在往外淌血。
泮儿这一刻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至于顾枕书,眼神毫无波澜,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从他微抿的唇就能看出,他也不好受。
不知何时,南宁走到了南归身边,伸手按住南归的肩膀,轻声说:“今天丑时,我们才结束了战斗。”
南归嚅了嚅嘴,说不出话来,她害怕一说,眼泪就掉进了嘴里。
南宁明白南归想要问什么,便接着说:“我们赢了,可是伤亡惨重,再经不起第二次。”
“大哥……”南归“哇”一声哭出来,转身扑进了南宁的怀里,“大哥……好庆幸……好庆幸你还在我面前站着!好幸运……好幸运……”
南归已经语无伦次了,可是她的意思只有一个,庆幸,南宁还活着。
南宁只觉得鼻子一酸,喉头有些哽咽,道:“是他们用生命保护了我。”
“唔……”南归猛地吸了一下鼻子,轻轻推开南宁,看向白星、泮儿以及顾枕书的方向。
“泮儿、星星,你们分散开来,去问问医官们要做些什么,竭尽全力帮他们,如果缺什么过来找我,我和无疾哥哥身上应该会有。”南归忍住哭意,迅速地说着。
泮儿和白星点点头,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宁见状,回头看了眼左右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领命,分别随着白星和泮儿追了上去。
他们不仅是要保护白星和泮儿,还要做出解释,并且证明她们是自己人。
对于南宁的心思细腻,南归都看在眼中。
甚至,对于白星的坚强,南归也很欣慰。
这里到底都是伤员,血肉模糊让人害怕,白星分明想要吐,却用灵力强忍住了,分明害怕,却还要听她的吩咐去救人。
她走的时候,脚都在发抖。
南宁收回目光,赞赏地看了南归一眼,“你的人?”
“嗯。”南归点头。
“很好。”南宁摸了摸南归的头。
南归点点头,微微勾起嘴角,“你的人也很不错。”
南宁抿着唇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接着,南归又看向顾枕书,道:“顾哥哥,你懂制药,你的空间里应该有很多草药,你去看看他们差什么,大量熬些药出来。”
顾枕书闻言,点点头,欲要离开。
“顾哥哥?”南宁一怔,“顾枕书?”
顾枕书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南宁,嘴角一勾,淡淡道:“好久不见,南宁。”
“卧槽你是顾枕书?怎么长成这副鬼样子了?才几年不见而已啊?”南宁一脸震惊的模样,简直怀疑人生。
顾枕书的脸黑了,黑得滴血。
南宁绕到顾枕书面前,仔细端详,嘴里念念有词:“不对呀……你当真是顾枕书?”
顾枕书撇了南宁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提脚越过南宁,离开了。
“……”南宁抽了抽嘴角,是顾枕书,绝对是顾枕书!这尿性的性格,只有顾枕书了!
“好了,大哥,现在顾哥哥化名沈无疾,以后要叫他无疾。”南归扯了扯南宁下巴处的胡子。
胡子不太长,让南宁显得很粗狂,与以前小白脸的样子相差甚远。
这也是为什么南宁要留胡子的原因。
“你化名啥?”南宁问。
“沈无忧。”南归答。
“沈无忧……”南宁嘀咕了一句,“倒是好名字,说起来,我很想娘亲。”
南归闻言沉默了,“我……也想她。”
南宁一怔,嚅了嚅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们南家人啊……聚少离多……只希望事成之后,能相伴一生……
“大哥,”南归顿了一会,开口问道:“你化名为周封言?”
南宁一怔,被南归看得竟有些心虚,只好用点头来掩饰他的尴尬,答:“嗯,谁跟你说的?”
“顾哥哥。”南归回答道。
南宁撇了撇嘴,沙哑的声音似乎更加沙哑了,“我就知道是他。”
“大哥你为什么要化名呀?”南归问。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南宁想了一会,回答到。
南归点点头,完全能明白南宁的意思。
“阿归,那你们呢?你们为什么要化名?还要易容?是摊上什么事了吗?”南宁的心思很细腻,虽然是带兵打仗的武将,但是在家中受教的时候,关于文方面的教导绝没有生疏。
南归闻言神色一凛,想起了秘境里的太多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大哥,此事以后再跟你说,现在我们先去忙正事,将伤员救治了来。”
南宁点点头,看了看周围,悲从中来,声音有些哽咽,“你跟我走。”
“好。”南归点头。
南归跟在南宁身后,一语不发地走着,她和大哥之间有太多话要说了,可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时候。
今天丑时才结束战斗,现在是辰时,短短几个时辰,绝不可能把战士们照顾好。
南归只是哀叹,应该早一点来的,这样的话,死的人、伤的人就会少一些了。
他们穿过破烂的帐篷,穿过血泊,穿过受伤的士兵,穿过遍地哀嚎……
南归觉得心痛极了,她的眼前,似乎又是一片血色,和那日在药谷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和当时比起来却是悲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