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微微一愣，通红了脸，“不不不……我……我……”白星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
南归也不着急催促，她微微一笑，笑容很清甜，只道：“我先弹一曲给你听可好？”
白星忙点头。
顾枕书见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白老头的孙女儿竟然出现在了海边城市，那是不是说明白老头也在这里？
没想到，白老头那么高傲的老头子，竟然会允许得他真传的孙女来一个拍卖行弹琴，当真是暴殄天物。
“无疾哥哥，我先弹给你听，煮茶还有好一会对吧？”南归南归昂起头问。
顾枕书无奈地看着手上的茶具，道：还早，才一沸。”
南归点点头，手再一次搭上琴弦，深吸一口气。
南归还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弹琴了，先是像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一般，转轴拨弦了三两声。
琴音好像叮叮咚咚流淌的溪水，流过了高山，不望山之高的巍峨，自成一个世界，安静又祥和。
流过林间，与鸟儿相互歌唱，相互映衬，轻快又明亮。
南归弹到这里，白星眼前一亮。
紧接着，白星微微闭上她的一双明眸，脑海浮现出一幅有山有水的场景。
不止白星如此，就连一旁不懂琴的玉欢也仿佛看见了高山流水。
泮儿陪伴南归前世多年，南归的前世也爱茶爱琴，所以泮儿多少懂的，可泮儿怎么也没想到，南归今世弹奏的曲子却全然没有了前世的味道。
前世的南归，曲调柔情、缠绵、蜜意，满满都是爱恋，如今，多的是自然，还有……自由。
仿佛，这才是泮儿主人该有的样子。
顾枕书是用竹炭煮的茶，所以特有一种竹香，当壶中水发出了细小的声音，冒出许多细小气泡时，顾枕书便知，一沸到了。
古树老茶偏涩口，为了压味道，顾枕书趁着一沸的时候，往壶中撒了一些碎盐。
随后顾枕书撑着下巴，等待二沸，耳边皆是南归美妙的琴音。
南归的琴声已经淌过了林间，似乎是来到了山村，碰见一群小孩子。
琴音时高时低，表示着溪水的欢乐，小孩子们赤脚踩在溪水里抓鱼和虾，尽情打着水仗，那溪水也像小孩一样快乐。
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似乎想起了独属于他们的童年时光。
时间渐晚，小孩子们要回家了，天边有了落霞，小孩子们各自奔向自己炊烟袅袅的家，和家人们聚在一起，相互交谈今天的新鲜事。
溪水似乎不愿离开，它对炊烟和小孩有着深深地眷恋之情。
可是溪水不能停留，它要一直向前。
溪水的情绪有些失落，它看着一弯皓月在天上，不知怎的，有了思念之情。溪水有些迷茫，它该思念什么？
此时的琴音有微微的氐惆情绪，迷茫、失落……
溪水一直向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亮了。
天边有鱼肚白，鸟儿们早起寻虫吃，刚醒的动物打着哈欠，许多动物来到溪水边喝水，溪水一直往前，看见女人们在溪边洗衣服，她们一边捶打衣服，一边唱歌。
她们歌声太美了，溪水忍不住跟着唱了起来。
这时候，壶中的水翻滚了，顾枕书才惊觉要进行下一个步骤了。
顾枕书拿起竹夹在壶中心搅拌，壶底下的竹炭燃烧着，即使有炉具遮挡，竹炭燃烧的清香还是阵阵传来。
整个房间的气氛氤氲，与外界拍卖台上的激烈情况形成了强烈对比。
大抵也只有顾枕书和南归他们这一群人，才能真正做到处事不惊吧。
竹夹在壶中心搅拌，水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顾枕书便将事先准备在小碟子里的茶叶往漩涡中倒了下去。
待顾枕书搅拌了几下，便收回了手。
接下来是要等三沸了。
此时南归的琴音具有浓浓的乡村气息，她忽然睁开眼望向白星，白星似乎是感觉到了南归炙热的眼神，心有灵犀般也睁开了眼，和南归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南归给了白星一个眼神，白星会意，欣然接受。
真正沉浸在音乐里的白星，从没有胆怯、自卑。
南归抬起手的一瞬间，白星也伸出手按上了琴弦，两人明明从未见过，这一下却配合异常默契。
若是闭上眼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一刻换了一个奏乐之人。
白星接过抚琴的主动权，继续叙述溪水的故事。
溪水淌过村庄，来到了山上，山顶上有一座寺庙，木鱼声若有若无地传了出来。
白星弹到这里，惊艳了南归和顾枕书。
禅意。
白星的琴里有禅意。
以往，顾枕书和南归的琴声中也有禅意，不过是为了效仿禅意罢了，而白星是真真正正融入了禅意，做到了佛在心中，禅在手中。
这一刻，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顾枕书不得不感叹，这原来，才是白星的真正实力，方才只不过是随意弹弹罢了，她若无心，琴本无心。
这一刻，白星的心，极为璀璨。
溪水围绕着寺庙流淌着，它的心也平静了。
思念淡了，惆怅没了，快乐敛藏了……
这条溪水，似乎找到了自己的道，找到了自己佛。
这时候，顾枕书壶里再一次翻滚，三沸，是时候了。
壶里翻滚起了巨大的泡泡，顾枕书幡然醒悟，低头着手准备舀茶。
古树老茶真不愧是万年的老茶，这一煮，香气四溢到了整个房间，即使英雄拍卖行的房间建筑材料再好，也掩盖不住老茶的香。
香气，蔓延到了拍卖台上，这让鞠习暖微微一怔，随后瞪大了眼。
与此同时，四楼、三楼、二楼的人也都闻见了，只有好茶配好水，再配好茶具好手艺，才能让茶香充满了整个英雄拍卖行。
这是方才被拍下的古树老茶！
竟然就在这里进行了第一泡！
太可怕了！
拍下古树老茶的人，很强势……
鞠习暖盯着五号包房的位置，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这个五号包房的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很好奇呢！
鞠习暖留了心思，打算拍卖会结束，她要亲自去会会五号包房的客人。
被白星的琴音吸引而失态导致延误了一点点煮茶的时间，这让顾枕书懊恼不已，也让在场对茶极其有研究的人咒骂不已。
好好的万年古树老茶，竟然把时间把控错误，要知道，少煮一分多煮一分都会与最好的味道相差甚远。
英雄拍卖会闻见味道的那些极其懂茶的人都在感叹五号包房的客人暴殄天物。
在这里就进行万年古树老茶的第一泡，太不尊重茶了！
这样的失态，还是顾枕书第一次出现。
白星低垂着眼，微微看了茶壶一眼，鼻翼闻着沁人的幽香，心里有了主意。
琴音绕着寺庙，溪水上落了不少落花与树叶，也含了清香，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了，气氛有些浓重，花香、泥土香、青草香都有了如老茶般淳厚的香味。
它淌到了寺庙后院，碰见了一群正在玩流觞曲水的人，只不过佛家重地，他们将酒换成了茶。
溪水对这个游戏很好奇，急急忙忙往那群人赶，到了他们身边，渐渐慢了下来。
这时候，顾枕书舀起了第一杯茶，递给南归。
南归微微一惊，看着茶杯里红通通泛着暗黑的茶汤，心里颇为震撼，她摇晃着茶杯，茶汤泛起光亮，留下像花朵一般的痕迹。
恍惚想起“挑煎黄蕊色，碗转典尘花”一诗。
南归又听见了白星弹琴叙述的故事，流觞曲水？
琴声是溪水，化作弯曲的水，为曲水。
流动的酒杯，以茶代替，为流觞。
该要赋诗一首。
南归抬起头看了看房间的天花顶，似乎看见了寺庙渐近的乌云，而寺庙之上明明还是晴空。
似乎要下雨了？
这是南归听见的，看见的。
南归执杯一口饮尽，少顷，嘴角含着笑：“蔓雨天时尽，晴空却无云。”
顾枕书闻言，微微点头，望向南归的目光满是宠溺，他又舀了一杯茶，递给了白星。
古树老茶最好的前三碗茶，白星当品其一。
白星见状，也不羞涩，苍白的笑脸不知何时有了血色，她柔和了眉眼，腾出一只手接过顾枕书递来的茶杯，另一之手，弹奏着曲水游戏进行到了下一位。
白星一口饮尽，微微抿唇，“浮云吹作雪，世味煮成茶。”
“好诗！”顾枕书和南归竟同时赞叹道。
好一个浮云吹作雪，好一个世味煮成茶！
有声音，有画面，有感情。
该顾枕书了，白星放下茶杯，双手再一次扶上琴弦，曲水的游戏到了第三个人。
顾枕书舀起第三杯茶，痛快的一口饮尽：“好茶！”
随后，顾枕书握着茶杯，眼眸中有些魅惑，他轻轻看着南归，有隐藏不了的缠绵情意，只道：“愿摘四月花，赠与未归人。”
一瞬间，南归泪目了。
在场的人，只有顾枕书和南归明白这句诗的意思。
因为南归的生辰，在四月。
白星的琴音到了尾声，天边的乌云越来越近，玩流觞曲水的几人笑着站起了身，互相推搡着进了房屋，游戏结束了。
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