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低头,认真地清洗着手中的苹果,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了从客厅传来的说话声。她关掉水龙头,端着清洗干净的苹果走出来,不知道话题聊到了哪里,整个客厅都被轻松愉快的氛围笼罩着。
大多时候都是钟父问一句,安树答一句,期间没有半点因话题枯燥无聊而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反倒是很认真地在回答问题。
钟意旁听了一会,发现根本插不上话,索性拿着水果刀坐在一边,默默地削着苹果皮。
削好的苹果钟意下意识地咬了一口,然后递给安树,安树愣了一下,看着嘴边的苹果,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很酸吗?超市买的,应该不酸。”
钟意大脑有些迟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一脸尴尬地收回手,又咬了一口苹果:“还好吧,我还是更喜欢吃荔枝。”
钟意真想狂扇自己两耳光,然后在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习惯真是害死人!
好在钟父钟母并未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对劲,话题很快又被安树成功地引到了别处,钟意继续被无视存在。
聊了一会,钟父决定一会一起去吃个午餐,边吃边跟安树探讨学术的问题。结果还没到午饭时间,钟父就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钟意留下来自然也没什么意思了,便跟着钟父一起回去。
钟意和安树一起下楼送送他们,钟母悄悄地将钟意拉到一边,依然不忘记提醒她,让她好好考虑一下相亲的事,人家张阿姨还等着回话呢。
钟意颇有些不耐烦,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随便地应付着钟母,好蒙混过关,“妈,我知道了,张阿姨那里我去说,你就安心坐在家里等着我给你养老就行了哈。”
“等你给我养老,早就喝西北风去了。”钟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我可告诉你钟意,现在优秀的小伙子已经不多了,你可抓紧点懂吗!”
“妈,外边日头大,您别晒着了。”钟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钟母知道她故意躲避着这个话题不谈,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替她担心。两年前在外弄得满身是伤跑出来,人没个人样,半点精神都没有,如果不是从陆俞川那里多少知道点她失恋了的事,至今他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两年过去了,她总该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钟母便想着替她安排个相亲,好让她迅速忘记过去的伤痛。可如今看来,不仅一点效果也没有,似乎还是忘不了那个人,根本走不出失恋的阴影。
钟母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坐上车,“砰”的一声,自己将车门关上。
站在车门旁的钟意,暗自松了一口气。
钟父和钟意打了个招呼,拉开驾驶位车门侧身刚准备坐进去,猛地响起有东西落在了钟意的公寓里,“等等,我钱包好像落钟意公寓里了,你现在车里等我一下,我上楼取去。”
看到已经坐进车内又出来的钟父,钟意有些好奇:“爸,怎么了?”
“哦,钱包可能落客厅了。”
“那你等一会,我去给你拿。”说着,钟意准备折返回去,被钟父叫住:“我跟你一起,省得你来回跑下来麻烦。”
钟父并未走电梯,拉着钟意走进了楼道内,表情相当严肃,好像要有什么话要单独跟她说,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地避开钟母。
钟意隐隐约约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内心有些忐忑与不安,毕竟这不是第一次和钟父单独严肃地谈话。
第一次是她选择的大学和专业,她执意填Z大,钟母不允许,因此母女俩还吵了一架,冷战好长时间不说话。钟父将她叫进书房,单独地和她谈了一会,整个谈话内容和气氛非常的严肃,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钟父与她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从来都是直接地传达自己的意思,这一次严肃的会话,也不例外,“你就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跟阿树交往?”
钟意讶异极了,她猜不出钟父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明明她的举动可以说十分正常,除了她下意识地递给他自己咬了一口的苹果,除此之外,哪里能看得出他们过于“亲密”的关系。
“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内心的忐忑和不安,渐渐地放大,逐渐将她包裹住,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钟意低头看着脚下的拖鞋,她不敢看钟父的眼睛,她害怕从钟父的眼睛里看到对她的失望,害怕这段不被世人承认的感情,到钟父眼里,会变成无情地拆散和愤怒。
从和安树在一起的那一刻起,钟意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外界怎么把他们分开,阻碍他们在一起,她也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和安树在一起,并誓死捍卫这份得之不易的爱情。她既能冲破年龄束缚的枷锁,也能踏破世人对“姐弟恋”这一隐晦词语的扭曲观念,却陷在了父母这一层面中。
意料之外,钟父的责骂声和耳光并没有响起落下,他伸出手揉了揉钟意的发顶,被岁月洗礼的声音充满了慈祥:“你可是想清楚了,年龄上的差距感情本就不易长久。阿树他是个好孩子,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把你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交给他,我多少能放点心。”
“爸~”面对突如其来的坦白,钟意鼻头一酸,声音哽咽:“我还以为你会反对我和安树在一起呢,吓死我了。”
钟父板着一张脸,听到她傻乎乎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面上松动几分,想严肃也严肃不起来了,“傻瓜,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幸福一辈子。他既然能带给你幸福,做父母的当然得支持!如果不能给你幸福,那我就把他修理一顿,陪着你直到找到幸福为止。”
从小到大,比起细心,钟父是最疼爱钟意又最能察觉到她变化的一个伟大父亲。钟母的严厉管教下,钟父反倒对她放纵的很,虽然她时常犯错,也常惹得钟母动不动就对她使用家法伺候,钟父向来不在乎错误大小,也不先去了解事情过程再下定论,第一个先维护钟意,将体罚最大程度上缩小化,既能使她长长记性,又减轻了惩罚。
钟父宠爱钟意,但也没有达到溺爱的程度,他分得清黑白对错,钟意错了,便跟她讲清楚她错在哪里,让她认识自己的错误并改正过来。她对了,便鼓励她继续保持下去,要做一个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之人。
几句话把钟意感动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一直不是个爱哭鼻子的女生,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却偏偏因为钟父推心置腹的话,好几次眼泪差点掉下来。
世间所有的祝福,都不及父母一半的认可。
“爸,你这么爱我妈,安树也一定会的。”
“那当然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娶了你妈。”提到钟母,钟父眼里自然地流转出浓浓的爱意,从来都是不加以掩饰。
“找个时间,你们约我跟你妈好好吃一顿饭,懂了吗。”钟父可谓是深谋远虑,连替钟意带男朋友见见父母的借口都给找好了。
“我妈她……”钟意欲言又止,钟父是不反对她和安树交往,可钟母就未必了。刚刚还坚持让她一定要去相亲,若是知道了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是她一直以来当儿子看待的安树,非不得把她的皮活活拔下来。
“放心,你妈那里有我呢。”钟父轻哼一声:“安树那小子也不知道走了多大的运,竟然能碰上我女儿。”
“谢谢爸,谢谢你一直对我的理解。”
钟父回到车上,刚发动车子,钟母一个眼神轻飘飘地飞来。她又怎么不知道钟父拙劣的借口,就是为了跟女儿说几句悄悄话,只是还特意瞒着她,不让她知道,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钟景川,长能耐了你啊,跟女儿说个悄悄话还非得瞒着我!”
“你这话有点自相矛盾,你都知道,怎么算瞒着你呢。”钟父一边打方向盘,观察后视镜和左右倒车镜,边分心同钟母说话:“不是我说你,女儿也不小了,有了她自主的思想,咱们做父母的,能尽量不给他们制造压力就保持安静。还有,那个什么相亲,也赶紧回绝人家去!咱家钟意条件哪差了,好着呢,还用的着相亲。”
“不是,钟景川,你这话里有话啊。”敏锐的钟母很快嗅到了钟父话里的意思,在细细地咀嚼钟父的原话,钟母瞬间不淡定了:“钟意该不会已经交了男朋友吧!”
钟父正在开车,闻言,也只是飞快地瞟了钟母一眼,视线放在正前方:“钟意又不是小孩子,她喜欢做什么就让她去做,我们光是一味地阻挠,时间久了她就会生出逆反心理,到时候闹个不愉快怎么办?你也别太把她栓太紧,放宽心,钟意做事自有分寸。”
钟父也算是默认了钟意有男朋友的事,也没打算告诉钟母对方是谁。
“是是是,就你关心女儿!我也不是为了她好,就怕她万一在受了什么委屈,好不容易有点起色……”
“你就放一百个心,这次,我绝对不会看走眼。”
“男方叫什么名字?人品如何?各方面优秀吗?配不配得上咱家钟意?”钟母好奇地追问道。
“钟意说了,等找个时间约咱们吃饭,顺便带她男朋友给我们见见。”从未见过自家老婆如此紧张,钟父不免得想笑,又忍住了:“你看把你紧张的,女儿不是还未被人家拐走嘛。”
钟母白了钟父一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