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算下来,他们竟有小半个月没有联系了。
在彼此都知道的城市里,相隔也仅仅只有几千米远的距离,却因打乱的生活秩序,忘了那个重要的人存在。
钟意怔愣地望着对面洁白的墙壁沉思着,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从额前垂落下来的几缕秀发遮盖了半张脸庞,隐匿于秀发间的双眸,浮上一层白雾,模糊了清澈的眼睛。
他现在在做什么?钟意想着,视线从墙壁上轻轻移开,微垂落在右手腕上,手表上的时间显示16∶13。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看书吧。
睫毛轻颤了一下,钟意思忖了几秒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既然想知道他是否安好?不如现在就打个电话好好聊聊,也免得日后相见了,他们“姐弟”的感情变淡了。
钟意刚按下一连串号码,还没摁下拨通键,就被阮雨禾的声音给打断,她屈了屈手指,偏头看向朝她走来的阮雨禾,弯唇笑笑:“舅妈。”
阮雨禾抿嘴笑了一下,理了理衣摆,在她身旁坐下来,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问:“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他们几个在玩牌,一起去玩么。”
钟意微低下头,手指摆弄着手机,轻摇了摇头:“里面太闷,而且和他们也不熟,玩不到一块去。”她当然知道阮雨禾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亲戚家的小孩,年龄上虽然相差不远,但钟意就是莫名抗拒冠上“亲戚家的小孩”的人打交道。
本来这群亲戚也不过是一些近几年不曾来往走动的,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小道消息——陆司令来了S城,刚好又碰上姥姥在住院,便相约好似得一同来探望姥姥。
只不过时间上选的委实不合理,动机太过明显,生怕动作比别人晚了一步,陆司令就不会念及亲戚情谊似的。
经姥姥这一病,钟意算是看穿了亲戚间的关系冷暖。
阮雨禾会心一笑,“不进去也好,省得看着心烦。”
钟意有些惊讶,偏头看向阮雨禾,却又很快镇定下来,神色平静极了。她屈着手,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手机屏幕,浅浅一笑说:“舅妈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姥姥家休息一会。”
阮雨禾弯了弯唇角,“不打紧,待会儿还得去订餐位,人多了起来,吃个晚安也不能含糊。”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一下道:“俞川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他马上就要到了S城,我这会子也抽不出身去接他,你爸妈也忙着招呼亲戚,只能小意你去接接你哥。”
“我这是哥要回来了吗?”钟意呆滞了半秒钟,看着阮雨禾愣神地问。脑中不禁想起了还未来S城时跟他通的一通电话,他在电话那头说可能要等到过年部队才肯放假,回来的日期还没个准数,揶揄着让她可别天天盼他回来。
钟意对着手机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滚你大爷,谁会吃饱了撑的天天想你。”
“是啊,听你舅舅说,部队里今年提前放假。昨天晚上七八点左右坐上的火车,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按时吃饭。”阮雨禾站起身,瞥了还在愣神的钟意一眼,轻笑一声,善解人意道:“饭局你要是不想去,就别去了,接完俞川你们俩直接在外面吃,依俞川那性子,去了也是吃不饱。不过前提是,你们踩着饭都吃得差不多了,来“荷香居”一趟,见见那些长辈亲戚。”
钟意点点头,自然懂得阮雨禾这一番安排是为何意,也不多插嘴一问,将手机往兜里一揣,站起身就要离开。
“小意。”阮雨禾叫住就要走的钟意,朝她伸出捏着几张毛爷爷的手,笑着说:“钱带上,可没人管你们饭。”
钟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过身接过阮雨禾递来的毛爷爷,放进口袋里,乖巧地应了一声:“嗯,舅妈我先走了。”
一路上钟意按耐不住小激动,嘴角的笑意几次就要咧到耳朵后面,好在她还有几分理智,趁司机大叔从后视镜观察她许久,还没下定论认为她就是个精神病人,钟意学着安树摆出一副“淡漠”的表情,“咳”了一声,扭头看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出租车很快到达了火车站附近,缓缓靠边停了下来,付完钱,钟意打开车门下了车,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寒意逼迫下钟意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一路小跑着跑进火车站大厅内。
再过半个月就到了春节,大厅内人流量极大,来来往往都是提着大包小包推着行李箱,步履匆匆的人群。
钟意站在大厅内左右张望了一会,在不确定陆俞川乘坐的火车几点抵达本城,以免错过接人,她都有点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来早了?
转念又一想,他们少说也有半年没见过面了,大厅的人流量又大,她对陆俞川那点视力和眼力见委实不放心,万一陆俞川没认出她来,这可就成了一件悲伤的故事。
钟意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时间上还很充裕,陆俞川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下了火车出了检票口,她还有时间做一个举牌,这样也就不用担心陆俞川不会在人群里看不到她。
下午五点,钟意举着写有“陆俞川小朋友,你妈妈喊你回家饭!!!”的接人牌,站在检票口附近,在每出检票口的人群注视下,脸不红心不跳。
多年后钟意回想起她高三那年独自一人站在检票口,双手高举着雷人语的接人牌,被每个路过的吃瓜群众投以“奇怪”的目光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坚持接到陆俞川。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当时她只想着赶紧接到陆俞川,反正丢人的也是他,就像是旺旺广播篇的广告一样,“主人公”受到的观众目光总比她要大。
就在钟意举着的双臂开始发酸时,突然视线一亮,远远地看见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提着军旅包的陆俞川,身形高挺,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一手拿着火车票出了检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视线直直地放在了对面接人牌上的雷人语上。
陆俞川抽了抽嘴角,额头滑下N条黑线,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地在钟意身上来回扫了几圈。谁能来跟他解释一下,也就半年没见他妹妹,智商怎么下降到如此二!
“陆……”俞川!钟意后面两个字还没喊出来,就被一个健步如飞跑到她面前的陆俞川捂住嘴,另一手拽着她的手臂往外拖。
钟意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捂住她嘴的大手,眼神无声地在说“这是什么新型的打招呼方式?”步伐凌乱地连连往后退,不安地扭动着身体,试图从陆俞川禁锢着她的大手里逃脱。钟意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接人牌在挣扎过程中掉在了大厅内,孤单单地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一直拖到了火车站外安全地带,陆俞川才松开捂着钟意嘴的手,钟意颇有股重获新生的感觉,大口大口地吸着掺杂尾气的二氧化碳,直到呼吸顺畅平稳。
“陆俞川!这就是你一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吗?!”钟意撅着小嘴,怒瞪了神色从容的陆俞川一眼,哼了几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陆俞川神色筱然一紧,又不给钟意任何提示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道:“嘘——小声点,把她们引来了可就遭了。”
钟意一头雾水,眼神问:“什么?”
“你保证不大喊大叫。”
钟意眨了眨眼,陆俞川适时地慢慢松开手,拉着她躲到绿化带后面,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可疑人员出没,舒口气:“哎,我说你那接人牌语是不是照搬的某广告语。”
“这都被你发现了,是不是很扎眼很醒目。”钟意“嘿嘿”一笑,突然意识到话题偏离主轨,转回话题问道:“陆俞川,老实交代你刚刚鬼鬼祟祟地是不是在躲着什么人?姥姥病还没好呢,你这刚回来就惹麻烦!”
陆俞川白了她一眼,屈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被人跟踪了!在火车上我就发现不对,两个女的一直看着我,还跟着我下了火车,我怀疑她们是某传销组织的,想骗我入行。嘿,还别说,这传销组织的头目熟读三十六计中的美人计,可惜小爷不稀罕蛇精脸。”
钟意斜睨了他一眼,“呦,听你这口气,很是惋惜啊。怎么就没把你骗进去呢,明明那么好骗,就这智商还出来骗人。”
陆俞川弯唇笑着,伸出手放在钟意头上揉了揉,挑眉:“是挺惋惜的,如果不你出现打破我的计划,说不定我已经约到了那两位“美女”共进晚餐了。”
说着,陆俞川揉着钟意头发爪子移到她脸上,一捏。嗯,没瘦,还长肉了。
“嘶~”钟意吃痛一声,打掉陆俞川捏着她脸的爪子,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脸颊,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十分亲切的陆俞川。
比以前还健壮了不少,头发也剪短了,眼睛更加有神,脸颊线条也硬朗了许多,除了皮肤稍显小麦色深点,多了几分英气,一点都不像整天在电话或是信里跟她哭诉,部队里的伙食怎么怎么差,条件怎么怎么艰苦,他整个人黑瘦了一大圈,去了非洲绝对是最受欢迎的一位……
明明是骗她的话,她还担心一阵子,真怕他适应不了部队里那艰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