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由于心神仍未太定,浩星明睿这假王爷在退出福宁殿之后,一时间也不知该往何处去,竟独自站在殿门前发起呆来。
一旁有个见机得快的小太监,忙上前将他引到了旁边的一间偏殿之内,而此时,无巧不巧地,花凤山也正在这间偏殿里面喝茶。
忽然见到浩星明睿走了进来,花凤山的脸上不由闪过了一抹惊诧之色,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上前见礼,同时口中还寒暄着道:“这么巧,王爷也进宫来了。”
谁知浩星明睿竟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花凤山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也是一片木然。
此时那个引路的小太监已悄然退下,并将这间偏殿的门从外面轻轻地关上了。
花凤山见浩星明睿仍是默然呆立在那里,便知他并不是故意装出这副模样来给人看,而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才令他变得如此失态。
他便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地陪着浩星明睿在那里站了许久。
而此刻,浩星明睿虽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可他的心绪却早已如翻江倒海般狂乱不已——
寒冰他做到了!他既然会放朱墨安然回宫,那便意味着他自己撑过了那壶毒酒的考验!
相府安全了。花府也安全了。可是寒冰他……究竟如何了?
当初,刚一听说朱墨与冷衣清一同回了相府,浩星明睿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很可能是寒冰隐族人的身份暴露了!
而对付隐族人,那个皇上最拿手的办法就是用毒——天毒异灭。
服下此毒,没有任何隐族人能够幸免,就连当年的世间第一高手凌天,都因此毒含恨而逝。
所以无论如何,浩星明睿都要阻止寒冰,不让他去做那种无谓的牺牲。
因为结果已经可以预料,寒冰喝下毒酒之后,必会中毒身亡。这只能坐实了他隐族人的身份,却根本救不了那些因他而受到牵连的人们。
然而最终,寒冰还是说服了自己的舅舅。
化蝶功,应该能够暂时压制住天毒异灭。
“你——真的可以吗?”
“不是可以,是一定能!舅舅,我一定能做到!”
当时寒冰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自信,而浩星明睿却看得心如刀割。
可他又能做出什么别的选择呢?
如果寒冰不出现,不去喝那壶毒酒,那么相府和花府将无一幸免。
即便他浩星明睿能够狠下心来袖手旁观,但寒冰却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一切发生的。
既然他阻止不了寒冰,便只能接受寒冰的办法,尽力配合他去救人。
于是,他们在定亲王府的内书房中,共同制定了一个临时应变之策。
随后他们便依照这个计划,分头行事。
寒冰去相府,而浩星明睿则制造借口入宫。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寒冰与他还立下了一个生死约定。
如果寒冰控制不住天毒异灭的毒性,那么在毒发之前,他一定会先除去朱墨。
而朱墨被杀的消息一旦传入宫中,对浩星明睿而言,便是一个计划失败、即刻动手的信号。
他就要趁这个消息所引起的一番慌乱之机,将花凤山救出宫去。
只要出了宫门,便会有早已埋伏在附近的隐族武士相助,将他们护送到就在皇城旁边的花府。
然后,所有人都可以从花府中的那条密道逃出景阳城。
在此之前,浩星明睿已经在定亲王府中做好了安排,一旦情况有异,府中的隐族武士会将他的七叔萧天绝从密道送出城外。
这一行动,虽然会因此毁了浩星明睿耗尽多年心血,所取得的大好局面,他却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决不能让花凤山,让整个花府的人,都为了他的计划而无辜地被牺牲掉。
虽说为了国家大义,为了清平世界,可以毁家纾难,可以流血牺牲,但那都是对于他们这些已立誓献身于这个理想的人而言。
像花凤山、花湘君、清叔和翠儿,还有花府中的其他人,他们都只是因为亲情、友情,或者是出于善良的天性,才无怨无悔地为他提供了帮助。
而他,又怎能让这些善良的人们因此遭难,毁去他们的家园,甚至是牺牲他们的性命呢?
所以当寒冰跪在七叔的面前,向他提出这个生死约定时,浩星明睿毫不犹豫地,甚至是带着无比欣慰地答应了他。
无论经历多少挫折磨难,也无论做出多少流血牺牲,他们始终都不会忘记初心,决不能为了达到一个所谓正确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如今看来,寒冰已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凭借神奇的化蝶功,和他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彻底瞒过了朱墨的眼睛,掩藏住了他隐族人的身份。
那么,他与寒冰之间的那个生死约定,也将就此作罢。
在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浩星明睿的心里又陡然间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而且,这疼痛变得越来越剧烈,竟令他几乎失去了自控能力。只有竭力盯着眼前空茫的一片,他才能让那夺眶欲出的泪水,慢慢地收了回去。
木然呆立了良久,浩星明睿的心绪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一直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花凤山,微微一笑,道:“花兄竟然也在这里,莫非是皇兄他龙体有恙,才把你这位神医给召了来?”
一边说,他一边故意偷偷地向花凤山使眼色,示意他小心隔墙有耳。
花凤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呵呵笑着道:“皇上日理万机,难免有些耗费心神,我不过是为皇上理理气血而已。”
“这便好,这便好,无恙就好!”
浩星明睿抬手示意花凤山与他一起坐下,随即便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飞速地写下了四个字:“只答莫问。”
花凤山看过以后,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浩星明睿马上用衣袖将刚写下的那四个字全都抹了去,同时开口道:“唉,方才怠慢了花兄,实在是太过失礼!”
“你我相交已久,何必还讲那么多虚礼!”
“只要花兄不因此见怪就好。唉,方才我也实是被吓得不轻,才会在花兄面前如此地失态啊!”
浩星明睿开始寻找言辞,去尽力解释和弥补自己方才那片刻的失态之举。
而花凤山时刻谨记那“只答莫问”四字真言,虽然听浩星明睿讲得热闹,却闭着口就是不捧场地问上一句,诸如“到底出了何事”之类的话,而且竟连简单的一个表示疑问的“哦”字也没有。
浩星明睿看着他,干眨巴了半天眼睛,终是自我解嘲地呵呵一笑,只好继续自说自话起来。
“今日我的府中竟然出了命案,一个侍卫被人杀死在了我的寝殿门外——”
说到这里,他看到花凤山一脸的疑问和震惊,却仍是紧闭着一张嘴,强自忍着不问,那样子看起来着实显得有些可笑。
浩星明睿不由暗叹自己的这个坑挖得深了些,竟然忘了花凤山这老实人只有一根筋。
花凤山根本没有理解他所写的“莫问”二字的意思,其实是指不要问那些在此处不便回答的问题。
而浩星明睿方才之所以故意做出那番神神秘秘的举动,虽是有防止隔墙有耳之意,但主要还是怕花凤山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所有人还没有彻底脱离险境之前,他需要让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所以他必须强迫自己不去想寒冰,想在相府中所发生过的一切,甚至不愿去想此刻朱墨正对皇上说些什么!
好在他与花凤山之间这种尴尬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郑庸便笑眯眯地过来传皇上的话,让定亲王和花神医先各自回府,有事明日再议。
花凤山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能让他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皇宫,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马上痛快地领旨谢恩,随即便头也不回地出了这间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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