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二小姐当时并没有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慌张了半晌才忽然脑中醒悟过来。
对,现如今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荆照秋了。他……他是不会惧荆家的。她知道易家在哪里,可风雨侯府却是从未去过,从路人口中得知,易家今天在办喜事,她忽然有了主意,或许风雨侯府会是更安全的地方,于是一路找到风雨侯府。只是她没去过,又是惊慌失措下的殊死逃跑,发现她失踪后,府里便有人出来寻找,她逃到侯府已经气喘吁吁。
也幸好,荆二小姐没有去易府。荆家的人首先便去了易府,以为她趁乱要闹出事来,不料荆二小姐却另辟蹊径。
至于荆二小姐为什么在那日能够出来,之后几人也大概猜出原因了。
“荆家在分家。”易之虞把消息一说。
“分家?”荆照秋眉毛一拧,荆家现在还有家分?
“当然有。”易之虞道,“官是没了,可原来的那些良田铺子之类的,可一样没少。你若是没逐出家门,兴许还能分到一份子。”
“怎么好端端地就在昨日分了家,这早不早晚不晚的,该不是故意的吧。”
“你说对了。是故意的。”易之虞便将打探来的消息一说。
据说,是荆家三少荆照棋突然发难,骂老二攥着家产不要脸硬要分家,最后闹得不可开交,连荆三少和姨娘那点子破事都给抖落了出来,荆老爷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不过总算是分了家,荆三少的娘和那姨娘横眉冷对半天,到底站在儿子那里,旁的做不来主,她在娘家带的嫁妆总是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到不了别人手里。
等乱糟糟闹了一通后,荆三少就主动地搬东西走人,看样子,什么都是准备好的,行礼要带走的人一干嫁妆,他们早就不动声色地准备好了,就在荆二少眼皮底下。
荆二少怒火中烧,他这些日子忙于外事,倒少管了宅子里的事,他娘又是个没多少手段的普通妇人,竟然让荆三少悄悄钻了空子。
可这远远不是所有,等荆二少发现二小姐人没了,这才真正的怒了。二小姐才是他翻身的本钱,要是人找不回来,婚事吹了不要紧,不惹恼了郑国公才怪。想到好色脾气又差的郑国公,荆二少脸色一白,连忙派手下全力去找。
他们倒是去易府找过,只是恰恰忽略了风雨侯府这个地方。
荆照秋听完这些,一拍脑袋明白过来了。
“是荆家老三把她放出来的,怪不得挑在这天发难要分家,显然这是给二小姐金蝉脱壳准备的。”荆照秋想到什么,忽然一笑,“我倒小看了这个老三,整天都是纨绔老色鬼的模样,还以为真是个没心机的。”
“说是借分家之名来把二小姐送出去,不如说把二小姐送出府里正是为了分家。老二现在可是靠着二小姐这门亲事爬起来,偏偏这条路被人给断了,之后怎么着,谁能晓得?老三却借机把自己摘出去,趁老二与郑国公结怨之前分了家,从此荆家的事和他无关。风光也好,没落一般,从此都是路人。”
“也顺便给咱们摆一道。”易之虞补了一句。
荆照秋一笑:“说的也对。这是想老二和我们斗起来呢。我们带走了二小姐,他不来要人才怪。况且他目的不是老二咬上我们,而是我们和老二狗咬狗起来。”
荆照秋说完,才脸色古怪一下。不对,话说错了,怎么能说狗咬狗。他们又不是狗。
二小姐显然知道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情绪平静之后,抿了抿唇,在荆照秋身后看了很久,似在找什么人。荆照秋觉得奇怪,主动问他。
二小姐说了一件事。她问:“那、那位和你一起离开荆家的大嫂呢?”
说完,像是怕自己说错话一般朝易之虞看了看,显然想到二人如今已经成亲,突然提起什么大嫂,万一影响人家夫夫之间感情怎么办。
好在,易之虞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她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四——四嫂应该是个大度的人,不会那么小气计较。
荆照秋觉得奇怪,都多久没人提过那时候的易之虞了,小姑娘怎么想起这回事,便问:“你想说什么?”
“我要说的事和她有关,只想问问她现在还好吗?”她记得是个挺倒霉的姑娘,人是真漂亮,是她见过最美的人。无论是她姐姐,还是懿贵妃,或是旁的什么美人,都比不上半点她的颜色。
荆照秋便秘一样的脸色看了易之虞两眼才道:“好的吧,嗯,挺好的。”说完,还很是肯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二小姐这才把她的话说完,她说,她曾不小心看到过……
说到这里,二小姐彻底不说了,脸上露出羞红,又是不好意思,又是不好面对易之虞,显然是样当着易之虞没法儿开口的事情。
二小姐便说:“四……侯爷,我能单独和你说?”易三爷在这里,她当真说不出口,而且这事情抖落出去,她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别人家的家庭矛盾。毕竟,这是亲口证实四哥和别的女人有关系,据说易三爷是个极其阴毒狠辣的人,万一他怒上心头,把四哥给做了怎么办?
一旦生出这种想法,荆家二小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往可怕的地方发散,她几乎亲眼看见易三爷手上全是鲜血的模样,吓得自己脸都白了,荆照秋看得发蒙,这小姑娘在想什么,怎么脸色突然惨白了。
不过这要求也没什么,荆照秋同意,俯身在二小姐跟前,二小姐踌躇一会儿,在易之虞耳边轻轻说:“那日,我看到二哥给你们下了什么药,热门你们就那……我慌得不行,手足无措之时,紧接着就见着二哥带着人来。”
之后,荆照秋和易之虞就被押到祠堂。接下来的事荆照秋都知道了。他大概能猜到下l药之人除了府里那几个人,没有别的可能性。想来之后,也是他派人刺杀了自己。
这一点,易之虞其实已经查证过了。那日在金铺L里见到的荆家仆人,穿的鞋子易之虞见过,就在那些刺客脚下。但如此明晃晃的证据,易之虞反而没有轻易信任。太巧合了,仿佛就是为了在他面前出现让他注意到一样。所以易之虞虽然早就查证出来,却没有可荆照秋透露半个字。
反而是二小姐口中的话,才有几分令人信任的意思。不过无所谓,不管是不是,那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只是有一点奇怪的是,自己和易之虞在府里都是无依无靠完全不会影响得到老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对他们动手,难道只是看他们不顺眼,还是看他们“眉来眼去”干脆顺水推舟?
这些话,荆照秋是在二小姐不在场的时候和易之虞说的,易之虞听完,对荆照秋说:“我可能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啊,为什么?”
“荆家老大的死……和他有关。”
荆照秋立刻默了。
易之虞说起他刚到荆府看到的事,当晚大少爷已经重病奄奄一息命悬一线,可最后一根稻草易之虞无意间看到了。
荆家二少出入过那个房间,被易之虞撞见,对方也看见了他。
这么一来,荆照秋忽然将以前的事情也连了起来,过往的细节也全被捋出来。他想到更久以前,不仅有荆家老大开始整日生病的时候,还有他当年落水的事情。
太巧合了。
什么时候不落水,偏偏在即将科考之时落了水。也就是那场落水,荆照秋这个魂落到荆家四少身上,成为荆家四少继续活着。
“这个人真是够心狠手辣的。”荆照秋本能地觉得反感,这些阴谋阳谋对于他来说,就像阴沟里的臭水一样散发着恶臭。兄弟情深的剧本他不稀罕演,可相残的戏码更令人作呕。尤其在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
荆照秋觉得荆四少挺无辜的。就算他活着,其实也影响不到其他人的争权夺利,不过是一个丫头生的庶子,没有母族势力,不受父亲重视,在府里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已。
易之虞听到荆照秋的评价,脸色有一丝微动,他的喉口一动,忽然开口。
“我也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易之虞的声音有点冷,目光发散不知想到了什么,“除了早夭的老五,我家中本有四兄弟。”
“他们全死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易之虞抬起头,目光定定地望着荆照秋,“我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不,你不是。”
荆照秋突然打断易之虞的话。他不喜欢易之虞以这种口吻说话。易之虞或许是冷漠的,但绝无是一个毫无人情的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易之虞一愣,莞尔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我不也是杀死了别的兄弟。”
荆照秋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他的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口咬定。哪怕易之虞真是个心狠手辣之徒,他也不是无法接受。但荆照秋却不能接受这话从易之虞口中说出,在他心里,易之虞并不是这样的人。
易之虞不再说话,将荆照秋按在自己的怀里,过了很久才道。
“别把我看得太好,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荆照秋嘟囔几句,声音模糊不清,只有他自己听得清楚,大概是说,他当然知道。可那又怎样?
荆照秋贴着他的胸前,感受来自于对方的体温与心跳,内心忽然平静下来。
“照秋。”
“嗯?”荆照秋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易之虞。
易之虞的目光望向远处,忽而道:“下次带你见个人。”
见一个有人想见却见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