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说是简装出行,带了人不多,可其他人却怠慢不得半分。大内侍卫一字排开,列成两列,迎出皇帝与贵妃。
因不是大张旗鼓的,故两人都只着常服,但依旧华贵不减半分。荆照秋在人后远远张望,只隐隐看见一点天子风仪。倒是挺英俊的,不过没易之虞好看,荆照秋小声对啾啾道。至于那懿贵妃,更是美貌无双仪态雍容,举手投足天然是妩媚。
这么一比刚刚见过的荆家二小姐可全比下去了。
皇帝又赐了一堆赏赐,荆照秋听在耳里,因见多了世面,并不觉得是多么难得的赏赐。什么白玉樽蜀锦红玛瑙等等,家中并不少见,匆匆瞄了几眼,品阶成也比不上家中用的。只是今日的一应家用却通通降了档次,倒不像在招待客人一般。
其实回到这主家,荆照秋就感觉到,所用反倒不如他们私宅住的时候。人多眼杂,能得到却不能用,都是个忌讳。唉,反倒没之前在私宅里过得舒服。
皇帝见过众人,体恤几句,便说要见见易三的儿子。荆照秋便抱着孩子走到人前,皇帝愣了一下,觉得荆照秋有点眼熟,似曾见过的一般。忽恍然大悟般扫了眼荆老爷,哦,原来是和荆尚书有点像。他记得荆尚书曾有个四子,少时见过,是个挺清秀的少年,这一眼忽想起那个少年来了。
荆尚书被这一眼一扫,心惊了一惊。皇上这是发现了什么不成。不过,皇帝倒没有深思,荆尚书松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倒是听说易三这次回来,不仅带了人回来,还带来个……皇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形容好。听闲言碎语的人道,什么形容词都有。最主要是地位不低,皇帝听过这些闲话过了也就过了,倒不在意,今日一见不仅觉得眼熟,还挺俊的。
“这就是易三的儿子?可有名字?”
皇帝问的是抱孩子的荆照秋,他便不惧人地直答了。
“回皇上,正是,名字叫易珩。”
“易珩?是个好名字。”啾啾实在活泼好动,又是白白胖胖的娃娃,见了谁都笑眯眯,皇帝见了心里倒有些高兴。他对这后宫的妃嫔都没有兴趣,唯一疼的却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一个子嗣。
啾啾不怕人,伸手便握住了皇帝的大拇指,这一动作看得一众人心惊肉跳的,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降罪。身后的一干侍卫大臣更是瞪大了眼睛,差点就要上前拦住。
只是皇帝却露出三分真心的笑意,反握住啾啾嫩嫩的爪子。
见了这白胖可人的啾啾,便想起自己那孩子以前这般大小的时候,于是解下腕上的一只小叶紫檀的镯子。那镯子是早几年万福寺住持尚未坐化时开光的,伴了皇帝好些年,几乎从不离身。这时却轻易地送出了手,看得一干人纷纷愣住。
荆照秋虽然不知这镯子的内情,但看这些人的神情,又是见过好的小叶紫檀的人,哪能不懂贵重。贵重礼啾啾收得,从皇帝手里得来的,却不敢收下。
“拿着就是。”皇帝倒没什么能不能送贵重不贵重的想法,小孩子得了他高兴,送点东西又何妨,“这东西,朕宫里多的是。”
荆照秋心里一横,他要给拿着就是,怕个什么劲儿,索性便替啾啾接了东西干脆谢过皇帝。皇帝便多看他两眼,倒是个爽快人,可惜这宫里没几个这么爽快性子的了。
一个个推推诿诿忸怩作态,恁得不干脆。
“好,你是个爽快人,朕就喜欢这样爽快的性子。”皇帝大加赞赏,荆照秋丝毫不觉羞愧,干脆地谢过皇帝的夸奖,一句话都不推。
“是叫……”
“荆照秋。”
这是易之虞答的。顿时,众人齐齐看向荆尚书,实在是这名字太眼熟,荆尚书心里一慌。
“荆尚书家的四子似乎也叫做这个名字来着?”
荆尚书诚惶诚恐回来,连忙撇清关系:“回皇上,是。只是微臣四子已不幸……与易老弟家中的这位小兄弟并无干系。”
不论这番话众人信不信,反正荆照秋是信了。他也不想和荆家再扯上半个字,连忙附和荆老爷的话,这时候,两个倒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谁都不想和对方沾上半点关系。
寒暄一顿后,皇帝终于感觉到有些热,众人才移步府内。后园中种满香树美植,园中曲水流觞,正是阴凉。搭了台子,一边看戏看歌舞表演,一边吃饭。荆照秋的艺术欣赏水平不高,对那些戏文是不感兴趣的,他坐在下首,遇到什么有趣的才抬头看一眼。他等着看真正的好戏呢。
不料,荆照秋想等的好戏没等到,倒是有人等不及先唱起了另一场戏文。荆照秋嘴里咬的丸子唧掉回了碗里,扑通一声,把啾啾吸引住了。
啾啾伸手就要抓碗里的丸子,荆照秋眼疾手快拦住,抓l住啾啾的爪爪咬一口,小淘气蛋,别闹。啾啾被咬一口也不恼,咯咯笑起来。荆照秋点点傻儿子的鼻子,抬头去看易之虞。
易之虞和他坐的地方隔着有点远,没他这里自由自在。怎么看,还是他家的那口子俊些。
荆照秋说的另一场戏文指的是台上。正是一曲完毕之时,忽,一人走上台前,一时间把在场的客人都惊住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上去了一位小姐?
没看错的话,是小姐?
荆照秋咋舌,这个文秀儿究竟要做什么,他竟然有点看不明白。
只见文秀儿一身轻l盈飘逸彩蝶衣,乌黑的青丝用玉簪绾起,足下系着银铃铛,步步生莲,清脆的银铃声叮叮当当。有按耐不住的人,虽不解这个行为,却也忍不住被吸引住了。
文秀儿虽不如懿贵妃相貌明艳,但也算清秀佳人,尤其眼角眉梢,更著一抹娇羞。她清脆的嗓音响起。
“秀儿不才,前日与人学了一只《霓裳羽衣》,请为皇上起舞助兴。”文秀儿微微施一礼,银铃便叮叮当当作响。
啾啾听见铃铛声,耳朵竖起来,啾啾也有铃铛手镯和铃铛脚镯,叮叮当当的,他可爱听了,只是今日换了带铃铛的镯子,戴了别的,一听见这熟悉的铃铛声,啾啾便着急了。
“啾啾乖,别动哈。”荆照秋太了解他儿子的,屁l股撅一撅都知道他要干啥,便吩咐了下人去把铃铛拿来。
至于那厢,皇帝打量了这个大胆的文秀儿。在场还有这么多客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敢当众献舞也不知是她心大还是浑不在意。皇帝挑了挑眉,看向懿贵妃,意思是说,你妹妹这是?
懿贵妃眼皮直跳,该死的文秀儿,又在做什么妖。如今是什么身份,怎么说也是她懿贵妃的妹妹,怎好自降身价,在众人面前献舞,又不是舞姬婢女。她尴尬一笑,刚要解围,让文秀儿下去,皇帝忽然拍拍手。
“秀儿既然如今有心,那朕就耐心欣赏你的舞姿了。”
懿贵妃攥在手心里的帕子都快要撕碎了!该死的文秀儿,这是存心丢她的脸面。懿贵妃只感觉面宛若火烧,有人在撕她这个贵妃的脸,她好不容易从普通商户女攀上凤凰枝,成为后宫独宠无二的贵妃,哪禁得住这么一顿羞辱。
偏偏,皇帝竟然真让她跳了。文秀儿每跳一步,就是在懿贵妃心尖上插一刀。
文秀儿翩翩起舞,以荆照秋外行人的眼光来看,姿态曼妙绰约,确实挺美,只是总有种献媚的感觉。荆照秋百无聊赖吃着东西,看着台上,见文秀儿目光一直半含羞半湿l润地望着皇帝。
突然悟了。
哦,这是放弃表哥,转向皇帝了。不得不说,文秀儿的目光太远大,这是看她姐姐当贵妃不甘落后?荆照秋不太懂,他只要看戏就好。
文秀儿还真打得就是这主意,表哥冷冷淡淡的,她一点儿都指望不上。而且说实在的,能当皇帝的妃子,比当什么好,退而求其次才会是表哥。现在表哥一心只有那个男狐狸精,姨妈又不管事。
她心里最羡慕的就是懿贵妃。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如今地位千差万别,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她现在的优渥生活不过是贵妃指缝里漏出的一星半点。要是她也能得皇帝宠爱,还需要贵妃给的这点儿小恩惠吗?
贵妃防着她,不让她见皇帝,文秀儿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主意,献舞让皇上注意到她。她自认自己美貌不输,有哪里差了贵妃,还不是运气没她那么好。
气死的不仅有懿贵妃,还有荆尚书呢。该死的易家,一个个都是狐媚货,一个媚上欺下,一个放l荡无礼,毫无礼数。哪像他教养出来的女儿,一个个端庄有礼,颇有皇后真凤仪态。
荆尚书的心可是在皇后!
他一边觉得文秀儿的举动没有教养,一边又在担心皇帝会不会却这狐媚东西迷了心眼儿,手心攥得紧紧的,不知有多紧张。
文秀儿一曲完毕,来到皇帝面前,跪下谢礼。面上薄红,鼻尖微汗,正是俏l丽之姿。
众人表情不一,总之都是被雷劈了一般的神情,一时间不知该同情易三还是懿贵妃还是皇帝。
“……三儿觉得怎么样?”皇帝忽问易三。
易三面无表情回答:“还好。”看不出半分怜惜。
皇上哈哈一笑,看来易三对这个表妹是毫无兴趣了。这一点,一直得皇帝高兴。虽然宫中妃嫔,皇上自己只当是个摆设,但若是有别人觊觎,那就像是雄狮的领地被人侵犯一般。只有易三次次从不造假,是真心对这些女人毫无兴趣,因此哪怕懿贵妃十分信任易三,皇帝也知道两人绝无猫腻。
易三会动心,不如指望他爱上钱。不过,如今不仅有儿子,还有个关系亲密的男人……这倒出人意料。
皇帝转身又看向文秀儿,文秀儿心思他还会看不出来?他忽地便望向懿贵妃:“爱妃觉得如何?”
懿贵妃一滞,半晌麻木道:“秀儿的舞自然是不错的,只是……”
懿贵妃话未竟,皇帝便打断:“我与贵妃想法相似。秀儿的舞跳得很是不错,这些年更是越发出落的标致,来人,赐赏银百两,另……”
“皇上……”懿贵妃忍不住叫出声,立刻便发觉自己的失态,捂住了嘴,反观那文秀儿确实脸颊通红,显得十分激动。
“朕还没说什么,爱妃怕什么?”
“是臣妾失礼了。”懿贵妃镇定起来,对自己道,慌什么,哪怕她进了宫,又能怎么样,能出得了她的五指山吗?还不是被她拿捏。懿贵妃施施然一笑,又是那个雍容贵气的懿贵妃。
荆照秋忍不住为这个变脸鼓掌了。
老实说,这家人都挺厉害。
皇帝把文秀儿收进宫,赐为贵人了。此举几家欢喜几家愁,在人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荆照秋并不意外,他听易之虞透露过这个表妹的心思。
气得是荆老爷!荆老爷忽得瞪了一眼易之虞,又将仇恨怪罪在易之虞身上。不知为何,荆老爷今天显得格外易怒沉不住气,他忽然言二女善琴,主动请让其献曲一首。
皇帝今天也格外好说话,竟来者不拒。二小姐惴惴不安地上前弹琴,一曲高山流水,婉转动听,艳惊四座。荆照秋抱着啾啾,盯着荆老爷连东西都不吃了。
很好,很好。荆老爷感觉极其的兴奋,皇上一直在认真听曲,时不时还看着二小姐,这表明不是没有机会的。那种不入流当中献媚的女子都能成为贵人,他的女儿为什么不可能?
荆老爷心里一阵欣喜,顾不得身上愈发燥热。他只当是天气原因,浑然不觉脸上满是红晕,别人看他,也只当是喝多酒有些上头,唯有荆照秋回想起文添祯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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