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昌宁八年亦神龙二十二年腊月初八,天元城大雪初晴,地上积雪未化。麒麟学府的学子们正在学堂内朗诵诗词。
在白雪覆盖的学府大道上,此刻只有两个人在。
“少爷,俺不懂俺们自己开着棋社,为啥还要来这里教那些孩子。他们想学可以来我们棋社嘛。”说话的正是莫桑,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
他推着的木制轮椅上坐着的便是时史明,时史明这些年在江湖上已有棋鬼之称。
时史明听到莫桑的话后微微一笑道“莫桑,你有所不知。这麒麟学府曾是大周王朝的太学院,大周亡后大燕帝国开国之君并没有关闭它。反而将其进行修葺和扩建,学子学习的科目也从原来的四才增设到八益。”
莫桑不解道“少爷,什么是四才、八益?”
时史明解释道“所谓四才指的是学子要学习的四大科目诗书礼乐。八益就是包括四才在内,又增加武修、药石医道、围棋、和绘画四个科目。”
莫桑嘿嘿一笑道“少爷这么说俺就懂了。但俺还是不知你和小姐为啥来这里任教。”
时史明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两人正说着,突然莫桑感到身后一股凉意袭来。
莫桑扭过头去一瞧,一股旋风夹带着冰雪正朝他二人刮过来。莫桑对时史明说了声“少爷小心。”接着他便连人带轮椅抬起,一跺脚飞到数米开外。
落地以后,莫桑将时史明稳稳放下。然后他护到时史明前面,警惕的望向风雪刮来的方向。
时史明见莫桑十分紧张,安慰道“莫桑,不用担心。一定是衣寒捣的鬼……”
未等时史明说完,一个红衣女子飘然而至。
女子落地后望着时史明道“每次都能唬住莫桑,就是骗不了你。不好玩……”
时史明微笑道“衣寒姐姐你都多大了,还老想着玩儿……”
未等时史明说完,衣寒生气道“不许再叫姐姐,我多大要你提醒。”
八年过去了,衣寒早已不再是白龙江面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八年的光阴她容颜暗换,比之从前更加的美丽动人,不过她这古灵精怪的性格是不减当初。
时史明瞧着她幽幽一叹道“以前是你非要让我叫你姐姐,现在怎么又不许了?”
衣寒道“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变的吗?”说着她转而对莫桑道“嗨,我说大个子你不知道外边儿天冷。你推他出来做什么?”
莫桑闻言无辜的望向时史明,时史明忙对衣寒道“我们这就回屋,这就回。”
正要走,却见院长陈云和一男子被一群人簇拥着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待陈云他们走近后,时史明才看清楚那个在陈云身边的男子,他白发玉面一身黑袍。
时衣寒望向白发男子,她觉得此人好像在哪儿见过很面善。看他模样年纪应该不大,也就二十五六岁。但他为什么一头白发,白的就像这皑皑白雪。
陈云见时家兄妹在,便带着男子上前一礼道“时公子时小姐。”
兄妹二人忙对陈云还礼道“院长。”
彼此见礼后,陈云忙向兄妹二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名动西境的玉虚神龙燕少白。”
时衣寒一愣瞧了瞧燕少白,然后撅噘嘴表示不曾听说。
时史明闻言后惊讶的望着燕少白道“燕梁空旧孤影瘦,少年头白为谁愁……这两句藏名诗,便是先生所做啊!”
燕少白不语,只是向时史明躬身一礼然后转身便走。
陈云道了声“先走一步。”便跟着燕少白而去。
待他们离去后,时衣寒不屑道“拽什么,有什么好拽的,哼。”
时史明微微一笑道“你有所不知,这玉虚神龙燕少白是个大才子,据说他四才都精通。”
时衣寒道“为什么别人称他是什么玉虚神龙?”
时史明道“据说他游历阴平,行至玉虚山神龙岭邓公墓前,当时喝的酩酊大醉。一时诗性大发,便在邓公的无字碑上写了首词。词曰:玉虚山上,凭谁是傅粉年少把桃面两携,河山今古荒凉满目……凭此词他在西境名声大振,自此以后西境之人皆称他为玉虚神龙燕少白。”
时衣寒不服气道“不就是一个臭文人吗,有什么了不起。要是打架,我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击倒。”
时史明严肃道“衣寒,你最好不要招惹此人。他虽是文人,但眉宇间透着一股阴煞之气。也许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衣寒不耐烦道“知道了,就你知道的多。走吧,回家了。”
回时府后,衣寒对那个燕少白念念不忘。她一个人坐在屋顶,自言自语道“燕少白,燕小七……他们都姓燕。玉虚神龙燕少白,神龙不是天子千诺年号吗,他们该不会是一个人吧……可是他们的模样完全不同啊,气息也完全不一样。”
衣寒望向天空的月轮,此情此景让她回想起自己九岁那年初见天子千诺的事。
那是她头一次跟着娘亲进神都皇宫,她从小顽皮,所以到了皇宫她就一个人到处乱串。
结果把自己走丢了,在皇宫迷了路。到了夜晚自己是又饿又怕,便躲在一角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身影降落,将她抱起来飞身上了皇宫的屋顶。月光下,衣寒看清楚了抱她飞身上来的是个少年。
少年稳稳地将她放下后,望着她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为何躲在那里哭?”
衣寒闻言不喜道“谁是小宫女……你这个小太监,快把我放下去。这么高,本姑娘掉下去怎么办。”
少年逗她道“你这小不点儿再顶嘴,就把你一个人留在屋顶。”说着少年就要走。
衣寒忙拉住道“哥哥,不要走。我……我害怕。”
这一声“哥哥”把少年的心都暖化了。他拉住衣寒的手安慰道“逗你玩的,你别害怕。你只要陪我在屋顶待一会儿就好。”
衣寒道“哥哥,我们要待多久,我好饿啊。”
少年拿出一包糕点道“给你,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
待衣寒接过糕点后,他继续道“什么时候下去得看我心情,我看这样好了,我讲个故事给你听,等故事讲完我就带你下去。”
衣寒边吃边点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少年一本正经的讲起了故事,衣寒听得很认真很入迷。但后来许是她太困了,竟然倒在少年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小衣寒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她刚一起身一群宫女便围了过来,服侍她更衣洗漱。
洗漱完了,她被一个宫女带着去了朝华殿。
朝花殿内坐了许多城主夫人和诰命夫人,这里面就包括衣寒的母亲。她母亲见她来了,悄声对她道“看你以后还敢乱跑,把自己走丢了吧。”
衣寒钻进她娘亲怀里撒娇道“娘亲……”
这时门外宫监报道“天子驾到。”
众人闻言忙屈膝下拜,唯独衣寒站着没动。她母亲忙去拉她,却发现天子千诺已经到了衣寒身边。
衣寒愣了一下这人明明就是昨晚给她讲故事的小哥哥啊,衣寒望着少年道“哥哥,你……你是天子千诺。”
一旁的宫监闻言喝道“放肆,怎么能直呼天子名讳……”
衣寒被宫监这一声喝,吓得忙屈膝跪拜却被千诺拉起。
千诺微微一笑道“昨晚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你叫什么小不点儿?”
衣寒回道“语晗。”
千诺拉着她道“走,跟朕坐一起。”
自此以后,衣寒常去宫中找天子千诺玩。皇宫每一个屋顶都曾留下他二人的足迹。
衣寒曾问天子道“诺哥哥,你为什么喜欢待在皇宫屋顶。”
千诺回道“朕是天子啊,所以想和天离得近些。”
那时衣寒虽年幼,但她能感受到天子说这话时的那种孤独和无奈。
十几年过去了,每当衣寒再上屋顶她对天子说的那句话感受就更加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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