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六根不净…身心有憾…不能封佛…
…传教之事…转世轮回……
…大道……授业…
……
缥缈宏远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在檀香袅娜的室内,一个白袍的僧人缓慢地睁开双眼。
他起了身,耳边那宏宏之音便开始逐渐消散而去,最后一个字也没有想起。
纤长羽睫轻轻垂落,他怔了一会儿。
借着窗外的月色,披了外袍走到院子里。
一株花团繁密的梨树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夜里凉风轻轻拂过,便带落了簌簌的花瓣和怡人的清香。
长指搭在斑驳的梨树上,眸光讳莫如深。
——辩机,玄奘法师自西域归来,着述所见需要人帮忙去翻译,你颇具佛缘,明日便和师兄一同去吧。
早晨主持说的话尚在耳边萦绕,辩机却觉得心中略有不安。
总觉得自己这一遭去了,会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一样。
但翻译经书之责重大,自己一心向佛,自是不可推脱的。
幽幽轻叹,他转身回了室内。
身后的梨花树,又簌簌冉冉地落了一地雪白。
-
“玄奘法师,这便是寺中最具佛缘的弟子,辩机。”
同样的僧袍,但在玄奘身上,无疑最为圣洁出众。
本身游历西域十余载,途经见闻也是大唐里所有僧人所不及的。
他单单是坐在那儿,仿佛周身就散发着一股慈善祥和的气息,如隆钟鸣鸣,恢弘壮丽。
听了主持的话,玄奘祥和的目光便落在了辩机身上。
几乎第一眼看去,玄奘便觉得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皎皎月华,芝兰玉树。
这般脱俗出尘的模样,便也不像是个僧人。
曾几何时,他自己也是被人这么以为的。
当下就对眼前这年轻的僧人,起了几分喜爱之心,尤其之后两人细细对谈,寥寥几语也可看出这个孩子的悟性,当真极高的。
“辩机,贫僧这一路见闻,便由你来记下吧。”
于是,辩机仅与玄奘见了一面,便担任了记载他一路所见所闻的重任。
在译注经文闲暇的空档,便开始陆陆续续地整理玄奘一路西行的所见所闻。
记载到西凉女儿国的时候,看着那个国家的名字,辩机觉得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
雪白长指轻轻拂过,明明是从未接触到的地方,怎么突然心里一悸。
怔愣半晌,坐在他身前的玄奘便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案桌。
“辩机,可有心事?”
辩机回神,敛下眼中茫然神色:“师父,辩机未有心事。”
玄奘看着他这般模样,不知为何,忽地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明日国主将来弘福寺听经,你与我一道去吧。”
“是。”
辩机拢了拢袖子,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玄奘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离去了。
看着摇曳的烛光,以及自己分明有些紊乱的字迹,辩机沉默半晌,将那页宣纸点燃烧了。
分明什么事都尚未发生,怎么自己就乱了心绪……
-
国主亲临弘福寺接见玄奘法师,老早地寺庙里的僧人就开始打扫了。
辩机也没了歇息的心思。
燃了油灯,继续日前未完成的译注。
“辩机师兄,国主来了,师父让我来叫你呢。”
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和尚忽地从门外探出头来,嘻嘻地笑了一下。
辩机完成最后一个字,才收了笔墨。
“圆测,出家人不宜喜宜嗔。”
小小地警告了一下自己的师弟,圆测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鬼灵精怪地朝辩机吐了吐舌头。
“师兄,你总是这么老气横秋的,我看师父都没有你严肃呢。他今日吩咐我的时候,都还是笑着的。”
这么说了一句,圆测远远地跑开了。
没办法,平日里他们这些师兄弟,最怕的就是辩机师兄了。
虽然他的模样是寺里最好看的,但总是清清冷冷地板着脸,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好像不能使他变了脸色一样。
加上他又是寺里最具佛根的,和师父谈起佛法来也常常噎得师父不知道说什么。
以至于师兄弟们都莫名有些怵。
辩机没有理会自己的师弟,自顾取了妥帖摆放在桌上的佛珠挂在腕间,理了理自己脖颈上的那一串。
确定并无不妥之后,才去了大殿。
-
熙熙攘攘的僧人各个敛眉站着,辩机作为玄奘最为倚重的徒弟,自然是站在玄奘身后。
而随着一声高高的传唱,国主携着一群人款款而来。
“玄奘法师,朕今日来叨扰佛珠了。”
国主笑得和善,和玄奘之间的寒暄也像是友人多日不见的平凡之语。
不过这些辩机都没有理会。
站在这里,他觉得自己心里不安的感觉愈发沉重。
于是心有惶惶地抬眸张望了一下四周。
这一眼,便看到了那娇容月貌的女子。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好一张国色天香的容貌。
辩机总听到周围的人对自己的容貌加以议论,说他像是天上的谪仙人,到凡间来是渡劫的。
以他的容貌,本该在红尘里掀起惊涛骇浪,却没想到竟然入了寺庙常伴青灯古佛旁。
每每听到这些话,辩机都是坦然略过。
毕竟没有兴起自己半分波澜。
可今日见到那人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顷刻间销声匿迹,周围的景象人物都在一刹那间化作了虚幻的背景。
他愣愣地看着,站在国主身后的那一人。
“玄奘法师,这是小女高阳,听闻玄奘法师佛法高深,起了好奇心,便想着与朕一同来听您的经文。如有顽劣,还请法师不要同小女计较。”
对待外人,国主对于自己这个女儿的宠溺神色也一览无遗。
玄奘法师慈蔼地笑了笑道,“自是不会,公主年幼便对我佛有意,向来也是颇具佛缘的。”
一阵短暂的寒暄之后,玄奘立于殿堂之中开始诵经。
而其余所有人,包括国主在内都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垂眸听音。
高阳是个不安分的,尤其是被国主宠爱了这么多年,早就养成了娇蛮的性子。
此时听着那高僧在念着虚幻缥缈的经书,只觉得自己耳朵根都疼了。
她半蹲在蒲团上,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跪下。
一双活泼明亮的杏儿眼滴溜地转了一圈,蹑手蹑脚地往旁边移动。
眼神时不时地注意父皇的方向,生怕他发现自己提前开溜了。
还得用目光警告一下那些看到了自己的宫女太监,以及周围站着的僧人。
是以一心分了好几用,一个没注意,自己就撞上了身后的那人。
“唔!”
生怕自己发出声响,所以双手下意识捂了嘴。
直愣愣地往后看去。
*
【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