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枯城。
作为浮枯荒漠唯一一座城池,浮枯城城外寸草不生,长年飞沙走石,灰尘漫天。而城内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数座高楼拔地而起,朱甍碧瓦、雕梁画栋。
原本这座城市不应该存在的,毕竟荒漠里面谁也不愿意来这里安家或者做生意。
一百年多前,大荣、大楚、大辽、大汝四国联合探险,意外在浮枯荒漠里发现一座方圆百里的绿洲,绿洲里有不少的奇花异草,治疗疑难杂症颇有疗效。
而在浮枯荒漠的另一边,是浮渡沼泽,里面也有不少可用作药物的珍稀毒物。
因此为了获得这些药材,四国里逐渐有商人开始在这里安家,发展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不知道你们听说了吗,一个月前大辽的军队在浮迷森林的最中心地带,发现了一个隐居的人族部落。”
浮枯城一座不起眼的酒楼里,一个刚好从外面进来的草莽大汉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靠近酒楼门口的桌子上。
动作粗鲁地灌了一口酒,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说起话。
周围的人似乎对他这番举止并不奇怪。
“科金察,你说说看,你又有什么新的消息了~”
坐在酒楼大堂另一边,带着土黄色毡帽的汉子笑着接了一句,顺便往自己嘴里丢了几颗花生米。
“害,不就刚才那点事吗,那个人族部落似乎是一百多年前四国联合探险时,意外留在浮迷森林里的一队人马,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也形成了个不大不小的部落。”
科金察拿着筷子夹花生米,发现自己似乎并不适合使用这两根细小的棒子,于是他放弃。
粗粝黝黑的手指捻起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嚼着,话语含糊:
“最近不是四国又要准备十年一度的狩猎竞赛了吗,他们就把地点定在了浮迷森林里。”
四国狩猎竞赛是一百多年前四国联合探险之后,为了获得浮迷森林、浮渡沼泽、浮枯荒漠、浮鸿草原和浮雁雪山五个资源丰富地界使用权而举办的比赛。
十年前的第一名是大辽,所以大辽也要负责今年四国狩猎竞赛的承办。
而狩猎竞赛的地址,则是选择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浮迷森林。
原本五个地界都是竞赛地址,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几十年前起,浮迷森林就只允许人进,不允许人出了。
以至于进浮迷森林采药的人都有去无回,久而久之这浮迷森林也渐渐成了“无归林”。
只要人进去了就出不来。
所以浮迷森林后来再也没有被选为竞赛地址。
“所以为什么大辽今年会提议在浮迷森林举办狩猎竞赛呢?难道他们不知道浮迷森林很危险吗?”
酒楼里就有人问。
在二楼雅间,同样有人心里有这样的疑问。
男人一身暗底金丝滚边云纹的锦袍,包裹住修长健硕的身体,面上覆着半片黑金面具。
漆黑面具上用金粉勾勒的繁复花纹,看久了竟让人有种眩晕的感觉。
他静默地坐在椅子上,修长指骨端起一杯淡黄色清茶,男人垂眸注视着漂浮了两片翠色茶叶的茶汤,并没有饮下。
透过缭绕升腾的水雾,依稀可见男人血色暗沉的双眸。
而在雅间里,还有一个人,像跟笔直的柱子一般立在墙角处,面色肃穆。
隐约发现他的手似乎是有些颤抖?
而酒楼大堂里,科金察却没有说话了。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说不出来。
原本粗犷狂野的汉子,此时瞠大了眼歪倒在桌子上,半边脸埋在仅吃了几粒,此时依然满满一碟的花生米里,眼里见不到一点黑色。
往后一看,科金察的后背插着一柄巨大的砍刀,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淌血。
竟是死了?!
“啊——”
顿时,大汉的死使酒楼里瞬间尖叫声起。
但是下一刻,众人的尖叫声却仿佛被捏住了嗓子一般哽在喉咙里。
无他,只因为门口进来的那人。
狂野俊美的男人,似乎不觉得这浮枯城热,肩上斜挂着一件黑黄相间的虎皮镶边的长衫,腰间挎着一柄长刀,此时只剩下刀鞘。
“本王子还当这浮枯城是个什么地方,怎么随意一个人也敢质疑我大辽皇室的决策了?”
木齐真,大辽王朝皇长子,也是这次提议在浮迷森林举办狩猎竞赛的人。
目光阴狠地扫视周围一圈,见众人都害怕地往后缩,木齐真得意地昂起了头,大踏步走上楼去。
在他身后,跟着二十来个大辽的侍卫,同他们主人一样的趾高气昂、鼻孔朝天。
侍卫没有全部跟上楼,只有两个跟着木齐真上去了,其余十来个站在大堂里跟门神似的围住了楼梯口。
无人看到,角落处的几个身影隐隐发抖。
不同于旁边人被吓得发抖,他们几个,则是气的。
“族长,现在那木齐真身边的人不多,让阿那达和阿米勒去宰了那畜生!”
一身普通棉麻对襟襦裙的阿兰珠气红了眼眶,丰满嘴唇因为强压怒气而有些颤抖,她压低声音请求对面的女子。
旁边年龄最小的阿明珠也红着眼眶点头附和,话语里都是对木齐真和大辽的愤恨:“族长,我们一定要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另外几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们燃着怒火的眼神里也可以看出他们的意思。
在阿兰珠对面,身形姣好,面容却看着十分普通的容艽慢慢地摇了摇头。
“族长?!”
阿那达急了。
他们从斥风崖顶跳下来之后,几人虽然没有死,但是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因此现在身上多多少少都缠着绷带,周身更是有一股很浓的药味。
几人进了浮枯城之后,靠着从浮迷森林里采到的草药伪装成了药商,倒是没什么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不过目前几人的伤势还没有好,如果现在让他们去找木齐真报仇,就算侥幸杀了他,他们也一定跑不掉。
为了一个木齐真搭上斥遗族最后的血脉,她不会这么做的。
容艽没有答应,最后六人只能红着眼眶低头不说话。
他们不是埋怨容艽,而是觉得自己没用!
族长不过十八岁,就要承担为全族报仇的重任,但是他们这时却因为身体有伤,只能拖后腿!
“哐啷——砰——”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
酒楼大堂里的人下意识抬头,正好看到一个人影被踹飞下来的场景。
“嘭”地一声,原本样貌狂野俊美的木齐真,此时却鼻青脸肿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