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志学最近很苦恼,一开春他就派了几个副局长带队去全国几个重点工业城市考察电视机厂的生产,为阳江无线电厂的发展引进生产项目。半个月之后,派出去的人是回来了,考察报告都写了很多,但是项目没有带回来,带回来的都是地方土特产。武志学觉得这帮酒囊饭袋好像达成什么协议了似的。自己的升迁挡了这些副局长的路,他们从自己以前的上级变成了下级,这趟考察权当是派他们公费旅游了,再有这样的情况自己必须对他们的懒散做出警告了。
武志学觉得,如果要出成绩,自己必须亲自上阵,这帮子只知道去下属企业吃吃喝喝的家伙,实在不是自己能够用的上的人。武志学给他以前的同学们分别写了信,想知道他们的近况,同时看看有没有能帮上自己的忙的。同学们的回信收到后,大多都是寒暄问候,没有什么能帮上自己的。武志学就又费劲脑汁的把自己认识的人过了一边,他想到了一个人:张宏宇。
张宏宇是从工业局调走的,去向工业局最清楚,武志学联系上了张宏宇,跟他通了电话。
“宏宇啊,恭喜你高升啊。”武志学在电话里客气的说。
“什么高升啊,来县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从环境变化上说,我是水往低处流了。”张宏宇并没有遮掩,将自己内心想法如实的说。
“连城县离市里近,其实红桥区再发展的话,市郊的很多村子以后估计都就成市区了。”武志学说。
“这倒是真的,我听说过各区都有调整地域规划的想法,不过这个需要省里批了国家批,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动的。”张宏宇闲聊着。
“宏宇,我找你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是这样的,我想把咱们阳江的电子产业搞起来,这毕竟是朝阳产业,利润空间大,有发展前景。不知道你有没有熟人能够联系上大城市的电视机厂啊。”武志学开口问道。
“电视机厂?不认识,这么着吧,我帮你打个电话通通路,你去找曹市长开个介绍信,然后去部里找常杰副部长,他是我父亲的好朋友,你去找他吧,他肯定能帮你。”张宏宇说。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宏宇,改天我一定去县里请你喝酒去,你在纺织厂的时候就给我帮了大忙,那时候忙,也没来得及感谢你,这次又是你帮了我一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武志学激动的在电话里感谢着张宏宇,他的眼界小,光知道找相关企业,人家张宏宇一下子给他从部里找了门路,下面企业的事还不就好办多了。
武志学找到了曹市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和张宏宇帮他的办法,请他代表阳江市政府给自己开了介绍信。带着介绍信到了部里以后,常副部长对他很热情,知道了他这个工业局长的发展思路后对他夸赞了一番,当着他的面,让秘书联系了几个重点企业负责人,并给他准备了介绍信。武志学走后不禁感慨,官越大架子越小,办事越利索,这全靠了人家张宏宇啊。
在武志学不辞辛苦的带着无线电厂的厂长和几个技术员全国四处奔走了一个月后,他们带着十几种电视机元器件的生产订单回来了,这也为阳江市无线电厂日后发展成为以电子产业为主导的全国大型企业集团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武志学在做了一件他认为的大事之后,终于可以放心的坐在他的工业局长的位子上了,但他每上一天班,就不自在一天,他的这些副手们都是省管干部,他也没权力处理他们。在他眼里,这些副局长们整天尸位素餐,因为他曾经有过真切的感受:一碰到下面的企业有事来办,他们就想尽办法吃拿卡要,要是隔一段时间没有企业来办事,他们就给企业发文,搞这个或者那个活动、学习,等活动、学习完了搞搞评比,再亲自上门吃拿卡要一番。企业搞好了,他们就往自己身上贴功绩,搞不好就等着下面的厂长们来“负礼请罪”。
武志学受不了局里的风气,他们书记也不管。他想了个好办法,他作为局长亲自到下面企业去,也不和下面打招呼,去了看到问题就督促他们整改,看到困难就想法帮他们解决,有什么局里组织的活动他就现场评比。他喜欢企业里的环境,那里有实实在在的事业。但是他没去过纺织厂,因为他怕以前的老同事们说他回去当“太上皇”。他就这样一天天的忙碌着。
武志学的生活充实了,但是他的副职们开始对他不满了。他们一开始是和市领导打小报告,说武志学爱插手企业内部事务,影响企业正常运行,打乱****等等。由于武志学是曹市长亲自点的将,所以很多市领导也不愿意搭理这些事。副局长们看这招无效,就开始用拉拢腐化的办法。他们先是趁武志学出差的时候给武志学分了套房。理由是:作为局长,不适合再继续占用纺织厂的公房,应该搬到工业局的家属院来。武志学出差归来,他家都已经帮着搬好了。他看着这个面积比以前大了许多的新家:四层朝阳的三居室,三间阳面的大卧室依次排列,一进门还有一个算不上大但也比较宽敞的小客厅,厨房、厕所功能齐全,暖气热水器样样不缺。
武志学心里有话却不知道怎么说,他知道这些副职们的理由他没法拒绝,但实际情况是他家虽然搬了,郝爱霞却还住在纺织厂的宿舍里,郝爱霞说:“你们单位人真热情,帮我把家具都搬到新家去了,可是我工作离新家太远,我还想在这里住,厂里就把这个房子从原厂长的宿舍改成了纺织厂医院院长的宿舍。我一想吧,也对,凭什么我一个纺织厂干部就没有宿舍呢?这不,他们还帮着把咱家重新粉刷了一下,添了新家具和电器,以后你要是工作忙回不来,就在新家歇着,还方便。你要是惹我生气了,你就自己住自己的,自己洗衣服做饭,我眼不见心不烦。”
副局长们知道武志学爱跳舞,经常给他送江北区的大舞厅的门票,武志学不收,他们就趁着武志学不在家的时候从门缝里塞进去。武志学整天骑着自行车往企业跑,他们就借着企业改革形势需要,为局长置办了一台“桑塔纳”。风光的标致505的故事在工业局是个禁忌,这个国产的桑塔纳在阳江虽然也很稀有,但好在它是国产的,而且外观也相当漂亮。武志学很喜欢“桑塔纳”,因为这是他们搞工业的人的梦想,在他的梦想里,不仅要坐上国产的汽车,有一天,他还要坐一坐国产的飞机。
桑塔纳白天拉着武志学四处跑,下了班就去纺织厂接郝爱霞回工业局宿舍,白天一早再去送局长夫人上班。武志学很反感这种公车私用的行为,但是郝爱霞习惯了之后,跟他说:“你一个局长就不能摆摆局长的架子?让我这个黄脸婆沾点光?你看着我整天上班骑一个小时自行车,下班骑一个小时自行车,就不能心疼心疼我?你要是非要装你的清高,大不了我就周末过来帮你收拾收拾屋子,平时我就在纺织厂那边住。”
武志学妥协了,他什么都依着郝爱霞。他有一次专门约了王坤,诉说自己的苦恼,当他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以后,王坤却说:“其实他们给你安排这么些好处,你也可以给他们安排啊。你该主动跟他们搞好团结才是,比如先了解了解他们都是怎么当上的副局长,以前都有过哪些成绩,我就不信他们是从一参加工作就这个作风,肯定是当了官之后在这样的大环境里被污染了。你可以从一些简单些的工作入手,让他们去负责、去搞,一点点鼓励着他们找回当年的工作热情。”
武志学听了,苦恼的说:“我不是教育局局长,我是工业局局长,你说的这些有道理,但我真没精力干这个。”
“大哥你也挺有意思的,人家别人当官都是整天操心怎么和上级领导处关系,你是整天操心怎么和下属处关系。”王坤自觉有趣的说。
“哎,其实我琢磨了很久,我这个局长可能是坐了人家张宏宇的顺风车才当上的,不把我的工作成绩夸大,就不能给张宏宇写个好履历。”武志学有些偏激的说。
“要是这样的话,曹市长的安排真是妙啊,人家既选出了一个干实事的好干部,又为老领导培养了子女;既给阳江企业界搞出了生机,又为自己的根系培植了力量。这才是一个政治家的格局啊。”王坤钦佩的说。
“你说到格局了,我突然想到那次求张宏宇办事了,我跟张宏宇并没有什么深交,我也不清楚他能力如何,但通过这次的接触我想明白一点,人家的格局比我开阔,这种格局是天生的,是长在骨子里的。三人行必有我师啊,但是他的这种格局我又学不来,谁让咱只是个普通工人家的孩子呢。”武志学感慨的说。
“学不来就多加利用呗,你不知道吧,刘建民就比你早看到了这一点。那辆犯忌讳的标致505你还记得吧?刘建民让司机小刘开到连城县给张宏宇当专车了。你还别说,张宏宇的外形和气质和这个车还挺配,刘建民这么卖力的和张宏宇这么一个小干部搭关系,不能不说眼光长远啊。”王坤深有感悟的说。
“这么干合适么?这不是给张高官他们一家抹黑么?”武志学疑惑的说。
“这话要看怎么说,也要看谁说,张宏宇的官越来越大以后,借纺织厂的车在连城县干工作,就成了人家利用私人关系为老百姓办事,就成了大公无私了,什么事也都要说个正反两面不是么?锦上添花的事情有的是人干,只要你有了政绩,这些小节上的事大都就忽略了。”王坤说。
“我和曹市长汇报工作之余,也跟他聊起了张宏宇,当然我光说张宏宇的好话了,别的我也不敢说。曹市长当时很高兴,他说张宏宇有思路,几句话就解决了连城县的乡镇企业问题,但是他的几句话也让县里的领导们琢磨了好久,因为张宏宇同他们的观念差距大、格局差距更大,所以张宏宇的几句话让他们忙活了多半年。”武志学说。
“曹市长会用人啊,估计他也知道张宏宇还年轻,做人做事的经验并不多,所以才安排了这么一个靠格局就能破局的事情给他干,不但出了成绩,在县里还能贴近生活,学学为人处世。曹市长大才啊,我还想着有机会结识一下呢,可惜我一个普通老百姓离人家太遥远了,听大哥你讲讲我都觉得激动。”王坤钦佩的说。
“你啊,好好做你的老板吧,又有钱又有闲,多好,神仙都不换的差事。”武志学玩笑着说。
“大哥你算说错了,我现在有些积蓄了不假,但我真没什么时间,也是因为我的格局小,我雇人多了怕费用太高,雇人少了很多事却做不来。另外就是没有合适的人可用,有点能力的谁愿意再给个体户当雇员啊?人家自己就去干个体了。前段时间我花了一个月150块的工资请了刘辉店里的一个姑娘帮我管理时装店,你觉得工资高吧?估计比你这个局长挣得都多,但就这样我都高兴的不得了,你知道为什么吗?这样的人太难找了,脑子聪明,大方得体,能自动自发的工作,什么事都替老板操心惦记着,他为我创造的利润就值这个工资。也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人,我才可以有时间照顾纺织厂销售的事,我如果能再找到一个能帮我管理销售的人就好了,我就能再去谋划别的赚钱的事。”王坤畅想着说。
“就知道挣钱,累死你算了。”武志学打趣道。
“我也知道钱是挣不完的,现在的社会有了钱就能过上好日子,吃喝不愁。但有时候有钱也没处花,我想要的东西很多都不是用钱能买来的。哎,没钱有没钱的苦恼,有钱也有有钱的苦恼啊。”王坤又发起了感慨。
“一个男人,有了自己热爱的事业,有了一个能够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妻子,有了一个美满幸福和谐的家庭,其他的真的就不用再追求什么了。”武志学说起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的事业现在就是挣钱,具体干什么,我热爱哪一行,都没仔细想过,哪行我熟悉哪行有机会我就干哪行,我现在确实需要整理整理思路了。现在国家允许个人办企业了,如果有一天我定下心来准备干自己喜欢的行业的时候,我就把现在的生意都盘出去,专心干一样。我身边也有女人,但是我是过来人,对再婚这件事很谨慎,一时半会真没有碰到过让我真心舍不得放不下的。其实我也需要安定下来了,挣钱的事先放一放,我也该追求自己的爱情去了。”王坤信心满满的说。
武志学的烦恼没有解决,他倒是帮王坤解决了一个事业发展的思路问题。两人抱着各自的心事分别了。
大庆对于公安民警的工作有了更深的认识,他发现所有的案件无非就是研究人,犯罪嫌疑人、被害人、证人,他们的工作环境、性格特征、人品口碑、业余爱好等等,把人研究透了就没什么难干的了。这一方面来自于他这次的专案组经历,另一方面来自于他干爹的长期教导。他突然理解了张文清和王刚的接触,不管张文清出于什么目的同王刚交往,但最起码有了这种接触才能了解这种类型的人,而他自己却在人际交往上非常欠缺,他聊得来的就接触的多,看不惯的就抵触人家。他觉得自己必须改改了,三教九流他都应该接触一下,否则再碰上什么大案自己可能就不会像这次这么好运了,毕竟受害人是她认识的人的几率太小了。因为强子的关系,自己对小百合的生活方式有一定的了解,才误打误撞在“哈雷”舞厅找到了线索。
大庆给自己分析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他认识的人里,农民、工人、小商贩居多,当官的、企事业干部、下九流之类的几乎没有。所以他需要多接触领导、多去参与一些企业发生的案件,接触一下这些单位的干部,也多和市井无赖们聊聊天。这样才能提高他的业务水平。因为正确的了解才能在破案过程中找到线索,而偏见只能使破案工作南辕北辙。
大庆的这些怪异的想法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他通过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实施着。他决定以后逢年过节就去领导家拜望,借这个机会和领导多接触一下,了解了解他们的生活、性格、业余爱好。平时多去纺织厂干部们住的那块宿舍区转转,看看他们平时如何生活,观察观察他们的行为。以后不再用审视罪犯的眼光看张彤、许建设、王刚等人了,自己也可以用街坊邻居的身份和他们认识一下,也可以更近的了解他们的日常生活。
我们不得不承认,大庆是干公安的奇才。他能把对公安工作的认识形成一套自我的理论,并不断完善,用于指导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他在不知不觉中建立起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格局。一种外人怎么也研究不透的格局。因为他做这些事的初衷很难被别人理解,别人看望领导多是求领导办事,别人认识企业的人多是要“赞助费”,别人认识那些下九流多是为了做点见不得光的事,大庆就简单多了,就是为了了解这些人,弄懂他们的心思。
世界上有多少男人可能就有多少种格局,但是女人却简单的多,女人的格局就是要求男人的格局里必须有她。
王楠以前就是女人中最有代表性的,她因为自身的美貌与学历,对男人可挑选的范围非常大,所以也接触了拥有各种格局的男人,她挑的眼花缭乱。现如今的王楠被动的破局了,她被自己的遭遇折磨的失去了追求。王楠现在的生活就是如何躲避生活,而大庆是唯一能给她带来光亮和勇气的人,她不敢奢求去拥有这个男人,她只想多和大庆接触,来感受人性中的正直和关爱,这个并不英俊的男人已经成了她生活里的灯塔,一旦看不见他,她可能就会被现实压弯脊梁,向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或事妥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