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见了,心里分外焦急,但我还是为了大局强忍着,怕露陷不敢吭声,只顺从地下床来,拿起床边凳子上的衣服穿上,故意装作手忙脚乱穿不好衣服的样子来,来掩饰自己根本不会穿这年代的衣服。
“你看你,连个衣服都穿不好。”大妈看不过去,就过来帮我整理,再给我系上带上,就是一件淡蓝色的衫裙,样式是最普通的,我估计是婢女穿的,因为大妈刚才好像提到了什么少爷的?
“行了,快走吧。”大妈半拽着我往外走,
出了门后,经过观察,我才发现我住的这简陋的房间,是在一个很大的“府邸”里最偏僻的角落,住的是最下等的奴仆。
从大妈的话里,我似乎是得罪了一个堂主家的侍妾,然后被那个堂主随随便便一掌给打晕了过去,说是如果没死,今后就派往少爷这边伺候。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为什么让我觉得,在少爷身边伺候是种酷刑?
“你也别怨怼,现在这世道,能找到一个栖身之所实在不容易,比起那些流离失所被贱卖的,这魔宫虽然也不算好,至少还有得吃有得住,主子要是高兴了,还能得到些赏赐,你以后好好做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多忍忍,这日子总能熬过去的!”
大妈苦口婆心地劝着,我却一个机灵:妈蛋,我居然跑到魔宫来了?
我确定眼前的大妈是人,所以这所谓的魔宫,应该就是武侠里,江湖中代表反派的存在吧?
“这少爷啊,虽然……但只要小心点,有那个预兆你赶紧避开,应该会没事的,像你今天这样可就不行了,知道吗?”
说得这么含糊其辞,这所谓的少爷到底有多可怕!
还有,能不能不要把中间最重要的省略掉啊,你所谓的预兆指的是什么能不能说清楚先?
心里忐忑,我下意识地摸向脖子,手往脖子那伸的时候才想到现在不是自己的肉身,那我的冥石项链应该不会在了,谁知道当我的手真碰到脖子时,真的被我摸到了。
我将冥石提起来垂眼查看,发现冥石还是那个模样,可我感觉有哪里不同了,比如我握着它时,它似乎也反过来粘着我的手指,还……还蹭了蹭我的指尖?
妈呀,冥石开了灵智了?
【麻麻,是我呀!】
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道稚嫩地讨好的软糯的声音!
我手一颤,离开了冥石,惊喜道:“宝宝?”
大妈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我反应过来,赶紧谦和地低下头:“没,没说什么。”
大妈接着往前走,我紧跟在后头,同时试着在脑海中呼喊宝宝,却没有稚嫩的声音回复我。
我疑惑地想了想,再次将手放在冥石上,又传来了一道雀跃的声音:“麻麻,亲(づ ̄3 ̄)づ╭?~!”
我心里的焦躁被这软绵的声音给抚平了,这次没傻得嚷出来,在心里问道:“宝宝,是你吗?”
“是我呀!”
“……你是可以说话的啊?”不是才刚生吗?
“并不能,我这只是用脑电波再跟你交流!”
“好吧,”一出生就有这思维,也算逆天了,身为麻麻我很骄傲,“那你怎么在冥石里?”
“你身边没有适合我的容器啊,我只能藏这里面来了,这样就能一直跟麻麻在一起了。”
我笑了笑,安下心来。
我跟着大妈来到一个药炉,里头的管事鼻孔朝天,冷漠地看了我一眼:“明天再迟到就不用来了!”然后比比一旁桌上用托盘放着的药罐,让我端走。
大妈跟那位管事说了几句好话,再扯扯我的衣服让我赶紧去端,我低眉顺眼地过去,端起托盘,离开药炉,再由大妈领着来到一处建在山体凹处的院落:“你自己进去吧,以后就在这里照顾少爷,记住以后每天早上给少爷送药,不要再迟到了,今天也是药炉那位管事心情好,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我在心里呵呵,实在看不出药炉那位管事,哪里像心情好的样子?
她说着又是一叹,有点怜惜地看着我:“我知道你也是受了伤才起的晚,可在这里讨生活可没人管你身体有没有不适,要想生存下去,就得对自己狠点,明白吗?”
知道她是真的关心我,我很认真地点点头,为了达成我的目标,我会更加小心!
大妈叹着气离开了,我端着托盘看了看跟前紧闭的院门,沉下一口气,再不知道这时候的阎晟在哪,也避免真一不小心被打死,还是先乖乖地照这身体所处的生活步骤来。
再看这院门,乌黑抹漆的,跟我在路上看到的其他或巍峨,或富丽,或别致的院落完全不一样,这里单单一个院门就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我上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老妪,驼着背,脸上布满皱纹,面无表情打量我的神情,一看就很不和蔼,也不慈祥,比容嬷嬷还凶的赶脚。
“我,我是新来的以后负责照顾少爷的,我叫……”额,这身体叫什么名字来着,“先让我进去给少爷送药吧?”
没办法,老欧一直瞪着我不说话,我只好先开口了,要是她执意问我名字,我就胡诌一个,一个底层的丫头,应该没人管我叫什么吧?
然而老欧又看了看我后,什么都没再问,就让我进去。
穿过长长的荒凉的院子,不太明白一个魔宫里的少爷,住的地方怎么那么像冷宫。
而且,这里面的房屋都门窗紧闭,虽然宽敞,但一点人味都没有,到目前为止,我只看到给我带路的老欧,和一位扫地的中年大叔。
走到主屋前,老欧在门上敲了敲,也不等里头回应,就示意我进去。
我:“……”
古时候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吗?跟我的认知完全不同。
无奈,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里头是很宽敞的,但是垂了几条白布条,随着不知哪吹来的风,轻轻飘荡着。
我轻手轻脚地往里走,不知是不是心里问题,感觉自己走了好一会,掀开了数条白条,终于走到了里头,一个相对于地面要凹下去许多的圆形“坑”,至少有五米的半径,被修缮过,铺上木板,看起来像是别样的屋内设计。
而在这中间,盘腿坐着一位少年!
少年看起来有点偏瘦,穿着件单薄的黑色衣服,长相清俊,就是面色不太好,有点营养不良的感觉,闭着眼睛,像是在打坐,亦或者练功?
我左右看看,这里面就只有这位少年存在,那他就是少爷了吧?
“少爷?”我轻轻叫唤了声,但那看起来瘦弱的少年,如一棵老定的松,一动不动,我看他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是睡着了,还是练功太过入定,对外界没了感知?
我知道武学里的内力修炼,跟修士的灵气修炼是有相同之处的,只是前者再怎么修炼也只在凡人之列,后者却有机会到达半仙之境。
药炉的管事说,要马上让少爷把药服下,我只好再走进一点,加大点音量:“少爷,吃药了!”
少年还是没回应,我都怀疑这是不是死了,一点感知都没有,就算是练功入神,有人靠近一个也会发现的吧?
虽然从一些只言片语里,感觉所谓的少爷好像很可怕,但我看眼前这位,实在是看不出哪里恐怖,我犹豫了下,也往下走到那坑里,朝少年走近。
怎么说我也曾是差点大杀四方的鬼婴之母,我才不会害怕这么一个小孩子呢!
“少爷?”我试着伸手去碰一下他,这回,在我还没碰到他前,他自己睁开了眼睛!
心脏不知为何多跳了两下,无名指上的戒指也缩紧了些许,紧紧地束缚着我,像要告知我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一双眼睛,太给人熟悉感了,漆黑如墨,锐利如刀,浑然天成的霸气,但也只是睁眼的刹那,很快又敛了下去,变成平淡无波,只是比别人漂亮点的眼睛,普通得看不出什么特别。
那一眼,是我的幻觉吗?
“少爷,”我轻柔道,“该吃药了!”
少年眼中闪过不乐意,但还是点了头,那模样很乖,很软萌!
我把托盘放在地上,然后打开药罐的盖子,刚想把里头的药倒在碗里,就先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虽然如今这肉体不行了,可我的灵魂之力还是在的,这哪是什么药啊,分明是用各种毒虫制成的,喝多了会在体内形成虫卵,然后受控于虫卵的主人,等虫子孵出来,会侵蚀人体的五脏六腑,受尽折磨!
具体还有什么功效我就不知道了,可单单这些就够了,这手段真歹毒,这少年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四五岁,为何能下这种毒手?
是拿错药了,还是有人要害这位少爷?
我见少年乖乖坐着等我给他倒好药的模样,忽然觉得心疼,一把盖起药罐的盖子,说道:“这药不对,咱不吃了,少爷你先忙,我去帮你换一个。”
少年没吭声,只是又点了点头,我实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发现他这一头头发油腻腻的不知道几天没洗了,认真一看,还打了一揪一揪的结!
看少年也不是不爱干净的啊,怎么不洗头呢?
我直接两手抱着药罐就走,却在院子里时,被那扫地大叔阻挡:“做什么去?”
“我看这药好像不太对,是不是拿错了?”我试探性地问着。
谁知大叔面色狠厉了起来:“你懂药?”
我警惕性心,马上改口:“不懂啊,我就是觉得这味道不好闻,少爷好像也不喜欢喝,所以想帮少爷问个清楚。”
扫地大叔仔细打量了我的神色,我努力装出无害、胆小、怯弱的模样,他姑且算信了,打发我回去:“不用问了,就是这药没错,药哪有好闻的,让少爷别任性,赶紧把药喝了。”
“是!”我故作无可奈何地咬咬下唇,捧着药罐又回屋里去。
回去后,少年还坐在原地不动,见我回来,眨了眨眼看着我,目光清澈得让人分外不忍。
我一咬牙,就在大屋里寻找了起来,总算找到了个花瓶,挖出土,把药倒进去,再把土埋上,这才回到少年身边,说道:“这药不好,我们以后不吃了,但不能告诉任何人,好吗?”
听到不用吃药,少年眼底闪过喜悦,然后点了点头。
怎么能这么乖,这么讨人喜欢呢?
我又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可是一想到那油腻腻地恶心的头发又顿住了,忍了忍说道:“少爷,你要不要去……梳洗一下?”我尽量委婉地劝着。
但少年却歪着头,好像不太明白我说的话,最后没办法,我动手在这院子附带的厨房里烧水,然后发现厨房里贫瘠得可以,可以看出没人在这里煮过东西,柴火倒是有,但没人用都潮了,我点了老半天才能用,还有那些锅碗瓢盆都需要洗一遍,好在后院靠近山体的那边有一口井,井水清澈可以用。
我越发不明白,一个魔宫少爷,日子怎么会过得这么“清贫”?但送药的事却格外认真,迟到一会都不行,虽然伺候少爷的人少得基本可以说只有我一个,但有一个老欧,和一个功夫底子应该不错的大叔看守着,种种迹象来看,实在是矛盾得很,到底是对少爷重视,还是不重视?
烧好水,我把又在打坐练功的少爷叫到后院要给他洗头,大叔只在少爷出来时瞄了一眼就不理会,似乎只要我们不走出这个院子,他就不会多管我们在干什么。
哦,还有吃药,他后来还特意检查了下药罐,确认少爷有喝下了才罢休。
用热水兑着井水,让少爷弯下腰,我给他冲洗,再用一点这时代用的洗头精给他抹上,足足洗了好几遍才算洗干净。
我想我动作算是很温柔也很到位,因为少年看起来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洗完头就是洗澡,我发现他身上这身衣服也实在脏得可以……唉,穿个越,怎么还成老妈子了?
我也算是明白了,少年就是被放养的,无论是老欧还是大叔,他们不会管少爷的生活起居,而少爷也好像不懂这些生活常识,于是就搞得比流浪汉还脏。
直到扒下他的衣服,我才直到什么叫触目惊心!
在他瘦弱的身躯上,到处都是伤痕,有鞭子打的,有火烫的,有拳打脚踢的,一道道,新的伤痕叠加在旧伤痕上,几乎看不到一片完好的肌肤!
这实在太过分了,给他天天喂毒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对他使用暴力,还这么地……往死里整?
“疼吗?”我语气很轻的问,喉咙滚动着,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太激动。
少年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打的时候疼,现在不疼了?”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一下子就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少年又点了下头。
我爱怜地摸摸他还带着湿气的头发:“我一会儿会很轻,你要是疼了就告诉我!”
然后我开始用毛巾沾热水,给他一点点地擦洗,要估计那些伤,结果花了足足比洗头还要长的时间!
一开始因为他的伤,我真的没太多想法,但差不多快好时,忽然觉得他的气息好像有点不对,正要抬头询问,他自己按住了我的手,有点急切地捏了捏,不知道要干什么。
直到我眼睛下移,看到那还穿着裤子的某地方顶起了帐篷……这是个正处于青春期躁动的男孩子啊!
我在犹豫是该当做看不见,还是帮他解决了好,他看起来好像并不懂该怎么做的样子?
谁知道,在我迟疑的当会,他已经自发地抓着我的手按在他那里,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一个劲地用力让我的手牢牢贴着那部位。
算了,既然做了老妈子,就干脆做到底了,不仅照顾了身体,还“照顾”了生理!
又过了好一会,我终于走出那个澡间时,脸蛋红红得跟洗了桑拿,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好几块,其中某个地方还沾着可疑的白色液体。
我低着头匆匆地来到少爷的房间,在这一间散发着臭味的房里,找出一件还算干净的衣服,再次回到澡间给他套上。
他脸上也带着一点红晕,但那是满足的,看他神色惬意就知道了!
唉,我再一次叹气!
之后有送饭的把饭菜送来,我看了下,堂堂少爷,吃的那份并不比扫地大叔好多少,甚至扫地大叔还有不少肉,外加一个大鸡腿,少爷完全没有,大部分全是青菜,只夹了一两块肉。
魔宫那么穷吗,给少爷吃这个?
看我有些不平,扫地大叔咬了口鸡腿,大垮马地坐下:“有得吃就不错了,怎么,心疼少爷啊?”
这事越伪装越显得假,所以我坦诚地点头。
“没必要的,你现在心疼,搞不好过两天,你就恨不得长了翅膀,赶紧离开这里了!”
我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多问,就端过自己和少爷的饭菜回大屋里去。
少年吃得很认真,一口米饭一口菜的,吃到一粒米都不剩后才放下碗筷,舔了舔嘴唇,巴巴地看着我。
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这点饭菜肯定是不够的,我就问道:“还要吗,我吃不了这么多,可以给你!”
然后他真的不客气地抢走我才吃了一半的饭菜,生怕我后悔一般,几下子就吃进了他肚子里,然后他拍拍肚子,才稍稍满意了点。
我都不知道我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我暂且在这里住下,暗暗观察着少年和周围的情况,我并没有完全限制活动,比如早上我可以出去拿药,然后就可以暗中打听到一些事。
不过活动范围,就是在整个魔宫靠近少爷这边院子的西边,是这个魔宫最偏的地方,在这里出现的,一般都是仆役,然而不管是谁,新来的不知道有个少爷的存在,老一点的,对少爷的事闭口不提,似乎很畏惧,但到底在怕什么?
都敢苛刻少爷的伙食了,扫地大叔和老欧从来没问候过少爷,还每天给少爷喂毒,分明是在欺负少爷,我实在不懂大家在怕什么。
据我观察,这位小少爷每天的日常就是打坐练功,吃饭,打坐练功,睡觉,全程面无表情像个木偶,只有我给他梳洗,给他饭吃时,才会看见他露出一些属于孩子的神色。
我也没发现有谁打过他,大家虽然漠视他,却没人敢对他动手,哪怕是那位扫地大叔也不敢,我不知道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是怎么来的。
要说可怕的地方倒是有,那就是这位少爷完全不懂人的七情六欲,说好听他白得像张纸,说难听的,他无情无爱。
有一次,来送饭的不小心把饭菜打翻了,扫地大叔当着少爷的面,将那位活活打死,我看得都心惊肉跳,少爷却愣是连个脸色都没变,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透明,他甚至看都没看一眼那被打死的奴仆,就像那只是一只被踩死的蚂蚁。
我以为他漠视生命,直到他发现他根本不懂自己的饭菜为什么那么少,而且没有什么荤菜,更不懂大叔的伙食比他还好是不对的后,我才明白,他被关在这地方十几年,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他礼义,没人教过他爱恨,没人教过他人情,没人教过他生活,他整个人生观都是扭曲的,他只知道他要练功,如果达不到要求就会被打,他知道被打很疼,所以就拼命的练功。
他没觉得一个人的生或死的区别是什么,弱小的被打死了,这有什么不对?
我想告诉他不对,却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他从小到大见到的就是这个样子的,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扭转。
然后这一天,在我来到这里第五天的晚上,收拾好后跟宝宝聊了会天,正准备上床就寝,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吼声。
那声音里饱含着痛苦的凄鸣,还有即将爆发的怒嚎,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些奇怪的声响,好似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最重要的是,这声音是从少爷房间里传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