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霜越来越厚,一点点凝结成冰,我想都不敢想地用力抱住他,他一向体温低,却从未这般冰冷过,冻得我所有的肌肤都在发红,可我宁愿冻死,也希望他能够一如既往地回抱着我,安抚我每每不安的心。
可是没有,他的身体把我排斥出去,我再想抱住他时,他已经成了一座华丽的冰雕。
以他为主,从他的脚下开始地面寸寸成冰,逐渐地蔓延到整个山洞,而在这山洞里的所有人,除了禹古十和古九,连他的侍魔在内,统统被排斥出了这个山洞,哪怕是那三个实力强大的大魔,都无法抵挡。
整个洞府从原本密密麻麻的妖魔鬼怪里,一下子清下来,只剩下禹古十和古九还定在那里,瞬间觉得这个洞府特别空旷,蔓延的冰布满整个地面,包括水潭,然后往上,包围了所有的墙和原有的、被打通的所有出口通道,最后是顶上,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整个洞府就成了冰的世界,连掉落下来停在半空的碎石也成了晶莹的冰块,快快悬浮在空中,漂亮得晃人眼!
然而,这漂亮中,却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绝对冰封,除了冥王,再没有任何妖魔鬼怪能够打破这个壁垒,它将会永生永世地被冰封在地球的一角!
“啊!”
我仰天发出尖锐的长啸,绝对冰封到最后,所剩的能量统统都灌进了我肚子里,而后一束暗色的光华从我的肚子里破开,直冲天际……
……
被“驱逐”出山洞的一众妖魔鬼怪,看着跟前瞬间成为一座冰山矗立在那深山里头,每只妖魔鬼怪一瞬间的神情都是“卧槽”!
但包括三大魔在内,都对跟前的这座冰山无可奈何,就算倾尽整个幽冥之力,也撼动不了冥王以自身为代价做出的封印,至少在当下,无人能解开这个封印。
当天空乌云被一道霞光……不,是幽暗之光冲破时,它们就知道这鬼婴终究还是降世了,银魔气得差点发作,恨不得将这整个无名深山毁于一旦,幸好被影魔及时制止。
人神魔三界,是有法则的,按照规则,任何冥界的鬼、魔都不能到人界来,现在鬼婴降世已经没法,它们再在人界闹出大乱子,法则要是强行束缚他们,就有得他们受了。
然而在他们自个心里,都有那么点心虚,他们此时是真正的外强中干,阎晟最后这一击,让他们都受了重创,如果不是阎晟要将最后的力量留给鬼婴,只怕他们都得葬身在绝对冰封里。
“就算当前这个鬼婴具有以往鬼婴所没有的力量,它要成长起来也需要时间,迟早会离开这个冰域,我们到时候再重新想办法。”
影魔劝说了几句,照顾了大家里外的面子,内里已经虚了的银魔就顺势而下,于是,最让人恐怖压力大的三大魔,就打算离开了,其他妖魔鬼怪不甘心地扒了扒冰墙,甚至用术法攻击,结果非但没用,那只妖被反弹出去时,在半空就化做了离子,消散无踪。
至此,神智较高的妖魔鬼怪也退怯了,当然,它们就算离开了,还是会派心腹手下之类地留在这里暗中打探,至少这几年内,这座冰山是逃不开被监控的命运,不过百年后还有没有人记得这里,就没人知道了。
人类修士也在暗叹,有一位胡子白花花的老者捻着胡须摇摇头:“该来的还是会来,这也是天意,我们尽力而为就好,走吧,回去。”
有一位道友说道:“可万一这鬼婴今后长成,给我们带来无可规避的灾祸,又该如何是好?”
“没看到那冥界的大魔都来了吗,今日这鬼婴和以往出现的不太一样,只怕是要到冥界夺权的,我们守好本心就行,天道不会对我们人界太残忍的。”
事实上,他们在这次大战中也损失不少,阎晟手下的侍魔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要不是被幽冥之地那些穷凶极恶的大魔挡住,被阎晟下了诛杀令的侍魔们,只怕会让三分之二的修士都栽在这里。
“唉,希望如此吧!”
这边,人界修士也打算走了,郝家长老请示着从出来后,就一直盯着冰山的郝未。
郝未垂下眼帘,不知是看着地板,还是借此掩藏住他所有的情绪,但他是郝未,哪怕心里再如何疼痛,他也是那个会撑起整个郝家的郝未,永远用一张冰脸来面对世人,将所有心情都藏得最深的郝未,他将所有情绪压下,正要下令郝家成员就此撤退时,准备离开的银魔,却出现在他们面前。
银魔身子已经缩短到正常人类的大小,她对着一众修士,用尖尖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还特意多瞄了几眼郝未:“今日浪费了不少力气,正好可以用你们来补补身子!”
郝未看向银魔身后好似纯看戏的影魔和幻魔,对影魔说道:“魔果然信不得!”
影魔本体没有开口,倒是他身下拉长的影子张开了长长的嘴巴:“本魔可没打算出手,本魔的手下更是安分守己,这与我何干呢!”
郝未哼了一声,挺立着身子站在所有修士地最前面,大有一战的趋势!
别人都以为他大而无畏,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需要发泄,哪怕战死!
银魔舔着嘴淫笑起来:“一看你就很美味,我先从你哪里开始吃好呢?”她的头发蛇感受她的性奋,又一次蠕动起来。
注意,是蠕动,认真看的话有好几只发蛇都被齐腰斩了,如今都奄奄一息无精打采的,也怪不得银魔迫不及待地就想找几个修士开刷。
然而就在她手指微动准备扑向猎物,郝未也整装待发时,风,吹了过来。
风,轻飘飘的,像是夏日的暖风,然而不管是银魔还是她身后看戏的影魔和幻魔都瞬间颤栗起来,因为这看似无害的风里,夹杂着浓烈得连他们都胆颤的杀气。
慢慢的,想走的发现走不了了,持续闹腾的不敢动了,随着微微吹过的风,大家一致地朝冰山的顶端看去。
那里,不知何时立着一道身影,身材纤细,一件略显宽大的黑裙子被风吹得仄仄作响,及裸的裙摆被吹得往上掀了几寸,露出白皙的小腿,那上面还粘着干化的褐色血迹,两手垂在身子两旁,手指是很自然地半卷状态,没有握成拳,也没有曲成爪,平静地像这风一样。
其中一只手上的伤口竟还未愈合,血也没有止住,每隔一会就会滴下一滴血,将她脚下的透明的冰染上一点色彩。
然而,再没有任何一只妖魔鬼怪,为她的鲜血激动了,他们此刻的心里,只有恐惧。
她的脸被吹到面上的长发遮住大半,隐隐显露的眼睛里,是黑黑的眼珠,但那种黑色,像是承载了所有的黑暗一样,你无法在那眼睛里看到任何光亮。
在她的肩上,还背着一个小孩,比普通刚出生的婴儿稍大一点,包着一块黑色的布,闭着眼睛趴在她的脑袋上,两只白嫩的手抓着她的两肩。
看着是很可爱精致的娃娃,但却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死气。
有一团黑气,围绕着她和小孩之间转来转去,最后钻入她另一手手心中的黑点。
她不是别人,她就是我,安乐!
一个,一心只想毁灭的人!
我用一双透不出光亮的眼睛,平静而缓慢地将底下的所有身影都扫了一遍,在发丝下的嘴唇,缓缓地勾起,笑得血腥和冷漠。
我慢慢地扬起一只手到眼前,手背对着自己,在上面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如果有人之前见过阎晟,会发现这枚戒指之前是在阎晟手上,是他的武器。
在最后时刻,他将这枚戒指套在了我手指上。
我微微低头,在戒指上落下一吻!
“人也好,魔也好,妖也罢,你们今天来这,说好听点是怕我的孩子让世界毁灭,说实际点就是怕我的孩子让你们今后要俯首称臣,哪怕是人类修士,满口的假仁假义,要维护世界和平,呵……”
我放下手,轻笑出声,身上的黑气却越来越重:“既然你们觉得我的孩子会让世界毁灭,那就让我们来试试看,什么才叫做世界、毁、灭!”
你们容不下我们,我们又为何要容忍你们,将一群恶心的东西毁灭,世界会不会反而清净一点?
我垂放在两边的手微微张开,深深呼吸,围绕着整座深山的死亡之气统统往我这边汇集,这次跟以往不同,我不会再受任何负面影响,不会觉得难受,相反的,我觉得畅快,觉得一股憋气快要从心中迸发出来。
孩子的两只手将我搂得更紧,然后我吸收的速度提高了另一个层次。
冰山底下的妖魔鬼怪,只要受了伤的,都瞬间蔫了下去,原本重伤只剩一口气的更是奄奄一息,估计一个晃动就能要了他们的命,好几只鬼发出惨叫,然后他们的身形就化成了的黑气,统统汇入死亡之气中。
我缓缓地升起来,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下一秒,我的身形消失在空中,再出现时,已是银魔身前。
我没有表情,眼睛如玻璃般冰凉,歪歪头,打量着包括银魔在内的三大魔,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幻魔身上。
我记得他,阎晟对战的就是他,为了我阎晟几次差点被伤到,我眼睛睁了睁,决定了,他就是第一个!
银魔戒备地看着我,她本是看不起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人类,哪怕在最初感受到杀气时心中秉然了一下,但调节过来后,她自认为不用把我看在眼里,但这会,她分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有点像一直让她畏惧的阎晟冥王,却又有点不一样。
她不得不认真对待,然后再看到我朝她走去时,她先下手为强的拔下一根头发,跟鞭子似得朝我甩过来,绕着我的身体连带着背后的宝宝一起转了两圈,蛇头正好对着我,张得大大地朝我咬来!
速度很快,几乎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却再咬到我的那刻,被我一把抓住了蛇头。
我愤怒地捏紧蛇头,就那么将那个蛇头捏爆,然后反过来拽着这条连接着银魔的蛇身,将银魔甩到一边去:
“给我滚开!”
银魔惊震地发现,她竟然被全面压制,倒不是说她完全打不过我,而是她的气息完全被压制。
这怎么可能!
我没理会她,一个瞬步就来到幻魔跟前,左右扭了扭脖子,骨骼发出“啪啪”的响声,一旁的影魔变成了纸片贴到了地面中,然后潜入地下暂无踪影,而跟前的幻魔在第一时间幻化出了无数个他自己,将我完全包围!
如果是别人,或许无数个中只有一个是真的,但由幻魔出手,所有的都是他的分身,都是真的。
这就相当于我一个人要跟好几个幻魔打!
那又怎么样呢,我根本什么都不管,随便看中哪一个就扑上去揍,但对方毕竟是大魔之一,真正打起来我确实不是对手,打一个闪几个,忽然有一个分身从旁边偷袭,眼看着就要打到我的孩子。
我冷笑着侧过身子,直接迎上了那分身拍出的一掌!
我往后倒退,忽然脚下的影子变了变,我的影子竟然背叛了我,反过来抓住了我的双脚,然后顺着我的脚,试图爬上我的身,然后夺取掌控权!
趴在我脑袋上我的鬼婴闭着的眼睛动了动,然后又归于沉寂,依恋地蹭了蹭我的头发,抓着我肩膀的手搂着我的脖子,紧紧的。
我没有任何感觉,却听得影魔自个痛苦的哼声,然后一把将我甩了出去。
呵呵呵呵……我身上有最驳杂的能量,除了阴气鬼气,还有阳气,我能够吸收他们,其他物种却不能,贸然想夺得我身体的掌控权,那完全是找死!
我飞在半空就自个停了下来,嘴角溢出了血液,我抹了下嘴角,看着手背上的红色,“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如果死亡可以是一种解脱,那该多好!
如果死亡就是再没有意识,不会痛不会难过,那该多好!
不,这样也不好,如果连意识都没有了,还有谁能帮我记住他!
那……就让这些人,这些魔,这些妖,这些鬼怪,去给他陪葬吧!
我继续大笑着,笑得宛若要将今后所有笑的次数都用在这时候,我张开双手,鬼婴的眼睛在这一刻猛地张开,一只是黑色的,一只是红色的,但两只眼珠的边边,偶有紫色光芒闪过,天地之气都沸腾了起来,这里面不仅包含了死亡之气,还有生命之息,那些只剩最后一口气的人鬼蛇神,生命之息被那么一吸,连呻吟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消亡了。
“啊!”有个修士的老一辈疯了,祭出自己的用灵魂供养的宝器攻向浮在空中的我,大喊着,“你这妖孽,我要杀了你,替我师弟偿命!”
是了,他的师弟本来只是受了重伤,带回去好好医治的话还是有很大机会复原的,现在却没了生命气息,死得连灵魂都没有了。
因为魂魄一出来,脆弱不堪地爆裂,全化成了我的养料。
一同出手的还有另外几个修士,但他们的人连同他们的宝器,连近我身的机会都没有,就先被空气中汇集的天地之气给挤兑了出去,“砰砰砰”地砸落在地上。
“咯咯咯……”身后的娃娃,格格地笑了起来,在我听来清脆悦耳,在底下众人感知中,却只觉得空气猛然变得厚重,像是密度厚了不知几个层次,让他们难以呼吸,哪怕是不用呼吸的妖魔鬼怪都无法忍受。
许多“人”想逃,可发现他们根本逃不掉,像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着他们,就连打赢我的幻魔,都连连变幻了几种颜色。
就算是魔,他们也靠各种负面情绪,比如怨气煞气等等为生,哪怕是阴气鬼气也好,但这些现在统统不在他们的控制范围里,他们抽取不到一丝一毫!
再厉害又怎么样,再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灵气”后,他们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一个普通的人。
此时充斥在我脚下这片土地上的,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鬼怪,都被绝望充斥,他们甚至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早点逃?
却有一人,顶着可能被空中各种暴走的能量冲击爆裂的危险,凭着一点力气,使用了飞行术独自飞了起来,立在了我跟前,相比其他人,这人相对要适应一点。
他不是别人,就是我那天生阴气体质的郝未师父。
我歪着头看他,就像全然不认识他般:“让开!”我还要去宰了那个幻魔呢!
“安乐!”郝未紧绷的脸上,是错综复杂的情感,“我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这样做,是会让自己身上背负罪孽的!”
“罪孽?”我喃喃地念着这个词,表情木讷不理解一般,好一会,我低低地笑了起来,“罪孽!在我生下我孩子的那刻,天道就已经让我背负了罪孽,我就已经有罪之人了,还在乎再添上几条命吗!”
我目光转为凌厉,身后的鬼婴也同时看向了郝未,黑红两色的眼睛异常诡异,当我再开口时,声音多了重颤音,像是两道声音叠交着一同开的口:“若我将你们屠杀殆尽,我倒要看看,地狱之所,敢不敢収了我!”
僵尸是被世界遗弃的存在,我又何尝不是呢,人不是人,鬼不像鬼,魔不成魔,或许我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今日的宿命。
其实当年的老修士不是要将我带走,他的意思,是不能让我留在这世上,是我外婆舍不得地将我抱走!
我果然是克星,克了周遭所有对我好的人,外婆、佳佳,还有阎晟!
我本是珍惜生命,奈何……奈何……
我睁圆眼睛,一瞬间来到了郝未跟前,扬起了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化为古剑,刺向了郝未:“我让你让开!”
郝未不动,以非常专注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我当初没有把你丢在那个宾馆,现在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你不会成为鬼婴之母,不会被仇恨蒙了眼睛!”
空中传来郝未宛若叹息般的话语,像风一样,吹过来就散了。
啊,或许吧,可那重要吗!
你们永远不会明白,包括看似超凡脱俗的师父,你们不会懂得我的决心是什么!
这不是复仇,这是对死亡的哀鸣!
古剑划破空气,发出“嗡”的长鸣,直抵郝未的脖颈,在那一刻,什么恩情,都不复存在,我脑海里,只有一片冷冰冰的白。
然而,剑尖最终并没有穿透郝未的脖子。
不是因为他抵挡避开,也不是我突然清醒,而是我和郝未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只“老”僵尸,他用自己比世上任何东西都要坚硬的身体隔开了我的剑,然后顺势握住我的手腕。
“安乐,你醒醒,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我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冷质地喝道:“滚开!”
“安乐!”禹古十有点恼的低喝,“你要疯能不能别带着她一起疯,你想过让她现在吸收这么多死气,以后还能不能正常发展了?”万一真变成一个暴戾嗜杀的帝王,是真的想让这个世界生灵涂炭吗?
最重要的是,要是培养成极其阴邪的性子,她还会不会答应做他老婆了?
以我此刻一片森黑的思绪,是无法理解禹古十的想法的,但提到孩子,我还是顿了下,鬼婴却异常不满,双色眼珠狠厉地瞪向禹古十,她现在就是个孩子,就算有高智商,但情商确确实实就是个孩子,更没有关于禹古十的记忆,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僵尸,就是个影响她进食的坏蛋。
禹古十被鬼婴瞪得很委屈,但为了大家好,他还是必须说道,额,压低着声音说的:“安乐,你家冥王没死,还有救他的办法!”
黑暗的世界,因为这一句话而透进了一丝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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