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些生活在张家巷的人们,一个个,虽然站着,可是眼睛是呆滞的,没有灵魂,而且面色有点发黑,连是不是活人都不清楚。
“可、可是……”张成星有眼睛,她也看得到情况不太对,可情感上,她见到原本对她颇为照顾的邻居变成这样,心里难受,忍耐着不继续冲过去,可拳头却握得紧紧的。
郝未面沉如水,小辰已经追问道:“小星,这都是这巷子里的人吗?”
张成星抹掉泪水,用力点了点头。
小辰皱着眉头询问郝未:“少爷,这……”
郝未没回答,但已经控制着小飞刀停了下来。
“你们不是很能吗?”张成慧长发跟蛇一样四处飘动,“来啊,继续啊,把这些人都杀了啊!”
我一听,心里发悚,趴在阎晟肩头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他们、他们都还活着?”
阎晟点了下头:“对,都活着。”
那有几百号活人呢,这要真动手,杀的可是人啊,跟杀那些老鼠啊鬼怪啊,可完全不一样了。
怪不得郝未和小辰都停了下来。
“怎么不继续了?”张成慧展开双臂,张扬得意,“害怕了?”
她说完,自己故作明白的点点头:“也对,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修士,最怕造成杀孽,要是一口气杀死几百个无辜的人,这罪孽可真不是你们承受得起的。”
“姐!”张成星悲痛地朝她喊道,“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你忘了方伯伯李婶他们曾经帮过你了吗,你忘了胖妞曾经偷偷把好吃的东西留给你了吗,你现在怎么能这么对他们!”
“哈哈哈……”张成慧疯狂大笑,她一只眼睛全黑,另一只眼睛发出诡异的红光,“什么恩惠,什么友情,什么亲人,都是假的,凭什么要我受那些折磨,凭什么要我死,我要杀光你们,我还要吃了你们!”
笑声悠止,她握下双手,那些人就动了起来,一个个不要命地朝我们扑过来,不能杀,郝未只能加强金光化为防护罩,将他们都挡在外面,可他们感觉不到痛,不依不饶地抓着金光,哪怕被金光弹出去,下一秒又会站起来继续爬过来。
这样下去,不是我们死,就他们自己把自己折磨死。
忽悠一道风刮向张成慧,张成慧发着红光的眼睛一闪,几下子就将偷袭她的张妈妈踩在了脚底下,她歪着脑袋,没有任何感情:“我先废了你!”
“不要!”张成星哭喊着要去救她妈妈,甚至从我手中挣脱,幸好小辰及时把她拦了下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郝未冷静地问道。
张成慧顿住朝着张妈妈的手,改为缓缓地举起,当那黑黑的指甲直对着我时,我就知道不好了。
“我要她!”张成慧盯着我,“只要你们把她交出来,我可以放了你们,包括这里的所有人。”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瞬间的安静,让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一种无名的慌,让我手脚冰凉了起来,我想要搂紧阎晟的脖子,却全身僵硬。
张成慧见大家都在思考,接着说道:“我知道,她还不算是个引灵者,对你们修士根本没有作用,用她这么一个没用的人,换取几百人的生存,你们是人,你们应该比我会算术,这比买卖,很划算!”
“姐……”是张成星哀求的声音,可张成慧根本不理,狠瞪过去:“你闭嘴,否则你那方伯伯,就是第一个死的。”
张成星咬着唇,眼里难过,却没再开口。
郝未沉默,小辰有点着急,犹豫了会,还是在郝未耳边劝说着,我虽然没听到,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郝未没有做出决定,可也没有反对。
他朝我看来,一向冰冷不带人间烟气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波动。
是啊,用一个废物换取几百人的生存,再傻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问张成慧:“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这些人本来是我的补品,如果我有了她,我还要这些人做什么?你们也看到了,我杀不了你们,只要她一到手,我马上带着她离开,没有了我的操控,你们要离开集阴阵很容易,更别说救这些人了。”
郝未还在思索没有决定,也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然而这时……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把你们统统都杀光!!”
狂霸而嚣张的话,落地有声,惊雷一样响在所有人耳边。
所有人或鬼,包括我,都一致地看向了阎晟,只见他睥睨地眼神一扫,嘴角傲然地勾起:“我的人,可不是让你们拿来做交易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后脑勺,觉得心口被堵得好痛,但这种痛,却有欢喜的感觉。
郝未眼微微一眯,没有说什么,小辰却急了:“你在胡说什么,你、你要杀光这里的人?他们可都还活着,几百人呢,就算你已经是鬼了,可我看你身上并没有罪孽,也没有变成恶鬼,这些人你要是杀了,你可就……”
“我怎样你还没有资格在这说!”阎晟哼道,“你要么阻止我,没本事的话,就给我闭嘴!”
“你、你……”小辰被气得说不出话,重点是,他还真没本事去阻止阎晟。
郝未也没管他的助理,只是平静地和阎晟对视:“你想好了?”
阎晟阳刚的眉一挑:“你不敢造的杀孽我来做,你不就等着我这句话吗!”
以郝未的性格,他定也不满做这个交易,所以刚刚迟迟没有决定就是在等阎晟,当然,以他那颗冰冷的心,如果阎晟不管,那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把我交出去。
所以,是阎晟,没舍得。
我收紧了手臂,将脸贴着阎晟的脸,他冰冷的皮肤,在这一刻,比冬天的碳火还要暖和。
“大人!”我软糯地轻声唤着,想跟他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眼睛酸酸地想哭,嘴角却翘着。
阎晟将我从他背上放了下去,还是那傲娇冷然的样子,拍怕我的脑袋,主人交待仆人般,不是很有耐心地说道:“在这里等着,别乱跑,他这金光不错,能多用用就用,别浪费。”
我乖乖地连连点头:“嗯!”
他这才正式转向张成慧,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还转了转脖子,骨头发出“噼啪”的声响。
在气势上,绝对地碾压张成慧,刚刚还嚣张至极的她往后退了退:“你、你想做什么,你真想杀了这些人?”
“不!”阎晟手中的剑缓缓垂下,剑尖甚至碰到了地面,“我想了想,杀他们太麻烦,还不如直接解决了你!”
“不可能。”张成慧心里莫名惊惧,却还是不相信,“在这里,你杀不了我!”
“是吗?”阎晟没再多说废话,下一秒,大家都清楚地看到,房间消失了,变成了宽阔的巷子里,从四面八方、地面、天空开始往阎晟身上汇集黑气,就像“天地灵气”被他吸收般,而周围的背景开始晃动起来,如在水中,如海市蜃楼。
张成慧长大了眼睛,那只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你、你怎么能吸收集阴阵里的阴气,不,你不能……”
弄出这个集阴阵,就是为了聚集阴气,这可是鬼怪的大补之物,但如今这股力量却反过来被阎晟操控,甚至化为己有。
阎晟整个人被黑气笼罩看不真确,连他的声音都变了样:“既然我不能使用自己的力量,那就夺取你们的,反正只是借用,完了之后,也不关我的事了。”
这话张成慧听不明白,我却是知道的,可我也忧心,这样做,对阎晟本身会不会有影响,后遗症什么的?
张成慧连连后退,之前消失的鬼怪也都变回怨灵,在四处凄嚎地飘荡,张成慧连忙控制那些人们转道来攻击阎晟。
阎晟可不会对他们留情,将他们全部震飞,撞在墙上,有的还吐了血,可见之前说的,要交易的话就把他们全杀光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黑气大部分收归进阎晟体内,他的眼睛也变成了红色,比起张成慧那诡异的红光,却没有眼珠的眼睛,他是真正的红色眼珠,颜色鲜艳,跟红宝石似得。
他身子一晃,出现在了张成慧身前,“啪”的一下,将张成慧扇到了墙上……果然改不了他那暴力的因子,看到张成慧那般,我突然想起刚碰见他那会,我也时常被他扇到地上去,抠都抠不出来。
张成慧又吐出了口黑气,周围的背景摇晃得更厉害,随时会破碎一样。
阎晟又一拳将张成慧打回墙上,并且将她体内的黑气,跟玩似得慢慢抽出来。
张成慧越来越虚弱,可与此同时,那些镇民们个个开始抽搐起来,小辰检查了下大喊道:“不行,这些人的命跟她的连在了一起,你灭了她,这些人也活不了。”
阎晟暂停下来,嘲讽道:“怎么,要我放了她?”
放是不能放的,不然这恶鬼不知还要做什么恶,小辰问郝未:“少爷,能超度吗?”
“她乃恶鬼,身有孽障,就算要超度,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郝未也觉得这事棘手,“除非有引灵者在。”
小辰朝我看了一眼,无奈摇头。
我:“……”什么表情啊!!
阎晟倒无所谓:“那就全杀了。”
我看着阎晟继续抽张成慧身上的鬼气,看着他眼里的戾气越来越盛,就像那些走火入魔的魔头,我想起小辰之前说的话,要真杀了这些人,杀孽上身,就再难回头。
阎晟是鬼差,还是一个逃窜在人间的鬼差……额,这点是我猜的,且一直觉得自己猜的是对的。
不管是对是错,阎晟之前一直很小心,就怕泄露了自己的气息被察觉到这是事实,这里要是一下子死几百人,能不查到他身上吗?
更何况,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他变成张成慧这样的恶鬼,只知杀戮,再没有半点情味。
看看他,都杀红眼了,连一直避讳的行迹都不避了。
“阎晟!”我朝他跑去,出了光圈的范围。
原本还没有多大感觉的,可在光圈里待一会,就更清楚地分别出飘荡在周围的阴气,我回想着为了救张妈妈时激发出来的灵气,试着引动,只是那点灵气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
这有什么关系,阎晟不是说我能融合阴阳吗,灵气能够使用,这什么阴气鬼气的,我也能用吧?阎晟能吸收暂为己用,我应该也可以!
心随意动,我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时,散布周遭的阴气开始往我体内钻,郝未见了,面色一凝,喝道:“你做什么,快停下!”
什么?
我懵懵懂懂的,虽然听到了郝未的话,却已经不知该怎么做了,那些阴气在我体内汇集,我感到一阵一阵的疼,也想过停止,但已然不受我控制。
我强忍着体内又冷又涨的疼痛,艰难地走到阎晟身边,握住了他抽张成慧鬼气的手,大气秉然,豪气干云地说道:“我来!”
“安乐?”阎晟叫了我一声,他猜出了我要做什么,按着我的肩膀要阻止我,“你又犯傻了是不!你现在还不能引灵!”
我想说不是,我想说我可以,可头昏得很,耳朵更是嗡嗡嗡地响着,已经听不清阎晟后面还说了什么,更别说回答他。
现在晕眩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将张成慧送走,只要我把她送走,阎晟就不用犯杀孽!
我不要让阎晟当那个盾牌!
原本扭曲的背景,像被搅动的调色板晕成一片,然后重组成我见过一次的小路,小路两边是成人高大的野草,枯黄色的,小路中间则遍布荆棘。
被阎晟打了个半死的张成慧,面上的阴霾退去,神色平静而呆滞,张妈妈跄踉地爬到她身边,抱着她哭泣,一声声地喊着女儿。
隐约一声钟声响起,张成慧醒过神,眼中的红光稍退,另一只黑洞般的眼睛也出现一点神采,她看了张妈妈半响,突然也哭了起来。
我走过去,将这对母女拉了起来。
好重……明明是鬼魂的她们却重如千金,拉一人还好,拉两个人差点一口气憋到死。
怪不得郝魅告诉我,有些高级引灵者都做不到一次多个恶鬼的引,这特码也太重了……这重量,不会跟她们身上的罪孽有关吧?
我试着拖动她们踏上那条小路,才一步,就觉得身体传来空虚感,脑子也更晕更模糊,于是,身体吸收阴气就吸得更猛,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到了这时,哪怕是阎晟也无法阻止我了。
小路上的荆棘朝两边分开,给我通行,我拖着两只重如千金的恶鬼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妈妈、姐姐……”
身后,是张成星的哭喊,但一人两鬼,谁也没回头。
我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天空灰蒙蒙的,要亮不亮,说暗也不暗,跟黑白电影似得。
不知走了多久,中间我迷糊着也不知道都经过哪里,较为清醒的时候,眼前是一条长长的河,河对面雾蒙蒙的有什么也看不清。
我要让她们渡河,张妈妈却说,她们罪孽深重,是过不了忘川河的。
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是课堂上,学制作灵纸鹤时剩下的,我将半成品的纸鹤拆开,重新叠成船的模样放到了水里,纸船一下子变成了小舟。
我和张成慧张妈妈一起坐了上去,然后朝河对岸游去。
每游过一段,纸船就会往下沉一点,白色的小舟,慢慢地浸染成了黑色,好不容易游到了对岸,纸船几乎快沉了,水漫到了边缘的地方,再久一点就要沉下去了。
张成慧和张妈妈上了岸,我看了看,发现还是依然雾蒙蒙地看不真确岸边有什么,只知道岸和水交接的地方,开了几朵美丽的花。
“谢谢你!”张成慧朝我挥手,“我做了太多错事无法挽回,只怕要在这地府里受刑,我们和小星不仅今生,只怕来生来世也无法再相见,等你回去,能否帮我带一句话。”
“什么?”
“我当时为了她,卖给那个男人,我不后悔,让她今后好好生活,不要再挂念我们了。”
迷雾浓烈起来,我意识也昏沉起来,似乎有什么人将张成慧和张妈妈带走了,而我浑噩地看着那几朵花,只觉得它们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阎晟的后脑勺。
轻微得几乎感觉不到的颠簸,让我知道我又在阎晟背后,被他背着往前走,瞅了瞅四周,发现正走在巷子里,刚要出去吗??
此时的巷子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只是四周的房子还是黑乎乎的没有人开灯,但路灯已经亮起来了,抬起头,已能从天空中看到月亮。
现在这里,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巷区。
郝未小辰安静地走在一边,没看见张成星。
我试着动一下,却发现我的身体好像不是我的了,重得我连手指头都移动不了,我被什么定身术给定住了吗?
“醒了?”
阎晟低沉的嗓音传来,几乎是摊在他背上的我有气无力地哼了哼:“嗯……这是要回去了吗?”
这么虚弱的声音,真的是从我嘴里发出的吗?
“事情已经解决,后续部分郝家会派人处理。”
“那这里的人呢?小星呢?”
“都没事!”小辰稍稍凑过来一点,抢着说道,“这里的人伤了元气,但修养几天就会好,张成星自己要留在家里,她爸爸和哥哥都没死呢,就是摊在床上,放心吧,明天我们会派人过来瞧瞧她,给她些帮助。”
我奇怪地看了眼小辰,怎么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有一点不该有的热情?
“各回各家。”阎晟很不愉快,“这下你满意了吧?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咧嘴苦笑:“我这是怎么了?”
“灵力使用过甚,只怕你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回答的是一旁的郝未,看我的眼神,含着我看不懂的深意。
我很莫名其妙,这是都怎么了?
好像我身上有什么宝贝似得。
不过知道自己没什么事,我也就放心了,不再着急不能动弹的身体,安心地趴在阎晟背上。
“诶,”小辰想要碰碰我,被阎晟一瞪又缩回手去,只能朝我挤挤眼让我看他,再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将张成慧母女俩引走?”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
我眉一挑:“你想知道啊?”
“是啊,这不好奇吗?”
“行啊!拿你那些凡夫俗品来孝敬我啊!”所谓凡夫俗品,就是之前借给张成星,让她避免受集阴阵阴气过多影响的玉佩,当时这小辰就是用这话来忽悠我的。
搞得我对“凡夫俗品”都有了怨念了。
小辰被我噎住,悻悻然地退下了!
我大仇得报,心情舒畅地瘫在阎晟背上,觉得又想睡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很大部分是借助了集阴阵里面的力量,要再来一次,我肯定不行,而且,踏上那条小路后发生的事都变得模糊起来,越想越记不得。
我耸搭着沉重的眼皮,意识也涣散起来,郝未则继续我醒来前的话题:
“……单凭一两只恶鬼,根本弄不来这样的集阴阵,这背后一定还有其他,让安乐小心点,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哦,是嘛……我反应迟钝,只知道阎晟的背,平稳,安心,暖和!
耳边的声音悠远犹长,我重新睡了过去。
……
我做了一场很精彩的、一锅乱炖的梦。
先是那个黑暗的柜子,小小女孩害怕得连哭都不敢,秉着呼吸忍着利爪划过柜子的声音。
就在她快窒息的时候,阎晟从天而降,带着长大成人的小女孩勇闯鬼门关,一路斩杀无数妖邪,看得我热血沸腾,想要参一脚时,我又来到了一个阴暗血腥的宫殿。
在那宫殿里,有一身穿黑袍的高大男人仰头狂笑,张开血盆大口要吃掉我,我吓得赶紧跑……抱着一个小男孩跑,跑过长长的走廊,跑过一座宏伟的大桥,桥上铺着红毯,桥边岸上有一棵开着桃花的大树。
那些红的粉的花瓣坠落,被风吹得漫天都是,飘荡在我和小男孩周身。
忽然,某片花瓣化身成一穿着华服的男子,将我和小男孩推下了桥梁!
“啊!”
我大叫着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又做了梦。
自从回到这个身体里,就总是做奇奇怪怪的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醒来后会有一半想不起来。
“你怎么老喜欢叫来叫去的?”
听到声音,我转头看去。
窗台边的椅子上,斜靠着一美丽妖娆的鬼差,只是眉宇间的霸气从不会让人忽略他的性别,他正与时俱进地端着一杯红酒,半张脸露在阳光下,半张在阴影处,像一副又暖又冷的矛盾美人画。
“咳,我就是练练嗓子。”
他朝我看过来,笑道:“是做梦了吧?”
我移开眼睛,不去看惑人的美色,嘴里咕隆:“知道你还问。”
他端着酒杯走到床边来,奇怪地打量我半响:“你也没被梦魇缠住,怎么会老做噩梦?”
“我要知道就好了。”我动了动,试着坐起来,但无奈休息了两天还是使不出什么力气,以后再也不那么乱来了,那么多力量,根本不是这副身体能够驾驭的。
见他老神在在地站着,我恼怒地喊道:“你倒是扶我一下啊。”一直躺着好难受。
他眼一眯:“你倒是会使唤我了?”
我好不容易冒头的胆子被吓得又缩回去了:“没,没,我是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呵呵!”
他冷哼,朝我伸出手来,我以为他要打我,缩着脖子闭上眼睛,结果他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提溜起来,靠在床头坐着,末了还在我背后塞了个枕头。
我怔怔看着他离我很近的眉眼,如此温柔的他,我都快不认识了。
重新站好后,发现我发傻地看着他,他浅笑着朝我递过来酒杯:“要喝吗?”
“要!”我凑过嘴去,想喝一口,正好口渴了。
他却又突然把酒杯拿了回去:“不行,你们人类写了,女人喝了酒,就爱上错床!”
我:“……”
他又看了哪些霸道总裁言情了?
有空研究研究历史行不行?
我忍了忍,又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哆嗦:“那个,我想方便一下。”
他看着我,完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说,可不可以请大人带我到卫生间去?”接受上一次的教训,我特别诚恳地请求。
对他,就得顺着毛抚摸。
阎晟倒没有再作妖,轻轻松松将我打横抱起,送到浴室里的马桶前放下,本打算出去,见我站着都费劲,还要扶着墙才能站好,就道:“算了,本王再帮你一把。”
然后……一把拽下了我的睡裤!!!
我在凌乱中,见他还要朝我的小内内下手,慌忙地抓住自己的小内内,死活不让他拽下去:“大人,你做什么呀!”
阎晟特别正经:“不脱裤子你要尿裤子上?”他说着,一脸嫌弃。
我欲哭无泪,我的王喂,你能不能有点男女有别的意识?
“我可以自己来!”我咬牙,坚毅地说道。
“你确定?”
“我确定!”我宁愿尿裤子上,也不要他帮我脱裤子!
阎晟无所谓地出去了,我松了口气,觉得两天里恢复的一点点力气都被吓得消散了。
艰辛万苦,成功坐到马桶上,得到解放,我舒爽地放空自己,可还没享受多久,房门外有人叫,好像是高林管家来了。
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慌里慌张地想要把裤子拉上来穿好,可越紧张越使不出力气,好不容易将内外裤子一起拉到大腿根,想要站起来时,预感成真了——阎晟悠哉地打开浴室门:“你好了没有?”
本就站不稳的我,被这么一吓,再被裤子一绊,成功地摔在了地上,白嫩嫩的屁股凉飕飕的……
苍天亡我啊!
阎晟淡定地走过来,一边把我从地上提起来,一边说道:“有人找你!”
“哦!”我面无表情地让他帮我穿好裤子,我其实是凌乱得没了表情。
帮我穿好裤子后,他不急着我把我抱出去,反而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有、什么问题吗?”问这个问题时,我心里毛毛的。
他抬头看我,眼睛清澈:“手感不错。”
“什么?”
“你的屁股!”
“……”这是被调戏了吗?
有这么一脸纯情地调戏人的吗?
我羞愤地想着,耳朵却热乎乎的,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肯定红彤彤的。
阎晟眼里闪过笑意,捏了捏我滚烫的小脸,然后再把我提溜出去放回床上,弹了个响指,门就开了。
管家高林走了进来,站在床尾,恭敬地朝我行了个半礼:“安小姐,家主让我来看看你,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身体好点了没有?”
我掩去刚才的窘迫,被子拉到胸口,大方地笑着:“还行,谢谢你们关心。”
“如果安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提,郝家一定不会亏待安小姐的。”
我呵呵笑着:“这太客气了。”
不,这太假了,一定要这样吗,你恭迎一句,我回恭一句?
“我今天来,是想通知安小姐,您的课程有些变化,您不用担心您修养的这几天请假的问题,等您身体好点后,请到主院去,家主会亲自为您安排的。”
“是,是吗?”我虽有点奇怪,但还是觉得这样的安排好,本来还担心这几天不去上课,那些导师不知道会怎么训我,还有那几个低龄学员,又会逮着机会整我。
前两天被他们设计到闭关室里,差点被女鬼吃了这事,还没算清楚呢。
再说,为了任务,肯定是要和郝未有更多接触,我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我越发有点抗拒和郝未生孩子了,以前催眠自己把这当初机密特工必须完成的任务,想象成这是为了拯救世界,把自己当成机器,上了他就好了嘛……男欢女爱,不就那么回事。
可现在,不知为何,哪怕跟自己说郝未可是大帅哥,也拯救不了我产生抵触的心理。
高林又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些,大致是郝家对我有多好,郝未对我有多关照,我虚假的应付着,正感到阵阵厌烦时,一个平板电脑自己升到了一张单人沙发上头,然后自己亮了起来,自己播放起最近正在热播的电视剧。
那音量,足以打断我们的谈话。
我尴尬地朝高林笑道:“不好意思,这……”
高林和气地笑笑摆手:“瞧我,一说话就忘了,安小姐正在养身体呢,还让你跟我唠叨这么久,真是抱歉。我就先走了,安小姐有什么事,尽管让人去告诉我一声。”
等他真走了后,我就松了,感到一直挺直的背脊都酸了。
这管家,总是一脸和善,礼貌周道,可就是太周道了,凡事都有理有据的,也实在累人,连跟他笑一笑,都觉得脸颊僵硬。
我转头看向沙发上看电视的阎晟,对他一招制敌感到非常佩服。
我歪着头看他良久,可能是心境使然,我脱口问道:“你说的那个地狱,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之前,都是待在那里的吗?”
阎晟顿住,眼睛盯着漂浮在他跟前的平板电脑,好像没听到我问的话。
等了一会,我也没了再问的勇气,对阎晟我还是挺害怕的,偷偷拍拍自己的嘴巴,我打算缩回被窝里再睡一觉,当自己什么都没问过。
可我挪挪蹭蹭,好不容易拖动无力的身体躺进被窝,盖好被子,理应在沙发上的阎晟也随后钻了进来,那消无声息滑进被子里的动静害我以为又撞鬼了。
“大……唔?”
我刚要开口问他怎么也躺上来了,他就已经先一把将我捞过去,手脚紧缠着我,将我禁锢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我有点怔。
就算我们晚上睡在一起,彼此之间也隔着距离,很少跨界,在床上被这么抱住,还是第一次,记忆中,那一次我帮他暖手的时候,我们也只是挨着而已?
不过虽然有点惊诧,但并没有多慌张,大概是知道阎晟在情事上特别单纯,所以没有害怕吧。而且,最让我感到安心的就是他了,我估计他把我卖了,我都会傻乎乎地给他数钱。
于是,反应过来后,我也没有挣扎抵抗,只是用正好贴在他腰部的手,戳了戳他:“你怎么了?”
他静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所谓地狱,是你们人类给的称呼,那里,是所有鬼怪受刑的地方,我,就住在那地狱的最深处。”
“那里,很可怕吗?”我听过一些关于十八层地狱的传说,挺可怕的,像拔舌啊,每一天要拔好几次,拔了再长,长了再拔。
像下油锅啊,就把你扔进油锅里一遍遍地炸。
“还好,住习惯了也没有什么可怕不可怕的说法,我又不是那些服刑的犯人,但日复一日在那黑暗的地方,永世见不到的太阳,和受罚又有什么区别。”
他语气淡漠,叙述平淡,跟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可从他特意到床上来抱着我那刻起,我就捕捉到他那一丝不易察觉,也从不流露的脆弱。
“我忘了我在那里待了多少年,不知道的时候倒也没觉得,但一旦接触过阳光,就……很难再放手了。”
“阳光?”我稍稍抬头,看了看窗户,那里就洒了一地阳光啊。
“不是指这种阳光。”他不满地把我脑袋按回去。
我在他肩窝上蹭蹭:“那是什么?”
阎晟又静默了好一会,我在他怀里窝得舒服,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才隐约听到他说:“我不知道,我把它忘了。”
……
黑匣子:
阎晟朝怀里人看去时,安乐已经睡着了。
强行吸收那么强大的力量,对她的身体负荷实在太大,她这两天清醒的时间都很短。
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胆小没出息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强大的,强大到他的臣民都未曾替他担心过,更何况只是几道很快就能愈合的伤口?
她却问他痛不痛!
痛?那是什么玩意?在此之前,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过。
她说,他不应该是她的盾牌,应该是肆意洒脱的利剑……想到这,他将她睡得凌乱的头发挠得更乱了,他觉得,当她盾牌这事,也不是太糟心。
她问他,地狱是什么样的地方!
一想到自己待过的数不清年岁的地方,他不禁就想抱抱她,这个唯一能够被自己接纳的体温,有点像自己一直想要追寻的“阳光”。
可要问“阳光”是什么,这个困扰他千年,让他一日比一日变得暴躁,一日比一日更加贪念,再不能像远古之前那般可以肆意享受黑暗、享受血腥的东西是什么?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叫什么名字,什么模样,是人?是物?是鬼?也可能是从来不曾存在,只是我的一个执念,让我无论付出什么,也要离开那个地方,也想找到它!”
……
当了一个星期的废人,享受了一把吃喝拉撒都要阎晟伺候的感觉,要说到感想,我只能说,这太特码酸爽了。
爽呢,是因为我伺候的人转过来伺候我了,这种心理上的成就不亚于让苛责你的老板对你俯首称臣啊。
就是这伺候人真不是阎晟的强项,偏我还不能过多的去矫正他,否则他一个眼刀过来我就呜呼哀哉了。
最痛苦的,还是洗澡上厕所,好在第三天时我就可以勉强自己动手,不至于让他把我的便宜都占光。
可有时候想想,那天屁股都露光了,我还苦苦保守着有什么意义吗?
鞠一把辛酸泪!
这天,我再一次在凌晨五点的时候被叫醒。
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睛瞟了一下就重新闭上,翻了个身缩在被窝里想继续睡。
然后我的耳朵就遭殃了,阎晟揪住它,硬是将我提了起来。
“哎哎,疼啊,快放手。”我一边坐起来一边哀求,试图将我的耳朵解救出来。
阎晟酷酷地问我:“醒了没?”
“醒了醒了,我真醒了,真的!”
阎晟这才哼着松开手,我揉了揉耳朵,满心不岔地可怜兮兮地瞅着人家,这揪耳朵的行为不都是女人的专利吗,为啥他做得如此得心应手,还带出了区别于女人的,属于男人的阳刚?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啊?”我忍着打哈欠的欲望问道。
“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训练你的体能,你这肉体太差劲了,得好好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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