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回到家,于二蹦在床上醒来,拉开被子起床下来,慢慢踱步,心中五味俱全。
一是,那俩阴差确实把顶替的张家福抓去了,可到了阴间那边,自己这李代桃僵的计谋能瞒得过吗?不能那么好糊弄吧?俗话说鬼精鬼精的,要是瞒不住,真查出来是个假的,老舅脱不了还是要死,自己也得跟着吃瓜唠。
二是看到岳家庙张家福这无辜一死,自己也很愧疚。那个张家福本身就混得楞穷,家里还有俩孩子和一个病老婆。他一走,这个家怎么混啊?……
唉!不想了。尽管亏心,还不是为了自己那个亲舅?不管了,爱咋地就咋地吧!
晚上一家三口吃过晚饭,闲聊几句后,二蹦他娘回屋睡觉休息。二蹦心中有事就和媳妇刘氏聊起来:“我今天办了件事,救了鞠花村咱舅舅一命,但也很亏心。还不能和别人说,咱俩聊聊吧。”
二蹦媳妇刘秀玲,娘家是孙家村,离二蹦的老家南桥村五里地远。
今年春天经媒婆介绍嫁过来的,只图二蹦为人机灵、脑子好使、处事不错。还会做豆腐,有一门子手艺。
刘氏听二蹦这么说,就问道:“怎么一回事啊?”
二蹦就把下午的事讲了出来。
刘氏听了也没有太大惊奇,因为整个村中,也就只有二蹦的媳妇刘氏,知道他给阴差当向导的事。
书中暗表:刘秀玲当时嫁过来一个多月,夫妻二人情投意合,二蹦就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了媳妇刘氏。
……
二蹦一出生时左脚六个脚趾,比别人多一个,其他并没什么不同。长到七八岁时,到私塾念了五六年书。《百家姓》、《千字文》、《诗经》、《上下论语》……都能熟读熟背,记忆力超常人,一篇千余字的文章默读二三遍,就能熟记于心,而且长时间不忘。他很受老师喜爱,经常夸他聪明好学。
到他十四岁这一年,其父因为咳血,治疗了一两个月后病情越来越重,最终去世了。
家里经济困难,为了维持生计,二蹦就不念书了。他舅舅张家福托人,让二蹦跟鞠花村的老杨学做豆腐。别人三个月学会,他只用了一个月就出徒了。
二蹦回家和母亲二人一边种地,一边串乡卖豆腐增加点收入。平时加上舅舅的一些接济,也能勉强度日。
三四年后,有一天,二蹦一大清早就去村南的井里挑水。快到井跟前时,他听到井里有人喊救命。
他赶紧跑过去一看,原来井里有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水淹到胸前,正仰头喊救命。
二蹦赶紧把扁担顺下去,让老人抓住,奋力把老人拉了上来。
老人浑身都湿透了,冻的脸色发青。
二蹦顾不上挑水了,背起老人赶紧回家,到自己房间里,帮老人脱掉湿衣服,扶到床上给老人盖上被子暖和着,然后就出门和娘说从井里救了一个老人。
二蹦娘正好做熟早饭,抓紧给老人盛上一大碗热玉米糊糊,拿了两块干粮、一盘咸菜和一双筷子,给老人端过去放到床头。
老人吃了干粮喝完粥,过了一会儿,精神头恢复了,也不再冻得打哆嗦,这才向二蹦母子俩说道:“多谢!多谢救命之恩啊,要不是你们娘俩,我这条老命算是交代了,多亏你们啊。”
二蹦摆手道:“老大爷不用客气,谁遇到这事,都得帮一把不是?您老怎么掉井里了?”
老人道:“别提了,我是德丰镇上的,姓张,名尊泰。昨天晚上我到王家集老朋友那喝酒喝高了。本来朋友让我住下,我感到没事,就非要回家。刚出门时还不打紧,路上风一吹,酒劲上头,就迷路了。这黑灯瞎火的,跌跌撞撞就到了你们村南。当时已经后半宿了,看不清路,一脚没注意,掉井里了。这一下酒也醒了,得亏井水不深,撑了一个多时辰。但是也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然后你们救了我。”
二蹦听完道:“原来是这样啊?这么着,老大爷您先休息。等您好了,我再送您回家也不迟。要不我到你家送个信,家里来人接你也行。”
老人摇头道:“都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走就成了。”
二蹦连忙说:“大爷别客气,我平时每天上午也得卖豆腐,这样正好顺路,我和你一起回家,万一路上有个好歹的,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然后他就把老人送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个月,张尊泰老人经常来二蹦家,每次都不空着手,买些点心之类的东西。渐渐地,俩人成了忘年交。
有一次老人来时,二蹦娘走亲戚去了。二蹦自己在家,中午弄了俩菜,烫了一壶酒,和老人边吃边聊。
聊着聊着,老人突然说道:“还有不到一年,我的寿限就到了。”
二蹦一听,疑惑地问道:“大爷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井里的时候没淹着,而且你又没病没灾的,怎么会死呢?”
老人道:“上次是我自己喝多了不小心掉井里了。这次不同,这次是阴差告诉我的。”
二蹦更疑惑了:“阴差?阴差是什么?你怎么认识的?”
老人便讲:“人的寿限到头时,阴间的差役就得来抓人的魂魄回阴间。可这些阴间差役对阳间也不是全熟悉呀,对吧?打个比方,你说是地主对地里种的粮食熟悉呢,还是长工更熟悉呢?当然是成天在地里的长工熟悉了。”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等等的,谁是谁,阴差他们也不可能全对的上号。这样怎么办呢?就在阳间找一个人,这个人要对周边十里方圆的人群非常清楚,能对上号。这样阴差来抓人锁魂时,就能直接去到那人家里,即准确又节约时间。这人就类似咱们人间的向导吧。”
二蹦听了有些感兴趣,接着问道:“还有这么回事啊?那给阴差当向导有什么好处吗?没好处谁愿意干这个事啊?”
尊泰老人道:“那当然啊,无利不起早嘛。干这行的,每一次出差,阴间那边就给延长半个月阳寿。这些阳寿累计起来也不少了,而且可以抵消自己的罪孽,或者延长自己直系亲人的寿命,比如父母、妻儿,其他人关系再近也不行。但是他们用的话,要打五折。你说是不是很好?”
于二蹦听了之后,不由大喜道:“不错,这确实是不错。哎,那尊泰老大爷,你说你阳寿尽了,那你怎么不向要求阴间延长自己阳寿呢?”
“是这么回事,我年轻时爱喝酒,有一次酒后骑马,撞死了一个妇女,这妇女还刚好怀着孕,这样一下子就两条命,罪孽深重,我已经把自己多年积累的延长阳寿抵消了。我和你说这些的主要目的是看你聪明精干,想把这个活介绍给你,看你想不想干。”张尊泰老人解释道。
二蹦听了,迟疑了一会说道:“既然有这么多好处,俗话说五福寿为先,千金难买命,这么好的事我当然想干了。”
张尊泰老人见于二蹦愿意干,就说道:“行,这也是对我救命之恩的一个感谢吧。这样,过几天我给你介绍一下,管理咱这方圆十里的郝宏和王章二位阴差给你认识,然后教给你怎么做。”
五天后一早,张尊泰再次来到二蹦家,对二蹦他娘道:“老嫂子,我来接二蹦到我家玩玩,吃顿饭,天黑就回来,要不您也一起去吧。”
二蹦他娘道:“不了不了,你们去吧。别让他喝多了,记得早些回来。”
一路无话。
到了张尊泰家里,于二蹦见过他的家人,说了一些客套话后,尊泰把于二蹦带到自己的一个单间,然后二人倒在床上。
张尊泰道:“好,你现在就开始在心里想着睡觉,一会儿那俩阴差就来了。”
于二蹦躺在床上,这大白天的,人也不困啊?但既然张大爷说了,只好闭上眼睛,静心养神。
半柱香时间之后,于二蹦突然感觉门开了,从门外进来两个人影。一位高个子,生得五官端正,剑眉虎目,一脸严肃。另一个稍矮,比较瘦弱,脸庞发黄,颧骨突出,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二人一身黑官衣打扮。
于二蹦看到来人,就想坐起来,可这一动弹,才发觉自己一动也不能动,心里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他倒是发现同在床上躺着的张尊泰,起身对两位鬼差打着招呼,自己全身却只有眼睛能动,侧眼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我的个娘哎!太吓人了!……还有另一个张尊泰在自己身边躺着呢。
正在他紧张害怕的时候,二位阴差走到于二蹦身前。
瘦的那个拿出一根明晃晃的针,朝着于二蹦身后的督脉穴位轻轻一扎,于二蹦顿时感觉到疼痛难忍,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往前窜去,就仿佛从一个狭小洞口钻出来一样,一下就站在了床前。
他再回头一看——哎?床上两个和张尊泰还有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都在睡觉。这还真新鲜!平时照镜子时见过自己,可没有见过全囫囵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