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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秘闻著者见微知萌,见端知末,实乃怪才。朕若将此人置于朝堂之上,它日必知天下之不足。今后便再有十个晋王,皆不足为惧了。而今你既已将人找到,即刻召进宫,令他速来见朕。”
晋王谋反事件之后,皇帝心里就有了一根刺。故而对贾赦此人他很看重,很希望他的才华能为己所用。
皇帝非常不愿看到再有类似晋王的事情发生。他称霸的江山天下,竟有人异动近一年,令他丝毫没有察觉。若非此事被邻家秘闻一书及早揭露出来,只怕他和满朝文武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倘若这件一直被瞒下,没人知晓,凭着晋王从朝廷骗来数十万赈灾钱粮招兵买马,只等万事俱备,从后方突袭包抄京城到那时,朝廷纵然有八十万猛虎铁骑,也无法更改江山易主的事实。
如此惨痛教训之下,身为君王岂能没有反思。而今他定要找个可信且有才干之人,监管朝臣和皇亲贵胄们的异动。一旦有人心生异数,可做到未雨绸缪,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皇上,容臣造次,多嘴一言。今日若如此冒然召贾赦入宫,只怕会引人侧目,被心怀不轨之徒探出真相。倘若贾赦的身份一旦坐实被传了出去,便会引起诸多朝臣的防备之心。如此,便有违于圣上的初衷了。”宋奚提议道。
皇帝蹙眉一想,的确是这样的道理。一直以来,太和殿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引得朝臣寻本挖源。贾赦在外人眼里只一名是整日就晓得吃喝玩八道,”贾赦抢回那本书,翻着继续看,“刚正看到紧要处。”
宋奚:“就这书,除了文采比你好那么一点点之外,毫无可取之处,哪及得上你自己写得那本。”
“就是学学人家的文采,免得总被人称为一般。”贾赦说到一般的时候,故意看一眼宋奚。
宋奚笑,觉得自己有点冤,“我之前评说你文采一般,还是为了顾及你感受,故意往好了说。”
“我当然知道,故而我才希望自己的文采能稍微提高那么一点点,好把这一般的评价名副其实了。”贾赦说得很认真。
宋奚又笑,这贾赦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一些言行,让自己颇为意外。他发现自己越和贾赦接触,就越会对他好奇,不禁想探求更多。这种情况他以前从没遇到过,感觉挺妙的,他觉得很有趣,便很享受。
“我刚从宫里出来,得了点恩赏,懒得带回去,便想着顺便丢你府上就是了。还有,我今天跟皇上提起你了。”
贾赦料到他是因这事儿来得,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了还上门。
“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紧要事儿”贾赦故意把紧要二字咬重。
宋奚认真地揣度了一下贾赦认为紧要的情形为何,转而干脆回他道:“没有。”
贾赦:“下不为例,说吧,何事”
“不想说了,告辞。”宋奚起身便走。
贾赦斜眸瞅他一样,冷笑一声,便抓起桌上的书继续看。
宋奚踱步到门口,竟然没有听到贾赦挽留他半句话,便有些不满地回看他。
“怎么还不走”贾赦用故作不解的语气问他,他的目光却依旧还落在书上,白皙的脖颈被一缕墨发遮得若隐若现。
宋奚动了动喉咙,转而坐了回去,冷着脸道:“口渴了,还有脸说我无礼,你的待客之道呢”
贾赦立刻叫人给宋奚上茶,转而放下书看他。
宋奚:“皇上本要立刻见你,被我给拦下了。”
贾赦点点头,有些感谢地看宋奚一眼,“烦劳你有心。”
宋奚见自己不用过多解释,贾赦便立刻能明白他的用意,心里舒服不少。他就喜欢跟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人太笨凡事都要他解释的话,真的会很让人心累。
“我已经和皇上商议好了,会有给你找个由头再见他。对了,你想做什么官”
贾赦想了想,便道:“御史吧,正好走了一个御史大夫,上头没人我好办事。再说这官儿是清水衙门,不起眼儿,干的事儿本身就跟监察弹劾有关,我若在这个位置上搜集证据去参本他人,也算名正言顺,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察觉有异。”
“你若入御史台,最高也只能从四品的监察御史做起。虽说孙英武这个从一品的御史大夫走了,你的上面头尚还有御史中丞等人管着,并不算自在。”宋奚顿了顿,转而有了主意,“也罢了,我回头会想个由头叫他们不敢管你,你尽管做自己的事便是。”
贾赦点头,跟宋奚道了谢后,嘴上还是不客气,打发他快走。
宋奚骂他过河拆桥,也无可奈何,终告辞离去。
次日一早儿,贾政听说宋奚昨夜造访的消息,有几分好奇,特来问询贾赦。贾赦哪会有心情和他咬文嚼字,只打发猪毛去应付贾政的问话。猪毛很懂分寸,便挑拣不重要的部分如实告知了贾政
“大哥,你怎的那般随便地把人打发了”贾赦听小厮说了经过后,便有些急躁,“那宋奚是何等人物,好容易亲自上门一趟,我们自该备好茶水酒席招待他,哪有让人家屁股都没坐热你便赶人的道理。”
贾赦听出来别的意思了,“怪我没有叫上你,没把宋奚引荐给你”
贾政被说中心事,立马避开贾赦的目光,面向别处,“我不知大哥说什么,不管谁来,待客之礼不能废。大哥如此随便处之,回头只怕会连累整个荣府都被人轻瞧了去。”
贾赦看了看贾政,问他说完没有,说完了他便要去给贾母请安了。贾政也便一起跟着去见了贾母。
贾母的身子这段日子才算缓过劲儿来,而今正一味儿地享天伦之乐。见他们兄弟二人并肩入内,贾母倒也算和气,笑问他二人近几日如何。
贾政忙躬身仔细禀告,并请贾母勿需操劳。
贾赦也点点头,表示没什么事儿。
“昨晚上倒是得了些燕窝人参,我用着可惜,回头让人给母亲送来,林丫头身子不好,给她用也正合适。”
“这倒好。”贾母笑道。
黛玉此刻也在,忙过来给贾赦行礼致谢。
贾赦叫她不必客气,并嘱咐她:“一切都不紧要,先把自个儿的身子养好才是正经。过两日我会派人去扬州走一趟,你若是有什么话想与你父亲说,便写好信给我,顺便就捎去了。”
黛玉闻得此言,原本略带哀愁的眼神儿立刻闪出惊喜光芒,连带带着致谢之声都变得轻快许多。
可见这小丫头如何想家,思念父亲。
贾赦叹口气,拍了拍黛玉的小脑袋瓜儿,只能嘱咐她一定要活得自在些,别受委屈。
黛玉应承后,便同姊妹们一块儿退下,她急回去给父亲写信。
贾母奇怪问贾赦:“你能有什么事儿,还派人去扬州”
“跟人合伙做的事儿,何止去扬州,苏州、柳州、雍州、云州都要去。”
贾母越听越糊涂,正要细问贾赦,便听贾赦又说起黛玉。
“我还是那句话,这般大点的孩子在谁家不是当心肝宠着,何况身子还不好,有些孱弱。要我说妹夫就是狠心,才舍得把这么好的孩子往这边送。”
“可别冤枉了他,是我跟你妹夫要的人,他一个爷们实在不方便照看林丫头。”贾母叹道。
“您要人可以是客气,他给人却是认真。孩子这么大点,哭哭啼啼的,他就真忍心舍得把她送这么远,我倒没觉得我冤枉了他。”贾赦坚持道。
且不管林如海本人品行如何,纵然他才华了得,正直不阿,他也照样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假若他身处险境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罢了,却不是,而今在扬州是安安稳稳的做官,平平和和的度日,他能有多难。总之在这样情况下,他随便撒手不管黛玉,就是爱得不够,便是找出多少理由出来也没有说服力。
贾母瞪贾赦:“你懂什么,丧妇长女没人教养,自该送我这儿,你妹夫没错。”
“便是被这一条世俗之言诓得肯抛弃自己儿女,也是厉害。”贾赦执拗劲儿犯了,就不爽。
贾母不悦道:“你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又开始乱嘴胡沁。你当你探花郎妹夫跟你似得,整日没个正行,不守规矩。”
“规矩是做给别人看的,日子可要自己过。”贾赦接着道。
贾母厌烦地叫他别说了。贾政这时提起昨日宋奚来访一事。贾母立刻变了态度,又逼贾赦开口说说具体经过。
“也没什么,便是当初因邢氏一事,结识了,这你们都清楚。他昨日也许是走到半路渴了,跑我这喝了口茶,便闲聊几句,自己又嫌东西拿着不方便,才把那些御赐的人参燕窝送给了我。”贾赦简洁回道。
贾母本是不信贾赦这样说,不过听闻宋奚是突然造访,便想着也有可能是半路真口渴顺便敲门。
贾政接着补充经过,就是贾赦如何把人赶走那段。
“你这厮,人家好心好意把宫里的东西给你,你竟然几句话都没有说就把人给打发了,还说出这样无礼的话,老大,我真快被你气死了。你以前办事儿是不牢靠,可待人接物到还能混弄,而今怎连这点出息都没有了。”贾母十分不满的教训贾赦。
贾赦当贾母瞎唠叨,懒得吭声。
贾母更气,又说一通贾赦,贾赦还当全然没听到一般,只默默行礼便告退了。
贾母恨得不行,当着贾政面儿撒火骂起贾赦来,“这家以后还得靠你照应,瞧你大哥那副样子,除了惹事儿什么都做不了。那宋大人是谁都能得罪么,敢这样怠慢人家,只怕我老婆子明儿个便见不找东边的太阳了。你记得叫人去嘱咐那些看门的,回头若那位宋大人再来,便知会你去接应。我这也准备些礼物,回头你再跑一趟,去宋府赔个罪。”
贾政忙应承,告退后,便乘车去工部当值。到时有些晚了,得幸负责点卯的官员和贾政交好,便放他一马。贾政忙躬身行礼道谢。
那人便问:“你从不迟到,今日可是家里遇了什么情况”
贾政叹口气,便忙将事情经过说与对方。贾政却省掉了贾赦那一处,只是说宋奚昨日造访荣府,送了些礼物,今晨母亲对他多了些交代,故而耽误了些时候,才会晚到。那人一听宋奚昨晚竟然造访荣府,连连拱手恭喜贾政,对贾政的态度也比以往热情起来,甚至把他刚得来的蒙完话他还仔仔细细观察了下宋奚的表情。岂料宋奚连看都没看贾政一眼,只冷着脸用目光割他。
“我昨日便叫你把东边那排房子拆了,连夜动工,怎到现在还没开始”
“回大人,昨日三皇子特意派人交代下官,让下官暂且不要动孙府的房子,只先搬些物料便可。”王和顺讪讪道。
“圣上让谁负责王府改建一事”
“宋大人。”王和顺垂着脑袋,弱弱地回答道。
“那我昨日的话,你当什么了”
王和顺:“可这府邸改建之后,终是要给三殿下”
不及王和顺说完,宋奚便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王和顺偷瞄一眼,见宋奚上扬的眼角却中悉数堆满了冷意,便知这件事惹恼了他,赶紧止了前话,连连赔错。岂料宋奚反而怒意更甚,王和顺赶紧使眼色给身后的贾政,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
贾政感觉到王和顺德意思了,可以他的官品根本和宋奚说不上话,遂没胆子说。而且宋奚的威势太迫人,他便是品级够,只怕也照样会吓得嘴抖说不出话来了。
“王和顺,你敢抗旨,很好。”宋奚一甩袖,便要走。
王和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宋奚是在指责他只听三皇子的话,反而藐视皇帝任命之人的话,便就是抗旨。他吓得忙去追,赔罪解释自己真不是故意为之。
“下官当时只是考虑到这孙府是给三皇子将来封王改建的,便想着遵循它将来主子的意思。”
“若有异议,理该派人知会我,问了我的意思再做,你如此擅自做主,可曾把我放在眼里。而今这事儿我可不敢担着了,回头我便禀告皇上,把这活儿给推了,以后只凭王侍郎一人做主便可。”
“别别别,宋大人,下官真知道错了,下官跪下给您赔错”
宋奚哪管这些,迈大步就匆匆去了。王和顺赶忙拉着贾政,求他去给自己说情。贾政愣了愣,十分不明白。
王和顺气道:“怎么,还装糊涂不愿帮我当我不知道你们俩的的关系他昨晚还亲自上荣府找过你,你们的关系会一般贾存周,我素日在工部可待你不薄,今日的事儿你怎么也都得给我一个面子吧。”
贾政呆呆地瞪大眼,说不出话来。王和顺却甩脸子给他,推搡他快去把宋奚劝回来。贾政哪里敢跟宋奚说话,但王和顺这边他也不好交代,此刻只恨自己早上时候嘴巴欠,没把真实状况说出去。而今招惹个这么大的麻烦,他能怎么办,他根本没办法。
王和顺催促:“你倒是快去啊”
贾政无奈,只得假意跑进步,朝着宋奚的方向追。一路追到二仪门外,看到宋奚上车了,贾政就干巴巴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盼着这车快点驶走,他好跟王和顺交代说没追上。岂料车迟迟未动,直到王和顺跑到他身边了,也没动。
王和顺瞪着贾政,意在让他快去跟宋奚说话。贾政无法,不得不慢吞吞地往马车的方向挪步。
这时候,车内突然传出宋奚冷冽的声音。
“你就是贾恩侯的弟弟”
贾政慌忙拱手对着车的方向,“正是下官。”
一阵沉默之后,车走了。
贾政半晌才缓神儿,挺直了身子。
王和顺把才刚那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冲到贾政跟前,问他到底跟宋奚熟不熟。
贾政尴尬地臊红了脸,而后摇头。
“呵,原来不认识,那你早上吹什么宋奚去过你家看你我还想呢,宋大人何等身份,为何要屈尊去宁国府,原来不过是你这个假正经在吹牛皮罢了。”
贾政忙要解释。王和顺根本不想再理他,气得狠狠瞪贾政一眼,拂袖便走。
贾政最后自己花钱雇车回去,结果他刚到工部,便见很多官员同僚拿奇怪的眼神儿看自己。他刚坐定,便发现自己桌上之前收到的那些茶叶、糕点和砚台之类都没了。接着便听见有人窃窃私语,骂他虚伪装正经之类的话。
贾政十分郁闷,耷拉着脑袋,脸一直燥热到放值时,便赶忙匆匆离去。他正等马车的工夫,便听见有两位同僚正在聊闲话,说的是三皇子的先生原太子太保江洪榧的事儿。
“江大人太保当得好好地,为何突然被圣上打发回家了”
“得罪了宋大人呗。听说是三皇子讥讽宋大人,对宋大人无礼了。宋大人气量好,没跟三皇子计较,反怪说是先生没把三皇子教好,转头便跟皇上说江大人年迈不宜教皇子们读书了,江大人就得告老归乡了。”
“三皇子也够胆子大得,国舅爷好歹是他的长辈,又是那般了不得的人物,他还敢乱言得罪,那般大不敬”
贾政还想侧耳再听,奈何那俩人注意到了他,压低了声音。贾政便坐车匆匆归了家。白天的事儿他还心有余悸,再说王和顺是他的道。
方正路看到信最后最后还注明四个字阅后即焚。
“送这么多出去,可未必人人都听话看完信就烧毁。再说也不是每个下人都识字,这信他们若看不懂便得找别人帮忙瞧,秘密也瞒不住。”方正路琢磨道。
贾赦笑,“便没打算瞒着,只是这信纸别满天飞就好,不然太过猖狂,引得官府注意便不好了。知道的人多不怕,回头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有消息要在街上找脸抹锅底灰,左手戴红绳的乞丐,也不错。”
“老爷,你这次可不像以前那么办事小心了,有些明目张胆。”方正路微微提醒贾赦一句。
“只要我们做得不是太过分,放心,没人敢招惹咱们。”贾赦盯着方正路的眼睛说话,目的就是让他相信自己的话很可靠。
方正路点了点头,他命都是老爷给得,老爷说什么他自然会信什么。
贾赦:“再有一件事,我要找一名画师,要笔法好,能画得又快又像。若如南唐画师顾闳中那样的,最好不过。”
方正路点点头,这段时日邻家轩客人之中便有不少文人画师,他回头留心找一找,应该会很容易寻到一名手艺好嘴巴又牢靠的人。
贾赦还要找一名雕刻师,得能把画师所绘之物雕刻出来成功印在纸上才行。这事儿估计还得靠宋奚,毕竟他名下的三字坊内人才济济,定然不缺会雕画的人。
贾赦接着沉吟片刻,对方正路道:“从明日开始,邻家秘闻第四期就开始接受预订出售售,你张贴消息在门外,也叫黑猪他们帮忙多散布消息。无论谁买,一律一本五两银子。你要万福把所有预订的人都登记在册,并让他们签字画押。回头等第四期一出,让他们自己来这报名取货。”
方正路觉得挺新鲜,一一记下之后,又问贾赦:“那咱们这次便不会往各个府邸派发了”
“不发了,天下间哪有一辈子只赔不赚的买卖,这书想要做下去,必须要盈利才行。”
这次贾赦不光要卖书,还要在书页上插播广告。这招募广告的事儿也交给方正路去做。
“你就找文人墨客和女眷们喜欢逛的商铺,跟他们说,你会把他们的特色货绘成图,印在书上,图边还可以写五句话,回头我们会在图的正上方注明铺子名称和地点。”
方正路又听到一件新鲜的事儿,忙点点头,表示他会试一试。
“至于花费就暂定第一页一百两,中间页八十两,最后页五十两。若招不到也没关系,你不必太介意,毕竟这事儿太新鲜,敢于尝试的人应该不多。”
方正路一一应承,既然提到了第四期,免不得要问贾赦对于内容是否有了定夺。
贾赦脸色忽然严肃下来,“虽然黑猪尚没有查到实证,但我觉得王子腾之子王升景应该是手沾血了,而且不止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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