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一愣就赔笑说:“海岛之上,要银子有什么用,孙大人的话末将记下了,给他们几天休息和酒肉就是。”
“也好,来人,给黄将军五十两银子,让他去多买几口猪。”
再次谢过孙承宗的赏赐后,黄石小心地说道:“这条海船的主人想加入我大明军户。”
“哦?”孙承宗拉长了声音。
黄石使了个眼色,就有亲卫去把黑岛康夫喊来了,黄石指着黑岛介绍了一番,最后斟酌着语气说道:“他祖上是倭寇,因此末将不敢专擅。”
“祖上是倭寇么?他总不是吧?”
“不是,不然末将绝不敢收留。”
孙承宗哈哈一笑:“那好,这事本经略答应了。我大明律令煌煌,倭寇法当斩,但罪不及子孙,他可以加入大明军籍。算鞑官好了,黑岛这个姓可以直接用,就不必改了。”
黄石掉头笑骂道:“你这厮,还不快谢过孙大人。”
黑岛忙不迭地磕头谢恩:“谢大经略大人,小人从此就叫黑岛一夫,一心一意,为大明尽忠效力。”
感激不尽地黑岛一夫爬走以后,孙承宗心情也显得大好,走下船后一路上问东问西,对长生岛的各种规章充满了好奇。
根据黄石的命令,所有士兵都戴上了自己得到的勋章,孙承宗打量着贺宝刀胸前的一大堆零碎:“黄将军,这位壮士想必是你麾下的第一猛将了吧?”
“是,贺游击是末将的心腹爱将,勇冠全军。”
贺宝刀欠身抱拳,朗声颂道:“末将贺宝刀,见过孙大人。”
一边的黄石趁机吹捧了一下贺宝刀的勇武,抬高手下也就是变相地抬高自己嘛。孙承宗含笑听完这老长的一段,越看贺宝刀越是喜爱:“将门之后,果然厉害。”
贺宝刀听到孙承宗这样的人物称赞他的家族,顿时也是喜上眉梢,得意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孙承宗看在眼里就又勉励说:“既然来了辽东,那就在这里安心杀敌,子子孙孙都为我大明保卫边疆吧。”
“末将的愿望就是立下大功,然后朝廷开恩放某回老家去,”一点儿规矩也没有的贺宝刀又开始说话了,黄石无法阻止他就一下子把脸绷紧了,但贺宝刀根本没有看见黄石的眼色,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前月陕西老家来信了,家里人听说末将已经当上了从三品武将,宗族里也都很高兴,同辈里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所以族里面都说某给贺家的祖宗争光了。”
兴奋的神色在贺宝刀脸上一闪而过,却而带之的就是落寞:“末将也曾跟族里说过要立功还乡,结果上个月的信中,家里告诉某已经被族里除名了。还随信送来了一套牌位,让某就在辽东开花散叶,不要再想着回去,回去也不会有某的位置了。”
古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但贺家的意思明显是要贺宝刀落地生根,不要总想着改籍回乡。贺家还给贺宝刀在老家聘了一房妻室,据说这个月末或是下个月初就要送来长生岛。黄石明白这是贺家的一片苦心,贺宝刀现在职务已经这么高了,要是他还念念不忘回乡,哪个长官心里不会有疙瘩啊?孙承宗听了也赞了一句:“难得你们贺家这么深明大义。”他转头看着黄石:“贺游击现在的世职是什么?”
黄石正暗自高兴贺宝刀没有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连忙应承道:“贺游击世袭东江镇副百户。”
“很不错啊,”孙承宗又赞了一声:“你这么年轻,跟着黄将军好好做,世袭千户、百户唾手可得。”
“孙大人说得是,末将此生定然为黄将军马前开道,末将的子孙也会追随黄将军的后人为我大明保卫辽东。”
贺宝刀表的这番对明朝、对黄石的忠心,只是让后者在心中暗自冷笑,要真是像贺宝刀说得这样发展的话,那现在以毛文龙为首的辽东武人势力就会形成一个新的将门集团——这正是黄石最痛恨的东西。
可是孙承宗却笑道:“有志气,说得好!”他沉吟了一下:“贺游击已经是从三品武官,宝刀这两个字配不上他的身份。”
黄石狠狠一推毫无眼色的贺宝刀,劈头骂道:“还不快谢孙大人赐名?”看贺宝刀还没有反应过来,黄石就又踢了他一脚。
贺宝刀趴下叩谢以后,孙承宗拈着胡子想了想:“就叫定远吧,去平定远方作乱的蛮夷,为圣上分忧。”
已经有了一个致远了,又来了一个定远……不过黄石倒也不反对在自己军中建立一个北洋舰队。
孙承宗的视线移到贺定远身后的一个兵身上,发现他胸前也有三个铁片,不禁叹道:“强将手下无弱兵,随便一个兵都斩首三级。”
这话让黄石和他的部下们都尴尬地笑了一笑,那个士兵也登时变成了大红脸,又羞又臊地垂下了头。
“孙大人明鉴,这个士兵的铁片不是斩首的意思,他一个人也没有杀过。”这次是黄石出来趟浑水了。
“哦?那这个铁片是什么意思?”孙承宗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士兵胸前的铁片做得蛮精致的。
“是说他受过三次重伤,末将的属下,每受过一次重伤就会发一个这种铁片。”黄石走到那个士兵身边,喝令他抬高头站直,不许往脚下看。
黄石并肩和那个士兵站在一起,和他同样面冲着孙承宗:“孙大人,杀贼斩首,有的时候全凭运气,但这个士兵已经三次重伤下不了床,但三次都爬起来归队。虽然他还没有斩首功,但看到这三块铁牌,谁不会道一声:‘好勇猛,真是条好汉。’呢?”
那个兵羞愧之色已经尽去,单膝跪到:“孙大人放心,大人放心,小人下次再上战场,定会杀贼报国。”
孙承宗盯着这士兵看了一会儿,又是一声轻喝:“来人,赏黄将军五两银子。黄将军,给这个好汉也买些酒肉吧。”
一天不到孙承宗就前后赏了几百两银子,才视察了短短两天他就不打算再看下去了。原本预备的赏银还剩下三千多两,孙承宗很干脆地把这些统统留给了长生岛,返回山海关前他把黄石以外的人都赶开了些距离。
“你是哪年从军的?”
“回孙大人话……”
黄石这次才开头就被孙承宗打断了:“这一口一个‘孙大人’,本官听得很不舒服。本官是从二品,你是正三品,黄将军满嘴‘大人、大人’的,是不是要本官也喊你‘黄大人‘啊?”
“孙大人折杀末……”听见孙承宗又哼了一声,黄石立刻改口:“孙阁老。”不料孙承宗眉头还是皱着,黄石就又低声叫了一声:“阁老。”
“嗯,黄石你以后也不必再和老夫客套。”孙承宗满意地笑了一下,凝住的眉头也松开了,他忽然问道:“毛帅是不是让你武器都藏起来不要给老夫看见?”
这不符合官场规矩的话问得黄石手足无措:“哪有此事?末将不明白阁老何出此言?”
“呵呵,黄石你的嘴还是和在辽西的时候一样严啊。”孙承宗回想起和黄石关于海路的那次谈话,笑了几声就不再追问了:“老夫一路来这长生岛,看东江镇各部都如同叫花子一般,心中已经是有所怀疑。毛帅开镇以来,斩首几千具,这乞丐流民一般的军队,如何能做到?”
孙承宗本来就声如洪钟,这几句话说得更是响亮:“他们定是把武器都藏起来了,不想给老夫看见!哼,老夫身边就有关宁军四十个营,十几个总兵、副将,这种把戏,哼,难道都以为老夫没见识过么?只是因为知道边士艰辛所以老夫才不点破罢了,”
黄石战战兢兢地不敢答茬,孙承宗勉励了两句后又问:“黄石你是哪年从军的?”
“万历四十六年。”
“何时升果长?”
“末将没有当过果长?”
“伍长?……也没有,副把总呢?……把总?……副千总?”孙承宗惊讶的眉毛越挑越高:“那你是天启元年直接被王化贞任命为六品千总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孙承宗看似无意地说道:“毛帅也是那年被王化贞任命为游击的,也是那年出兵辽东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十七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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