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架住了晕过去的赵辰。
秦卒虎视眈眈。聂无双那张饱含沧桑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提了提赵辰,聂无双握紧手中干将,笔直而立,静候着秦卒动手。
不知是谁第一个朝前冲,随后,秦卒像下锅的豆子一般,朝着中心的聂无双滚落。
聂无双第一时间并没有动,一直等到秦卒靠近他只余四五步时,才突然动了。只见一道黑色光芒,从他身体透出,向着四方发散。黑光没有停歇,穿透一个又一个秦卒,持续不断,光辉不绝。厚重的秦国制甲,在剑光面前,却如豆腐一般,被轻易切碎。
片刻之后,秦卒冲到聂无双身边,才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齐齐倒在地上。
一瞬间,聂无双身侧空了出来。冲向他的秦卒,无一生还。
“聂先生!快来!”
乘着这个空档,原本在外围与秦军厮杀的薛平,连忙赶马冲进包围圈。聂无双将赵辰抛上战马,翻身而上,驾着马朝外围突去。凡是想要阻拦他的,莫不是被一剑刺透,却连聂无双如何出剑都没看到。这一下,秦军只要见到聂无双的战马,便纷纷向着旁边退让,不肯与他接战。
赵军也乐得如此,薛平跟在聂无双身后,很快就要冲出包围圈外。
“呜,呜,呜——”
一阵凄凉急促的号声,在秦军阵中响起。
不知何时,王政和白臻南两人,已经来到了赵军营寨内。见此情形,王政站到高处,振臂大吼道:“全军听令!不得让一个人从空山岭逃走,否则,军法处置!”
“嗷,嗷,嗷!”
秦军军规严厉,不近人情。听到军法处置四个字,秦国士卒再次围了上来。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前来参与救援赵辰的,大约只有千余骑,虽都是精锐的赵国骑射兵,但无奈寡不敌众。哪怕是数万头猪围着,一时间也突围不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聂无双的额头,已经微微浸出汗珠。
聂无双估计自己,最多还能支持一炷香的功夫。可是,空岭关还在前方,一炷香的功夫,恐怕无法抵达。“薛将军,”聂无双高声道,“我们必须尽快冲出去!”
“我知道。”薛平高声回应。
薛平何尝不想快点逃出去,可秦卒就像跗骨之蛆一般,根本摆不脱。薛平看了一眼身旁昏迷的赵辰,咬咬牙。“不能让将军死在这里!”
薛平举起长剑,“赵国骑射兵,跟我来!”
赵国骑射兵停下逃走的步伐,聚集在薛平身边。千余人聚集在一起,立时将一段路堵死。原本,骑射兵是因为其速度优势,而在战场战无不胜。这一刻,薛平却只能选择,立桩朝着秦军射箭,生生用血肉拖延住秦军推进的步伐。秦军很快围堵上来,长戟刺出,赵国骑射兵根本无处可挡。
这支赵国最精锐的军队,赵辰的心腹,面对敌人刺来的长戟刀剑,没有一人退却。只是冰冷如雕塑一般,不断的弯弓搭箭,射向秦军。
将军曾说过,身为强者,就应该守护弱小的人。是力量赋予了责任,是权利赋予了义务。一旦出了事情,就应当由将军留下来殿后。
而现在将军已经倒下,薛平哀伤一笑,就应该由我来了!
“全军听令,死战不退!”
赵军发疯了一般,用命堵住路口,不肯让秦军退去;与之相对,秦军同样不能容忍赵辰就此逃脱,也是不要命一般的朝着前方突进。
两军就像针尖对上麦芒,在山谷之中猛然碰撞到一起,谁也不肯让谁通过半步。
聂无双伏在马上,驾着马飞快驰离空山岭。渐渐的,他将战场甩在了身后。空岭关门大开,像是早就知道聂无双会来。守在城下的赵卒,向聂无双长戟行礼。
聂无双从空岭关穿过。随后,空岭关下的赵军骑射兵,纷纷上马,朝着山谷内驰去。
白雪皑皑,掩盖了这一切。
赵王何三年,空山岭之战。信安君赵辰轻敌冒进,中敌人奸计,被围堵于空山岭;其后有部将薛平,剑客聂无双,以及数千无名的赵国骑射兵,舍身相救,才得以侥幸逃脱。据知情的人说,经过这一战,空山岭中,尸体出奇的堆起一个山坡的模样。有人说,是秦军为了泄愤,才将赵军尸体堆积在一起。但其中也不乏秦军士卒的尸体,于是也有人说,是因为两军交战,寸步不退的缘故……尸体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后来都没有人前去收敛。
自此以后,空山岭真的成了空山岭。没有人愿意再从空山岭经过,据说,只要从里面走,下雪天就能听到激烈的喊杀声。就算是一百年之后,走进空山岭,依旧可以看到那堵在路上,耸立的两个山坡。
秦军大败赵军,但并没有继续进攻上党。
秦王砀在攻克阳翟之后,又转道前往周王室,拜访了周天子。“车通三川,以窥周室”的心愿终于完成,秦王砀想要将周氏的九鼎搬运回秦国,并亲自参与举鼎。却被鼎压下,当场吐血而亡。
秦王砀年仅二十三岁,英年早逝,顿时导致秦国内乱。
丞相王政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利,率军回归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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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青山,云雾缭绕。
由常理推论,理应山势越高,其上气候越是严寒。现在,韩国四境降雪,覆盖千里之地。唯独云梦山中,仍旧青葱翠绿,生机盎然。在山体之中,还有一湾泉水,自山脊流出,湍湍向下。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已经到了春季,哪里能够料到此乃最严寒的时日。
山泉之畔,一个青衣男子正挥动锄头,开垦荒地。
白日悬空,透不出一丝热量,青衣男子却汗流浃背,不停用手擦汗。一直从左侧到右侧,开垦了一块足够大小的土地,男子才停下来。杵着锄头,笑意清浅。
就在这时,密林之中,扑棱着翅膀飞来白鸟一只,停落在男子肩头。
男子微有愕然之意,取下白鸟腿上绢帛,展开一看,只见篆字一行:
“今有所用,速归邯郸。”
男子收好绢帛,顺着山路向上,行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一处山洞。男子将锄头依靠在山洞外,走了进去。只见一个白发老人,端坐在山洞正中。老人身旁青光闪动,闭眼凝神,隐隐有超然脱俗之感。
男子跪坐在老人前,低声道:“师傅。”
老人倏忽睁开眼睛,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穿透男子身体。“李默,你也想要下山了么?”
“是,师傅。”
对于身前老人,已经知道自己的想法,李默并不奇怪。四年前,自邯郸一别,赵辰便将他送到这荒山野岭,拜这老人为师。只因这老人不是别人,而是传说中经纬天下,无所不知的鬼谷子。鬼谷子能够猜测到李默的打算,没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地方。
“也罢,”鬼谷子更舒适的躺在石床上,“你师弟下山也有数月时间。想来,你要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话间,鬼谷子从身下掏出竹简一卷,递与李默。
李默看着老人皮肤萎缩,状若鸡爪的手,愕然道:“师傅?”
“拿去吧!”鬼谷子说,“这是鬼谷全术的下册。昔日你师弟臻南下山之际,我将上卷交与他,嘱托他择一明君匡扶天下,如今不知如何;现在你也要走,我将这下卷交与你,同样希望你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上下两卷,一卷书兵法,一卷书纵横。此二法,皆能逆天而行,还望你好自珍重。”
说完,鬼谷子闭上眼睛,靠在石床上。不一会儿,便传来细微喘息。
李默没有多说,拿着《纵横》退出鬼谷洞。
一途沿路下了云梦山,李默并没有依据信鸟传来消息,向北前往邯郸,而是向南朝不远的大梁而去。虽然隐居山中,但李默对天下大势仍了如指掌。知道赵辰这些年南征楚国,西伐强秦;也知道他新败在空岭山之中。此番赵辰找他,是想要他能够提供助力。
可是,赵辰需要他做什么呢。
昔年,因为见李默性情憨厚诚恳,才委以重任,将他送与云梦山学艺。经过三天三夜的长跪苦求,鬼谷子终于收下了这个愚笨的徒弟。经过云梦山中三年修养,李默已不复昔日愚笨之姿,身形清瘦,自有一种飘然出尘的感觉。而这些年在山中,李默一直跟随着鬼谷子学习的,便是纵横游说之术。想到这里,赵辰想要他做什么,李默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想法。
几日后,李默抵达大梁城。
金碧辉煌的魏王宫中,群臣俯首。站在最前方的,是公叔错和青河君魏申。河东一战,青河君力挽狂澜,带着两万余魏卒如神兵天降,救了魏东河一次。随后,魏王衍诏告全国,称魏申谋反之事不过是贾意的谗言导致。还特地在魏申回国后为他举行了凯旋仪式。青河君也大度的表示了对此事的不在乎,和对大王的忠心耿耿。
君臣和好如初,魏申出任魏国丞相既大将军,统揽军政大权。
不过,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魏王做更多的事情。魏申军临河东,很快就夺下了河东大军兵权,魏王无兵可用。如果魏申挥师东进,逼近大梁,魏王衍只会更加难堪。
魏国国都平静的气氛下,隐藏着涌动的暗流。
“你是赵辰派来的人?”
魏王衍高坐在王位上,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纨绔子弟模样。蓄起胡须,黑色的眼珠透着一股阴晴不定的狠厉。
李默对此浑然不觉,俯身行礼,朗声道:“臣李默,特地代信安君前来,向大王求取莹公主殿下。信安君与莹公主偶然相遇,一见钟情,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的佳偶。发誓此生不再分开,生死相随。今信安君归赵,特地派臣前来,便是为了得到大王认可,结成姻亲。”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连在一旁的魏申,脸色也不觉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