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这种事?
三天后,徐宋站在明月寺的前面,心里有些感慨。
这是一个在琉月国国都附近比较受女眷欢迎的寺庙,坐落在近郊一座山的半山腰,台阶铺得又宽又平坦,没隔几步路就一个小亭子,每个小亭子和周围的风景都被精心安排过,落脚休息也赏心悦目。
明月寺的本寺更是注重这些,将庄严佛家重地和如画园林结为一体,一年四季都各有各的风景,比如现在,肖守义上前报了徐宋的名号,一个年纪不大举止却很得体的小沙尼将他们引到了后山的厢房中,旁边就种了一株不知道有多少年了的老梨树,盘结的老树这个季节开了一树的花,也落了许多在地上,仿佛是一层洁白的毯子,而就算落了花,树上抽了许许多多绿色的嫩芽,再加上有小鸟在上面吱吱喳喳地叫,还是热闹非凡。
徐宋被请进旁边一间,皇甫云早就在里面等着了,照例是和一群诗名俱佳,却在官场混不开的风流才子,清净之地居然还备了酒,一见徐宋进来,里面便由皇甫云牵头,热热闹闹地迎了上来。
又是一阵令人烦厌的你来我去,徐宋也只能强笑着应付,不过这一次难得,不过喝了一两个时辰他们便散了,更神奇的是他们还带了人把肖守义这个让人头疼的人给灌醉了。
喝完酒,徐宋还有些晕乎,就有小沙尼过来收拾了满桌的狼藉,又新上了一些瓜果点心,还有红泥小炉外加一套紫砂的茶具,没等徐宋多问,外面就进来两个娇俏的女子。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绿色衣衫,裙角绣青荷,头上梳了两个圆圆的发簪,插着一些小小的朱红珠子,排列地错落有致,看起来年纪大些,她低着头掀开门上的竹帘,后头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生。
“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徐宋想着,也不知道怎么出现“初中生”这个概念,她穿着淡粉色的裙子和浅藕色的对襟上衫,只是在裙上零星绣了一些细碎的花纹,一只带裙子同色长穗的玉佩压裙,小小的脚步往里边移动裙边就像翻飞的浪花一样令人眼花缭乱。
“小女茗瑄,见过恒公子。”一进来,她就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满头的秀发垂到了腰臀部,前面两根鬓发被细细地编成了辫子,一直垂着眼睛,徐宋看不见上回让他心迷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或着是徐宋脑子又混乱了将眼前的人跟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重叠起来,又或者她身上那种特殊的熟悉的感觉让他特别迫切,他张口就说:“我们见过,是不是?”
谢安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徐宋一眼,却看见对方眼神亮亮的,正盯着自己看,不知怎么的,她心里一阵慌乱,没顾得上礼仪就直接回答道:“是,是见过啊,之前,之前在皇宫……”
“不是。”徐宋如愿以偿的看到那双特别的眼睛,他几乎要沉浸在那眼睛里面了,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掩盖着无数的心事,又像是一个谜,他看着这样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们应该更加熟悉。”
“您是西平海国的四皇子对吧?”谢安竹感觉自己察觉到了某些东西,但是又不敢确定,她试探着问,同时也堵着徐宋可能要说出来的话,免得被墙另一边的耳朵听去。
“是。”徐宋回答。
“您这是第一次来琉月吧?”谢安竹又问。
“没错。”事实确实是这样,徐宋也只能这样回答。
“小女子也从未出过这都城,此前您如何能见奴家了?怕是有相似之人,公子看混了眼吧?”谢安竹一点也不像普通的闺秀,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徐宋桌子对面坐下,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又往外看了两眼。
徐宋跟着她的眼神往门口看,先掀开帘子的那位丫鬟模样的女子十分懂事,见自家主子进去攀谈起来就出去了,透过竹帘依稀还可以看到她守在外面的身影,徐宋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也回答道:“许是我看错了。”
谢安竹抿嘴一笑,看着徐宋盯着自己看的傻楞眼神就莫名有些开心,旁边小炉上的水还没有烧开,就跟徐宋介绍说:“刚才公子喝的是窗外那颗梨树上结的果子酿的梨子酒,这神来峰峰顶也有一株上百年的老茶树,清明前采其嫩芽,小火清炒便满室生香,公子可愿尝一尝?”
这会儿徐宋也有些清醒过来,他看了看面前的茶具,还有眼前的姑娘,深感对方是有备而来,孤男寡女对方都没有说什么反而落落大方,虽然不知道无事献殷勤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他还能吃亏了不成?不过言语上还是要小心一些了。只是提起这茶叶,徐宋脑子里下意识跳出一个人名,一时间想不到出处,就问了出来:“康师傅制的?”
闻言,谢安竹脸上的笑容一顿,深深地看了徐宋一眼,那眼神里的复杂情绪让徐宋一愣,想要再细看的时候谢安竹又轻轻笑了起来,回答说:“不知这位康师傅是制茶大师么?小女子未曾听闻。”
“哦,小可随口胡说的,姑娘请勿在意。”徐宋说道,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答案,在听到谢安竹回答之后,总感觉有些失落。
接下来就是泡茶品茶,徐宋想当面问问她能做出那一首《花问》心里到底有什么感慨,却又怕听到的答案让自己失望,也就没有问出口。两个人随意交谈了一些见闻,徐宋意外的发现这个女孩子又一次刷新了他对闺阁女子的认知,许多见地居然比他还深刻许多,徐宋每次问起,她就有些狡黠地说:“不过是多看了一下杂书,不算什么。”实在让人难以猜测这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小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这茶一喝就是半个下午,直到西边飞起红霞,谢安竹提出要回家了,徐宋目送她摇曳着走出门去,心里竟然有些不舍。
浅色的背影融入那一地的梨白,她就像一朵脆弱易凋的梨花,霞光给她打上一层鲜艳的红色,却让徐宋更加心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