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沐临，大雪飞扬。
卫良站在阳台抽烟，屋里没开灯，整幢别墅在夜色中阴沉沉矗立，地上散乱了一地烟头，他脸色憔悴，夹着烟的手不停地抖。
他如果有心，想查卫健军的过往绝不是难事，甚至比席晨能查到还要多，他却从未怀疑过，把自己当作卫健军的枪，二十年认贼作父。
烟燃完，他松开手，烟头掉落在地，他倚着墙滑落坐下，眼泪终于落下来，然后是拼尽全力，放声痛哭！
他想到自己妹妹，全身都是烧伤，躺在床上三年，受不了自己的伤，求着安乐死，最后跳楼自杀，还有那些被烧死的朋友，是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他却成了仇人的刽子手！
“哥！”
卫暖晴兴冲冲推开门，摸娑着打开灯，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忙跑过去想扶他起来，“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疼的厉害？”
“滚开！”
卫良哭叫一声，一巴掌搧过去！
卫暖晴尖叫着撞在阳台上狠狠擦了下，额角火辣辣的疼，她惊呆了，睁大眼看卫良，没反应过来。
“滚！”
卫良脸色狰狞，卫暖晴捂住脸，哇哭出来，擦了下眼泪跑走了。
卫良大口喘气，扶着墙回到房间，呆呆坐了很久，床头摆着他和陆芸的照片，没有烧伤前的，那时候她才六岁，那时候他还叫陆良。
他将照片按到怀里，把脸埋起来，喉头挤出一声呜咽……
卫暖晴一路哭，开车到秋蓝别墅，席晨将她迎进门，她哇扑到他怀里，“席晨，我哥疯了，他打我！他打我！”
“出什么事了？”
席晨拧眉，卫暖晴抽噎着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席晨眸光闪烁几下，笑着说：“他被你爸打了肯定心情不好，你还招他。”
“我没有！”
卫暖晴跺脚，心头一阵委屈，“我没招他，我是特意赶过去看他的！是我爸打他，又不是我打他，他凭什么对我发脾气！”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怎么不是大事？他搧我！从小到大，没人打我！就你和他打我，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不帮我说话，我不理你了！”
卫暖晴扭过头发脾气，席晨眼角抽动一下，笑着搂住她，“都是我们的错行了吧？你爸不疼你哥你不是不知道，好了，这件事千万别和你爸说，免得他又迁怒到他身上。”
“……”
卫暖晴不答应，扁着嘴不吱声，席晨哄了她好一会，周晧走进来，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席晨眼角余光飞快撇了下她，然后看周晧，又回头说：“晴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千万别和你爸说。”
“那我先回去了。”
卫暖晴有点恼了，扭头就走，她都被打了，他安慰都没几句就要去忙，哪里有做人家男友的样！
卫暖晴离开，不一会周晧领着卫良进来。
“没让晴儿看到吧？”
“没有，先前让卫先生藏在一旁的。”
周晧阖上门离开，席晨倒了杯水给卫良，淡淡说道：“想通了？相信了？”
“……”
卫良低着头不说话，席晨也不逼迫他。
他能来，就代表已经做了选择，好一会卫良才开口，声音嘶哑，“我明天，会去自首，为了安全起见，我把这东西给你。”
他将一个指甲大小的内存卡放到他手中，“这里有你想要的，所有我有的证据都在这里，我也有准备，早立了遗嘱，名下所有资产给暖暖，我给发她了邮件。”
“哦。”
席晨捏着U盘，心头的大石重重落下，卫良在口袋里摸娑，然后将一个盒子掏出来递给他，“把这个给她，宁夏回来了，我肯定是见不到她了，我走了。”
“你保重。”
席晨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卫良脚步停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门阖上，席晨打开盒子，是一枚钻戒，他翻转细看，指环内侧刻着名字：席暖卫良。
他哼了声，随手扔到一旁，眼光幽寒，卫暖晴藏不住话的，卫良大约是走不到公安局了，正好……
卫宅——
卫暖晴气呼呼推开门，卫健军关上电视，笑呵呵问她：“谁惹我们的晴公主生气了？是不是某个人心心念念的席晨啊？”
“爸！”
卫暖晴跺脚撒娇，眼睛一下红了，坐过去偎着他，卫健军摸摸她头发，“说说吧，他怎么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他。”
“不是他啦。”
卫暖晴撅嘴，然后又点头，“也有他的份，我去找哥，他竟然打我！还让我滚！席晨还不让我告诉你，我偏告诉你，爸，你看，我脸都肿了。”
卫健军细看她的脸，脸色阴沉，“卫良敢打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卫暖晴将莫名被打的事说了一遍，卫健军眼神闪烁，心猛地提起来，卫良从来不敢打暖晴，一定不简单！
“晴儿别气，明天我一定好好教训他给你出气，赶紧上楼，拿冰块敷一下。”
“爸，你别打他，你骂他就行了，免得他还恨到我头上。”
卫暖晴哼了一声上楼去，卫健军抽了根烟点然，然后拨通一个电话，“今天你们送卫良到过哪，查一下。”
“席晨那？我知道了，从今天起，他到过哪个地方都要跟我报一下。”
挂断电话，他吐了口烟雾，眼神幽暗……
下了四天的大雪终于在下午停了，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还有一场暴雪将要来临，卫良开着车往公安局驶去。
就快到的时候，突然后面一辆车子超过来，直直截在他前面！他猛踩刹车！车子打开，张伟全笑眯眯下车，“卫良少爷，先生让我们接你回去。”
卫良眯起眼，回头看去，后面两辆车子堵在他车后，他看到那些人鼓起的裤口袋，手在衣袋内收紧，“这么大阵仗，看来我不回去也不行了。”
“您别为难我们这些下属就好，请吧。”
张伟全抬头示意，两个人立刻上前，卫良跟着坐上车，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果然又下雪了，张伟全手在口袋里的手机上摩挲，前后看了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那人竟然没人救人。
星灿娱.乐城——
卫良推门进去，今天不做生意，员工都不在，大厅只开了一盏灯，昏暗阴沉，卫健军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雪茄。
张伟全按下摇控，大门自动落下，将外面严实遮住，卫健军抬了下手，一旁的人立刻涌过去翻找，没有找到任何危险工具才退下。
卫健军这才起身，缓缓说道：“卫良，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你告诉我，你今天要到哪去？那里离市公安局特别近，你不会是要到那去吧？”
“……”
卫良只看着他不说话，表情淡漠，卫健军眼角抽动一下，似笑非笑，“不说话？那认不认识这个？”
他抬手，一个下属上前将东西给他，卫良脸色变了，是个文件袋，很熟悉，是他交给律师的，如果他有事，律师会代为呈给警方，他知道了！
“卫良，我小看你了，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结果你一直在背手计划着捅我刀子，可惜了，你的律师显然更爱钱。”
“不是你养的狗么，把狗当儿子，你真是心善。”
卫良冷笑，卫健军眯起眼，“记得你一直把我当恩人看的，卫良，是不是谁蛊惑了你，想离间我们父子关系？”
“离间？那你记得唐心泊么？你为什么要杀他？”
“……！！”
卫健军眼帘一掀，眼神变了，静静看他不说话，张伟全低声喝道：“送卫良少爷到包厢！”
包厢门阖上，卫良被绑在椅子上，张伟全看了他一眼关上门，卫健军低头捏住他下巴，狠声问道：“你知道什么？”
“怕了？”
卫良呵呵笑，恨恨看他，“怕死啊？当初你大火烧孤儿院时，怎么不怕呢？卫健军，你完了，你以为我只留了一份给律师是么？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还有谁？”
卫健军一巴掌搧过去，怒叫出声，卫良吐了他一脸血唾沫，痛快至极，“想知道？等你到地下了，我再告诉你！”
“畜生！”
卫健军又一巴掌搧过去，拿过桌上的刀切了他一根手指！卫良全身抽搐，死死咬着牙，身子扭曲着，却从喉头里喷出一声笑，哈哈大笑道：“卫健军！怕吧？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孤儿院那么多条命！我妹妹的命！我拿你一命便宜你了！”
“告诉我是谁？”
卫健军咆哮，卫良狠狠撞在他头上，他踉跄着往后退一步，突然叹息一声，蹲下身看他，满脸酸楚，“良儿，当初我也没办法，我被我哥逼到绝处了，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我把你当儿子一样疼。”
“当儿子一样疼，为什么卫暖晴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犯罪的事都要我做你自己却不沾手？卫健军，别来苦情戏这一套，我一定要你死！”
“是么，你以为这么点证据就能要我的命么？”
卫健军缓缓起身，淡淡说道：“只怕你会死在我前头，卫家要出事，你当我不知道么？可惜这么多年这些事都是你在做，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父亲。你死了，死无对证，很快这里会有一场斗殴，将来查到了，结论就是卫家大少爷与人火拼，被乱刀砍死，然后抛尸江河。”
“……”
卫良咬牙，不甘涌上心头，他不怕死，却恨自己会死在他前头，看不到他的结局，没脸去见自己妹妹！
卫健军按下铃声，房门打开，张伟全领了两个人进屋——
“给你们一个星期时间，好好的问，没人能受的了三天，我给他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他还不说，那就是没有。”
第九十五章一审
国航机场，宁夏抬腕看时间，身后一群人集体看时间。
二十分钟前就下飞机，忙活了半个月，原本该回家泡澡海吃和女朋友谈情说爱，可是老板不肯走，他们只能陪着一起耗。
秦婉约跟在宁夏身后，一直看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离开，宋佳宜拧了下眉没说话，又看了眼时间，上前低声说：“宁总，要不让他们先回去？”
宁夏这才回过神，点头说：“让大家回去吧，这些天辛苦大家了。”
“应该的。”
宋佳宜笑，忙招呼大家离开，秦婉约频频回头，宁夏看向别处，脸色阴沉，她不由停下脚步，找了个位子坐上，假意休息。
宁夏又看时间，转身看向门的方向，席暖匆忙走来，李沫紧紧跟在身后，“路上堵的太厉害了，等急了吧？”
“……”
宁夏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席暖上前挽他，“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是路上堵的太厉害了。”
“那为什么不早点出门？如果真的在乎我，你就应该早早就等在机场。”
“……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
席暖眼睛泛红，满脸愧责，宁夏心软，瞅了她一眼，“就这样？没有表示的道歉叫道歉么？”
席暖四下看了看，不少人都看过来，她与宁夏都是难得的好相貌，十分扎眼。
她脸有点红，踮起脚尖拿手遮住脸，要亲在他脸颊，他就知道她不会亲嘴，偏过头精准地碾到她唇上，当众一个热吻，怒火这才压下。
海蓝别墅——
阿姨早得了电话回家避开，偌大的别墅空无一人，席暖拖着他的行李箱进屋，“要先洗澡么？还是先吃饭。”
“两样都不。”
宁夏牵着她的手上楼，慢腾腾地说：“我们聊聊天，谈一谈，你这半个月有十四天住在席晨那，和孙家明见了三次面，和卫良见了一次，活得真是精彩，我得向你讨点经验。”
“……”
席暖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她身边都是自己人，他竟然还能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不是身边出了内奸，就是派人跟踪她，哪一样都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宁夏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推开书房的门，然后关上反锁，一个转身将她抵在门上，看到她的表情，愣了下，“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是我身边的谁？”
宁夏眯起眼，对她的不悦表示不悦，“我是为保护你，你怪我？”
“是保护，还是跟踪？”
席暖似笑非笑，他沉下脸，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关晶莹最近被关晶晧逼急了，卫健军最近动作越来越多，我是在保护你，不领情啊？”
席暖脸色缓和下来，环住他的腰仰起头，柔声说：“我不是现在才知道么，你该跟我说一下，不然会闹误会的。”
“我不说，你就猜不出我的意思，就不会往好的方面想，就只能想到坏的方面是么？”
他话里已经有怒意，席暖忍不住叹气，小心眼的毛病又上来了，她手指在他后腰处刮挠，这里是他的敏.感点，果然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席暖强忍住笑意，嘴角抿着，狡黠得意，宁夏恼怒，手撑着门居高临下地看她，“你很得意？”
“没有，我哪敢啊。”
席暖搂住他的脖颈，嘴唇在他耳侧蹭了下，宁夏眼神幽暗，他从不是纵.欲的人，从前甚至有点冷淡，遇到她后，才知道什么叫情不自禁。
“想我了么？”
他贴着她耳侧吮吻，声音微微发哑，席暖嗯了一声，身子瞬间腾空，他抱她坐到窗前沙发床上，嘴角微微扬起，“有多想？”
“有……”
席暖偏头，嘴角扬起，眉眼风情流转盈漾，手指顺着他的嘴唇滑落，偶尔眼帘掀起，致命诱惑。他凭由她主动，身子微微压下，她气息拂在他胸前，他握住她的手将她压在身下。
“我的想念，够深么？”
席暖笑着看他，眉眼弯弯。
宁夏直吻得她眼睛朦胧，气息凌乱才罢休，“不错，小东西，我喜欢你这个想念，不过比起我的感觉还是差了点，比一比？”
“……”
一个半月的忍耐引发的后果格外严重，席暖每次欢.爱后都会觉得疲惫，阖着眼昏昏沉沉睡去，洗澡都是他抱着的，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才醒，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醒了。”
宁夏阖上书，低头吻在她唇上，他爱她睡在身边的感觉，爱看她醒来的模样，家的感觉，如此美好。
“嗯。”
席暖不想动弹，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
他手下用力让她趴在胸前，这样舒服一些，餮足了，一些事也该提上面来谈了，“和孙家明见面说什么了？”
“……”
席暖瞬间清醒，眼皮都不抬，懒洋洋地说：“你猜。”
“我不猜。”
宁夏将书放到一旁，神色慵懒，“数到三自己说，不然今天别想下床了，一。”
“就是商量合作的事，家明都开始相亲了，你还担心什么？”
“除非他结婚生孩子了，要不变成太监，不然担心是除不去的。”
他答的理所当然，席暖笑，拍了他一下安抚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不跟他见面，只讲电话行了吧？”
“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席暖讶然，打了个哈欠说：“是么？我不记得了，看来是年纪大了，记忆越来越差了。”
“……”
席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有精神，“一会我找小晨要电脑，里面有份很重要的资料，一会要发给秘书让她做一份合约，周一开会要用。”
“让李沫跟着，别不当回事。”
“嗯，对了，关晶洁怎么样了？”
她和席晨分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像从前一样堕落。
宁夏没想到她会问起她，扬了下眉说：“她最近没什么事，也没有新欢，已经半个月没到夜色风情了，连我都觉得奇怪。”
“那就好……”
席暖放下心来，她也想关晶洁能爱惜自己，别再像从前一样堕落，她回过头，幽幽一叹，“连关晶洁都回头是岸了，你是不是也该收敛一点，少到那些风月场所去？”
“别得寸进尺。”
宁夏捏她下巴，“一个星期最多去一次，我还不够迁就你。”
“够够够。”
席暖忙安抚他，眼波温软，温声说：“宁夏，你已经在改变，慢慢来。”
“回回都让我迁就，我说的你一样不听，双标真够重的。”
席暖搂住他装死，她怎么听？他都是一些大男子独占主义的要求，真听了，她就没有自己的个性，可不能这样。
下午席暖到秋蓝别墅，席晨出去买东西，她到书房拿电脑，目光不经意扫过桌上的电脑屏幕，界面显示有邮件到，她随意点开。
发件人：z
时间：xx年xx月xx日下午13：14。
就在席晨走之前，上面只有一句话：你要的东西。
有一个近很大的文件夹附件，她迟疑了下打开，脸色一下变白，封闭的书房，只有电脑里的嘈杂声在响，她看完后，眼睛瞪大，手按在桌面上颤抖，呼吸都是抖的。
“姐？”
席晨推门进来，脸上带笑，看到桌面的画面，脸色一下变了，站在原地不说话，席暖回头看他，脸色白得吓人，他捏紧手上前，将邮箱关掉。
“死了？”
席暖艰难发声，声音嘶哑。
席晨沉默了下嗯了一声，席暖身子软软往下倒，他忙扶住她，席暖脑袋一片空白，伸着手想找支撑，好一会才回过神。
席晨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倒了杯牛奶端过来，席暖捂住脸，一句话不想说，眼泪从指缝流出来，死了，他死了……
“姐，你早该想到，谁都救不了他的。”
“……”
席暖好一会才冷静，握着杯子一口喝了半杯下去，扭头看他，“你在卫家身边安插了人，怎么回事？”
“是卫家快要倒了，一个人投靠关家我正好就用了。”
席晨轻描淡写，并不太想深谈这件事。
席暖眸光转动，心咯噔一下，“卫良跟我说去自首，然后就不见了，也就是说自首的事被卫健军发现了，这件事他做的很隐蔽，前后只隔一天，卫健军怎么会这么快发现，是你？”
“……”
席晨低着头不说话，席暖呼吸有瞬间的凝窒，他从小就这样，不想承认的事就会沉默！
“为什么？你疯了么？他把证据都给你了，你不知道这样会要他的命么？”
席暖哑着嗓子问，席暖手指搓了下又按紧，在她面前他不敢抽烟，他吸了口气低声说：“卫健军太狡猾了，卫良给的那些证据根本定不了他死罪，张伟全投靠我，错过这机会他可能就会移民，可能就一辈子错过了，姐，卫良犯了那么多罪，他去自首也是死罪——”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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