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景虎让老管家冰公备了一份很厚重的礼,套了一辆马车去了昭府。
老国相倒没有将景虎拒之于大门外,而是拄着拐杖在福老的搀扶下,亲自来大门口迎接,一点也没有生出嫌隙的样子,倒显得楚王府的这对将相之间很是和谐。
寒暄过后,景虎在昭府管家福老的引领下,去西院看望依旧躺在床上的昭华,景虎向昭华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并且还以赵翊长辈的身份,代赵翊赔礼道歉。
一个大世家的家主,手握数万兵马的将军,竟然在向一个后辈赔礼道歉。
昭华本来一直在大声哼哼,装得凄惨不已,看到景虎这样,心里一阵慌乱,差点就露出了马脚。
还好一旁的福老眼疾手快,及时将景虎领出了房间,才没有闹出笑话。
就在老国相和景虎在堂屋里坐着喝茶闲聊时,门子来报说老楚王来了。
不但老国相一脸诧异,就是景虎也是一脸惊讶。
老国相以为是景虎请来帮忙的,想着老楚王居然会这么偏袒景家;而景虎却是在想老楚王为了赵翊,竟然肯屈尊亲自来到昭府。
老楚王显然知道景虎来昭府的事,看到自己麾下的一文一武在和和气气地喝着茶,并没有出现闹僵的局面,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老楚王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现在是关键时候,东海王的军队入侵江夏郡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而如一把利剑时刻悬在楚国头顶的戎国,具体会有什么行动,还尚未可知。
这个时候楚国需要的是团结一心,而不是将相不和,甚至是发生内乱。
老楚王在尊位上坐下后,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老国相,本王听说府中的二公子被人打伤了,不知道伤的如何?”
老国相昭永眼角跳动了一下,笑着拱手道:“有劳王爷费心了,虽然伤得不轻,庆幸的是性命无碍,那不孝子成天在外面给我惹事,这次受点伤算是给他一点教训。”
老国相停顿了一下,收起脸上的笑容,继续道:“不过如是有人故意欺负我儿,把我儿伤成了这样,到时还请王爷为我儿做主。”
老楚王笑着点了点头,如一个和事老一般,说道:“二公子在醉风楼被打伤的事情,本王也听说了一些,毕竟是涉及到了昭府和景府两家,你们一个是我的左手,一个是我的右手,伤了谁都不好,如果两家为了此事闹了矛盾,损失的还是本王我啊!”
老国相和景虎两人见老楚王口中说得轻松,实质上却是在责怪他们因为这点小事而不顾楚地的安危,两人忙伏身下拜,口称“不敢”。
“两位快起来,本王没有责怪的意思。”
老楚王忙边说边身体前倾,伸出双手做扶的姿势。
等老国相和景虎起身坐好后,老楚王才继续说道:“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君臣更要团结一心才是啊!”
老国相和景虎两人不约而同地口称“是”。
老楚王哈哈一笑,继续道:“好了,我也不说这些了,二位都是我楚国的肱骨之臣,这些道理肯定都明白,我今天是特意给二公子送来几样礼物。”
老楚王说着,一旁的杜黄庭从一个侍从手里接过一个礼盒,送到老国相面前。
老国相一脸激动地接过礼盒,赶紧伏身下拜,口中喊道:“老臣感谢王爷对不孝子的厚爱,感谢王爷对老臣的一片苦心。”
听老国相的声音,竟带着哭腔,像是被老楚王的举动感激得痛哭流涕。
老楚王又是几声大笑,“我的老国相,不用这般客气,咱们相识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吧,我来看看侄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老国相再次说了几声感恩的话后,当着老楚王的面,伸手战战巍巍地打开礼盒,看到里面除了几样补药外,还有一册拳谱,顿时脸色一变,又伏身谢道:“王爷如此大礼,老臣可承受不起啊!”
一旁冷眼旁观的景虎看到老国相的脸色变化,不似先前的那般假,不知道老楚王拿出了什么珍品,竟然能令老国相如此失态。
老楚王挥了挥手,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几样补品给二公子补补身子,那本《崩字拳谱》等二公子身体恢复了,就好好练练,强身健体。”
这次轮到景虎变色了,须知“体炼五行,首练五拳”,说的是武道炼体,炼的就是人体的五行之精,而与之相对应的拳法也有五种:劈、崩、钻、炮、横。
所谓劈拳之形似斧,性属金,崩拳之形似箭,性属木;钻拳之形似锥,性属水;炮拳之形似炮,性属火;横拳之形似梁,性属土。
这是极高明的五种炼体法门,修武之人视为珍宝,云梦阁藏书丰富天下闻名,但像这种级别的武道秘籍在云梦阁的艺部中也不多。
老楚王居然将如此珍贵的《崩字拳谱》送给昭府的二公子,可见老楚王也是迫不得已到了极点。
“老臣一定督促不孝子勤加修习,绝不辜负王爷的一片苦心。”老国相又痛哭流涕地道。
这之后,老楚王挥退了所有的下人,他身边的杜黄庭除外,四人一起又商议了一番如何应对江夏郡的局势,以及北边戎国的态势。
一直快到晌午时分,老楚王和景虎才先后离开昭府。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老国相叫来管家福老,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去通知一下他们,任务取消。”
“老爷……”
福老想说什么却被老国相挥手打断了,只见他抬头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桃树,说道:“王爷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给我昭府送来了如此厚礼,我如果再不识相的话,便是得罪王爷了。”
福老躬身应道,不再说话。
“你吩咐人暗中查一下,这个赵翊除了做了景府的女婿,还有什么其它身份没有。”老国相又吩咐道。
“是,老爷。”
老国相一直注视着那棵桃树,只见树枝上绿牙微吐,盛开的桃花,香艳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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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风楼得到了景府的一笔丰厚赔偿,也就没有再继续追究了,而当事人之一的孙景略,也表示不再追究此事,而且他成为了沧浪书院的一名学生,也没有人揪着此事再去找他的麻烦。
君山城令昭明也撤销了对赵翊的抓捕。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息了。
赵翊是乘坐王府的马车回到景府的,如今他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
老管家冰公不但给赵翊准备了新的院子居住,而且景府上下赵翊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景府的大小姐景兰,平时都尽量地躲着赵翊,不过偶尔见面时,竟然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对赵翊表现得很不客气,而是一脸平静,有时候一句话中还夹带着一点温柔。
这让赵翊大惑不解,难道有了婚约后,这姑娘对他的态度就改变了?
其实回到景府的赵翊,也并不是没有苦恼,这如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婚约,让他不知所措。
赵翊的耳边还时刻回响起陆清心的话,而她送给他的那柄短剑就躺在他的怀里。
这一天,赵翊一大早起床,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拳桩后,便没有了练功的兴致,他索性就躺在院子里的长条石凳上,怔怔地看着天空。
早晨的天空,蔚蓝无云,一练如洗。
院子里的树上有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十分的聒噪。
赵翊心神不宁,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还有遇到的人。
他始终为不能去略阳城赴约,在心里感到不安宁,那日之后,姜文玉是否带着流民顺利到达略阳城?
魏骁勇独自留下来面对那伙强盗,是生是死?
崔书生和西琳在天福堂过得如何?
这些赵翊都不知道。
赵翊本想着从天福堂出来就去找魏骁勇,然后再去略阳城看姜文玉和陆氏父女,结果机缘巧合下他却来到了君山城。
赵翊最纠结的还是陆清心,他从怀里拿出短剑,盯着剑柄上镌刻的“明蛇”两字,想着那日陆清心送给他短剑的情形。
他是喜欢上陆清心了吗?这个问题突然出现在赵翊的脑海里,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正在他想的入神时,院子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赵翊忙翻身坐起,转头去看门口,看到景松正缓步向他走来。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但是彼此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
赵翊没来由一阵紧张,主要是不知道如何称呼景松,最后还是老实地叫了一声大哥。
景松冲他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这柄短剑很不平凡。”景松的目光落在赵翊手中的短剑上。
赵翊心里一阵慌乱,忙露出微笑掩饰道:“一个朋友送的,我对这剑也不熟悉。”
景松点点头,没有再去深究,而是罕见地冲赵翊笑了笑,“我们明天就出发去江夏郡,你好好收拾一下。”
赵翊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忙点头道:“好。”
景松微笑点头,又说道:“父亲叫你待会去书房见他。”
“是,我收拾一下就去。”赵翊躬身答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景松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赵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短剑好好收着,别让妹妹看到,还有,如果你让妹妹不开心,我不会饶你的。”
赵翊苦着一张脸待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
一个七尺汉子却心细如发,景松似乎看出了短剑的来历,有些不同寻常。
关键的是,他还没有正式成为他的大舅哥,就已经摆出大舅哥的姿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