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看起来史密斯是一位金发碧眼,操着一口正宗英伦腔调和利物浦痞子风英语的英国本土小混混,但这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伪装。
史密斯本名叫齐思,取自《论语·里仁》的“见贤思齐”,是一位中国人,在自己出生前,父母已经一起搬来了英国伦敦,夫妻二人一同在伦敦的教会工作。
父亲名叫齐正真,是一位十分老实憨厚的中国男人,对每个人都很热情,经常挂着别人看起到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的笑容,虽然被齐思的母亲经常嫌弃为傻乎乎的笑容,但齐思觉得,每次母亲嫌弃的原因,都是因为别的女人和父亲多说了几句话。
齐思的母亲叫宋雪凝,人如其名那种,齐思觉得每年圣诞夜里堆的雪人还没有母亲的皮肤白,五官秀丽,性格优雅,齐思觉得和母亲学的中文词汇里,用大家闺秀这个词来形容母亲真是再恰当不过。
从齐思懂事后,知道了自己父母在伦敦教堂工作,职位从刚懂事的执事到自己上学后的圣堂执事,再后来,变成了代理裁判员。
这份工作有些像自己经常听父母谈起的,在自己还没有去过的祖国,那些寺院的和尚或者道观里的道士。
在印象里,他们每天会穿着洁白的神袍去往教堂,就像圣洁的天使。
家里也经常会有人来拜访,有同样来自中国的华侨,有教会的信徒,也有教堂的同事,每一位客人都很有礼貌,大家的欢声笑语和虔诚祈祷会让齐思觉得这个家里变得格外充实。
其中最喜欢来家里拜访的是一位父亲的同事,有着浓密络腮胡的劳伦斯叔叔,有着北欧人的粗犷和豪迈,喜欢喝酒,进门后总是喜欢把小齐思抱起来举高高,然后把那张和母亲有着七分像的可爱小脸凑到自己的大胡子上。
对此齐思总是拼命反抗,虽然苍白无力,但态度十分坚决。
劳伦斯叔叔每次来,除了用胡子和小齐思亲热之外,都会抱怨自己心中的维纳斯,也就是齐思的母亲,一定是当初脑子糊涂了才选择了父亲,或者因为那个名字听起来特别正面,平日看起来也很正值的男人,用了什么肮脏卑鄙的手段才把齐思的母亲骗到手。
每当这时候,齐思的母亲都是微笑不说话,而齐思那个酒量只有一瓶啤酒的父亲,真的是笑的和傻子一样,端着酒杯不停的说着,“喝酒喝酒。”
然后在小齐思不解的眼神里,劳伦斯叔叔会莫名不停的和父亲碰杯,只是碰完后,父亲经常会端着酒杯继续傻笑,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说过喝酒而且主动碰杯的事情,反而劳伦斯叔叔会直接把被子里的酒干掉,不管里面是低度的啤酒,还是父亲从柜子里掏出来的高度二锅头。
有时候母亲过来瞪一眼父亲,劳伦斯甚至会端起瓶子来吨吨吨。
直到后来,齐思才明白,母亲那个笑容就是对这份感情的回答,里包含着生活的美满,而父亲的笑容里则带着幸福的得意。
至于可怜的劳伦斯叔叔,那是单身狗的苦笑。
苦酒入喉心做痛。
看着自己心中的女神,齐思母亲望向老齐,那种看似责备实则关爱的眼神,劳伦斯更是受到了直抵灵魂的摧残。
九岁以前,齐思一直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就是传说中的天堂。
直到那天下午。
齐思放学后和往常一样,与同学们告别后走下校车,转身发现自家的院子里站满了人,有自己认识的,爸爸妈妈教会里那些来经常来玩的朋友,还有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
齐思一眼看到了有着显著特征,也是自己最为熟悉的劳伦斯叔叔。
开心的打招呼道,“劳伦斯叔叔,欢迎您,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是妈妈又要在家里举办祷告,还是爸爸要举办宴会?”
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自己抱起来,那位每次来做客都特别热情,最喜欢用浓密大胡子扎自己男人,双眼通红的站在院子里,无力的朝自己伸了伸手,欲言又止。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好,齐思,我是贝尔主教。”
齐思站在庭院门口,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这位和蔼老者,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白色教袍,左手戴着两颗红宝石戒指,脖子上有一道伤疤。
“贝尔爷爷您好。”
“真是一位有礼貌的好孩子。”贝尔主教弯腰不停抚摸着齐思的脑袋,歉意道:“我是你父母工作教堂的负责人,孩子,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齐思看着这位突然向自己道歉的老人,不知所措,内心莫名的慌张道:“贝尔爷爷,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贝尔主教看着眼前的孩子,长叹一口气,说道:“跟我来,孩子。”
说罢向齐思伸出手,齐思茫然的把小手放在那个温暖宽厚的手掌里,被贝尔主教牵着向屋子里走去。
院子里的人默默分出一条通道,路过劳伦斯叔叔身边时,齐思停下脚步道:“劳伦斯叔叔,您和客人为什么不进去呢?”
“齐思...我很抱歉...”劳伦斯嘴角颤抖,试图说些什么。
劳伦斯蹲下来,抱着齐思,看着这个稚嫩却熟悉的脸,视线模糊中,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女神。
没有像往日那样用大胡子扎自己,而是把额头贴在自己额头上,嘴唇颤抖的挣扎了许久,齐思看到眼泪不停的在这个豪迈的男人脸上流下,到最后,齐思只听道劳伦斯叔叔无力的说了一句,“孩子,让贝尔主教先陪你进去吧。”
齐思茫然的和贝尔主教继续向前走去,听到身后劳伦斯叔叔压抑的呜咽,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齐思心中浮现。
齐思家里的庭院不是很大,刚才和贝尔主教走过几步之后,离熟悉的家门已经很近,齐思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好像每次应该十分轻松的抬腿都要用光自己全身的力气。
仿佛前方那扇门后,不是自己最为熟悉和快乐的地方,而是未知的地狱。
“贝尔主教,我爸爸和妈妈在哪?”
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齐思停了下来,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到。
老人没有回答,齐思感觉拉着自己的大手仿佛比刚才更用力了。
齐思就那样站在台阶前,一步也不肯再向前走。
虽然只有九岁,也许因为父母良好的教育,也许是因为身处在异国他乡的原因,齐思比一般孩子要成熟懂事很多,他猜到了一种可能,所以哪怕一步都不肯向前。
齐思很怕,不愿意,也不敢。
一个九岁的孩子,没有勇气自己走向前,生怕在门后看到的那个根本不敢去想答案。
他就那样倔强的站在原地,哭的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直到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将他抱了起来,毫不在意孩子的鼻涕眼泪蹭在自己价格不菲的手工西装上,齐思看着那个被眼泪模糊的面容,自己在电视上见过他,是中国驻英大使,齐思能记得这位大使姓宋,还是因为他和自己的母亲有着相同的姓氏。
宋大使身后跟着一位年轻人,不知道是保镖还是使馆的工作人员,眼眶通红,甚至有些肿。
向贝尔主教点头示意后,宋大使把齐思抱进了屋子里,家里和往常一样,除了客厅中央,齐思的父母安静的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布。
宋大使把怀里的齐思放下,轻声道:“对不起,孩子。”
齐思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沉入海底的溺水者,感觉周围眩晕而黑暗,几乎不能呼吸。
浑身颤抖的向前走去,最终跪倒在自己父母旁边。
宋雪凝紧闭双眼,面容依然端庄美丽,只是脸色看起来苍白了一些,就像因为生病而睡着。
齐正真凝固的脸上有着不舍、懊悔和遗憾,看起来比平时消瘦了一些,有一道从脸颊不知延伸到哪里的狰狞伤口,右臂消失不见
所以他们彼此只能用左手紧紧的拉在一起。
齐思小心翼翼的捧着母亲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哪怕其中带着太多的颤音和几乎压破喉咙的哭腔。
“妈妈,我是齐思啊,你怎么了,我放学回来了,还有好多客人来咱们家里了,还有那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宋大使也来了,妈妈我和您一起做饭招待他们好不好,就做齐思最喜欢吃的中国菜,我帮您切菜,这次我一定不会切到手指。”
“妈妈,客人们都还在等着呢,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要睡了好吗,起来我们一起做饭好不好,求你了妈妈,你不要这样不理齐思啊...”
趴在母亲身上大哭的齐思,包括宋大使等人并没有发现,一缕暗淡到极点的金色光线从宋雪凝身体浮现,钻到了齐思身体里。
“爸爸,你和妈妈的午觉睡得太久了啊,现在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求你们快醒过来好不好,上次你辅导我的作业,老师给了我一个A,整个班里只有我一个人得了A,求你起来看一眼啊。”
齐思发疯一样打开自己的书包,散落了一地的课本,齐思抓着一沓纸,颤抖着凑到自己父亲面前,首页上老师评价的A鲜红欲滴,刺的人眼睛发痛。
只是那位平时哪怕再头疼也会辅导齐思功课的男人,依然安静的躺在地上。
“你再睡下去,今天的功课齐思只能一个人做了啊...”
“爸爸,劳伦斯叔叔来了,他在院子里等我们呢,您不是最喜欢和劳伦斯叔叔偷偷喝酒的吗,这次我肯定不会和妈妈告密,爸爸您快起来和劳伦斯叔叔喝一杯好吗?我现在就去给你倒酒。”
齐思挣扎着站起来,踉跄向电视走去,他知道爸爸在电视机柜里面藏着从中国带来的酒,只是双腿发麻的齐思用力过猛,跪倒在地。
齐思就那样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