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玄宗心目中,辛安冬是比表弟还要与他亲近合眼缘的孩子,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很喜欢他,乖巧懂事,一个人努力担负起家庭的重担,即使生活困顿好像也无法打倒他,像小白杨挺直着背脊,从容淡定得不像一个孩子,永远坚强得让他心疼。
他喜欢揉搓他那头细软柔滑的头发,喜欢捏他小巧可爱的鼻尖,喜欢看他噘嘴耍性子的样子,喜欢听他软软的喊宗哥,仿佛自己是他唯一的信仰,是他最亲密无间的人。
当发现表弟竟然喜欢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惊愕于两个男人在一起如何世俗不容,而是他心里窝藏了一团火,愤恨于表弟龌龊的心思玷污了他清纯洁白的少年,厌恶自己监管不力,以至于将他置于那样难堪委屈的地步。
后来他知道少年并没有他想象中纯暇,他有自己的坏脾气和小心思,揭掉单纯无辜的伪装,他会因为排斥你而语气恶劣,说话针针见血,用讽刺的话语让你哑口无言。
蒋玄宗觉得他该生气的,毕竟威严受到了挑衅,但没有,他竟然只是觉得无奈,在小心翼翼的想惹他生气了该如何补救。
他无可救药了,他想他前半生或许还有后半生对任何人恐怕也没有对他那样和善了,他拿他实在没有办法。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少年的感情,因为在之前他根本不需要想,兄弟之情,父子之情或者朋友之情,都有一些,但都不是单一的。
他对辛安冬的疼惜、怜爱、欢喜之情,似乎只有见到他,就会不自觉的将目光投放在他身上,时刻想要关注他,如同放不开手的雄鹰,看着怀里的雏鹰愁结百肠。
他甚至想过将来如果不结婚也没关系,他喜欢这个少年,对他好,比亲生血脉也不差什么,俗话说,乐极生悲,当一着不慎中了后母的算计,当身体尴尬的反应来势汹汹,当少年躺在他怀里眉目流转,蒋玄宗的头脑里只剩一片空白。
他思想上很清醒,意乱情迷只是借口,火热的躯体让他更清楚明白内心的龌龊、卑劣,他放纵了自己,狠狠咬住了那瓣红唇。
在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情况下,他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伤害了他喜爱的孩子,那样不堪,那样无耻,他鄙夷痛恨自己,第一次手足无措,彷徨、胆怯,他害怕从少年的眼里看到憎恨、恶心。
离开后蒋玄宗会不由自主的回想到那一夜发生的一切旖旎,每回想一次他就越自厌,他控制不住罪恶的遐想,只能在脸红心跳中越发沉沦。
他像一个下三滥的偷盗者,用令人不耻的手段得到了珍宝,连自欺欺人的借口都不用找,这就是贪婪,就是觊觎已久。
蒋玄宗不愿不清不楚的面对辛安冬,那是对两个人的不负责任,他从未想过伤害他,哪怕伤害自己,他答应要给他一个完整的解释,在事情终于彻底处理完毕,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及自身的拷问后,他决定正视自己的感情,怀着期待紧张的心情走到了少年面前。
“你……”蒋玄宗欲言又止,拳头握紧又松开,神思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辛安冬瘦了,原本就颀长的身形越发瘦削,小脸还有巴掌大,下巴尖尖,越发显小。也是,他才十九岁,还是个身形未张开的半大小子。想到这,蒋玄宗心里头莫名不是滋味,对比少年的年龄,他比他大了一轮还多。
蒋玄宗脸有些黑,有种有气无处发的郁闷。
辛安冬没那么多万千思绪,他自己也挺窘的,一夜情对象就站在面前,面无表情目光复杂,即便他这个脸皮厚的人也怕对方真来‘兴师问罪’。
他见蒋玄宗实在纠结的很,只好叹了口气,开口,“宗哥,你吃过了没,我要去食堂吃饭,一起吧?”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辛安冬可不想饿着自己。
蒋玄宗懵了一瞬,凝重的脸色有些滞涩,大概是没料到两人今天的对话以这样的方式开篇。
对上少年巴巴的眼神,他点头,声音沉稳,“好。”
“我带你出去吃吧?”他又提了句,倒不是嫌弃学校食堂的饭菜,只是到底不如外面的丰盛,目光落在辛安冬瘦削的脸蛋上,他只想让他吃好一点。
辛安冬肚子有些饿,又是刚从校外回来,不太想吃去浪费时间,更不想多跟蒋玄宗待一处,立刻摆手道,“不用了,随便吃点就行,我早晨吃了两个菜包子现在还不太饿,而且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还不错。”
是真的不错,至少比他读的初中和高中学校食堂的饭菜有营养味道好一些,关键是特别实惠,深得辛安冬的心。
蒋玄宗皱眉,放过给少年补充营养的机会虽然可惜但以后还有机会,今天他们两人之间事还没讲清呢,他不太想惹对方不快。
辛安冬见他没有意见,便愉快的带人向食堂走去,路上甚至从手里拎的袋子里拿出苹果问他吃不吃,两人之间气氛和谐,没有任何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当然,这是在辛安冬看来的,他不紧张啊,真的不紧张,有啥好紧张的,反正就那回事呗,他都没有期待了哪里还怕失望什么的,再说,蒋玄宗到底看他长大,他们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有朋友之情、兄弟之情吧。
就辛安冬看来,他是完全不用担心蒋玄宗恼羞成怒灭了他咋地,这根本不可能好吧。
顶多为了避免尴尬老死不相往来,料到了最坏的结局,好像也没什么可忧虑纠结的,辛安冬的人生信条,既然无法改变,那就顺其自然吧。
相较他的轻松坦然,蒋玄宗要忐忑不安得多,他如同任何一个面对心上人的毛头小子,怀揣着一颗雀跃的真心无处安放。
或许是想法上的改变,与他有过亲密关系的辛安冬在蒋玄宗眼中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受他单纯喜欢的少年。
少年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令他爱不释手的柔光,令他无法容忍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他静放在身侧的手掌蠢蠢欲动,忍不住想要碰他一下,摸他一下,最好能紧紧挨着他。
蒋玄宗察觉到自己这一想法的时候,整个人身体微僵。
他第一次觉得自个可能是个变态。
他心里一边纠结一边又怕被辛安冬发现,他还没有忘记当初佟正浩表白的时候少年是多么反感排斥。
想到这,他惊惶了,竟然才发现这个问题,一瞬间,蒋玄宗火热滚烫的心凉了半截。
“怎么了?”辛安冬侧过头疑惑的问。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蒋玄宗的脚步骤然停在原地,他眼神怔怔,紧锁的眉头显示他仿佛被什么艰难的问题困扰着。
蒋玄宗猛地抬头,目光直直的看向辛安冬,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他说:“我听舅舅说过,国外有许多男子之间结合的夫夫,他们像社会上大部分人一样组成一个家庭生活,我当初听到觉得匪夷所思,现在想想,其实男女也好,男男也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真心在一起生活的好,根本无关旁人的事。”
他这句话说的不算隐晦,差不多将自己对同性恋的看法阐述了出来。
蒋玄宗从来不是个急切不懂分寸的人,但此时在这处无人的地方,他失去了一贯的沉稳,忍不住讲出一段似是而非的话作为试探。
他双目紧盯着辛安冬,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他的心跳得很快,有一种濒死前紧抓住一根稻草快要溺毙的错觉。
但是他不知道,虽然辛安冬听出了他的弦外音,但阴差阳错弄错了意思。
蒋玄宗或许忘了当初兰明渠隐晦表白问他对同性恋看法的时候他说自己过的话,他说‘不恶心,也不喜欢’,还有佟正浩那次处理问题时的冷漠,这些他忽视了,但以前一次次满怀希望的辛安冬却牢牢记住了这些‘细节’。
因此在辛安冬眼里,世界上再没有比蒋玄宗更直的直男,即便他上了自己。
所以蒋玄宗试探的一句话此时听在辛安冬耳里,尤其是他俩刚发生过那样羞于启齿的事,辛安冬的第一反应是蒋玄宗在隐晦的试探他对对方有没有产生不正当的想法。
换句难听的话,就是怀疑他辛安冬有没有对蒋玄宗有非分之想!
不是吗?
莫名其妙的告诉他同性恋虽然在国内环境不容于世,但国外属正常现象,又表明自己对同性恋的看法是不反对的,没那么排斥,这样一来辛安冬倘若真对蒋玄宗有那意思,还不得立马表明心意。
毕竟那天晚上蒋玄宗又不是傻的,他不反抗还顺从,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有那样的反应,除非本身就是同性恋,不然还有什么其他解释?
这样一想,辛安冬就想通了。
他心里冷笑,蒋玄宗竟然跟他玩心眼了,该说没有直接挑明还算给他留足面子了吗?难不成还要他感恩戴德?
辛安冬握紧了拳,冷脸对着蒋玄宗,被羞辱的感觉很不好受,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如此面目可憎,当初喜欢他的自己也是眼瞎到不行。
“宗哥在说什么呢,以后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直说吧,那晚发生的事我们都始料未及,我那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又察觉到你中了招,想帮你,才一时没有推开,”说到这,他嘴角微勾露出嘲意,声音轻飘飘的,“我的性向很正常,想来宗哥也是,正浩误会也就算了,您怎么也跟他一样。”
说的够简单直白吧,能听懂了吧?!
蒋玄宗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他张了张嘴。
无视他灰白的脸色,辛安冬继续说,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有些为难道,“再说宗哥您都一把年纪了,想这些未免太……”
他欲言又止,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
但正因为表达得太清楚了,每一句都狠狠戳中心口,蒋玄宗此时才觉得无地自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难堪又疼痛。
辛安冬说的太直白了,就差没指着鼻子骂蒋玄宗一把年纪还老不正经,是个老流氓。
也是,表弟正浩跟他一般大,家世样貌性格一样不差,他不也一样嗤之以鼻,又怎么会因为一个错误对他这种‘老男人’另眼相待,是他太自以为是。
静静望着蒋玄宗步履匆匆离开的身影,辛安冬眼睛涩得厉害。
敢羞辱他的人就要做好被回敬的准备!
他平生最讨厌别人拿他的性向说事,同性恋吃你家大米了?这是天生的他无意掩饰,但这个时代对他这类人太苛刻,他不得不谨慎小心,蒋玄宗的行为令他憎恶,再一次痛恨当初瞎了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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