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完成后,谭f就被送去了单独病房里休息。
被缠上了纱布,没有摘下之前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平心而论,谭大人并不知道手术结果如何,或者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被治疗了。
既没有号脉,也没有问诊,甚至没有开药方子。
就是被摆弄了一阵,撑着眼皮呆了很短的时间,都没有多少痛感,就结束了。
若是平常,谭f绝对会以为自己是被骗了。
可是现在已经和谭o把话说开,对方如此信誓旦旦,加上随从都说谭o的双目明亮,显然已经痊愈,这才让谭f定下心神静养。
本以为还要等许多时候,至少要喝点药,针个灸,没想到转过天来,他就听到了谭o的声音:“你感觉不错的话,现在就可以拆了。”
谭f颇为错愕,下意识的抬起了脸:“这么快?”
谭o没有回答,只管扶着他坐起来,然后就开始给他拆纱布。
而一圈圈纱布除下来,谭f已经能够隐约的感受到外面的光亮。
比之前要清楚得多。
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隔着眼皮依然能看得出这人的眼睛在迅速地转动,显而易见的期待和不安。
天冬则是双手捧着托盘,让谭o将纱布放好。
这时候,谭o淡淡道:“睁开眼睛看看吧。”
谭f依言缓缓睁开双目。
结果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便让天冬看直了眼。
其实之前常听人说,这位谭家旁支出来的状元爷是个姿容好的,但也只是听说罢了,自从谭f罹患目翳,就一直蒙着眼睛,谁也没有见过他的全貌。
在天冬心里,自家大人的长相已经足够出挑,起码他没见过更好的。
但这一刻,天冬却有了些许动摇。
只见谭f穿着病号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好看的脖颈。
长发披散在肩头,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时,眼波流转,眉眼如画,当真是俊秀无双。
这让天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伺候谭f的侍从也没有说话。
只有谭o翻阅病历本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沙沙作响。
谭f则是没有发觉别人的惊讶错愕,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愣住了。
一双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了光亮处,可是在看到窗户的时候就感觉到些许酸涩,急忙错开了视线,然后就看到了病房里面的各种仪器。
全都是他没见过的物件。
每一样拎出来,上面的各种精巧和奇怪构造都足以让谭f震惊。
结果现在稀罕东西凑到了一起,反倒让谭大人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于是,他只是愣愣道:“那都是什么?”
谭御医在琅云里也算是待了好一阵子,如今都已经算是半个医学院的人了,此刻只是抬头瞧了一眼便道:“这些你都用不上,之前给你检查过,身体不错,”声音顿了顿,“虽然有点出乎预料的地方,不过大体上,还算正常。”
这句话他说得很轻,而在说的时候,眼睛就盯着谭f的侧脸瞧,显然他发现的事情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轻描淡写。
可是谭f由于刚刚复明后就看到了超出认知的物件,一时间有些愣神,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家侄孙的异样。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毕竟之前外面对于仙境已经有了不少传闻,都有鼻子有眼的,谭f也听到不少,多少有些心理准备。
当然,他做的最大的准备就是,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表现的太丢人……
深吸一口气,谭f转头,准备同谭o说话。
结果在他看到谭御医的瞬间,突然就止住了话头。
紧接着,脸上露出了错综复杂的神情。
这让谭o微微皱眉,合上了病历本,开口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不适?”
谭f微抿唇角,又盯着谭o看了一阵,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谭o的眉头皱的更紧:“怎么了?”
谭f摇摇头,轻声道:“我就是觉得心酸,师哥你之前是多俊俏的一个人啊,没想到不过是数年未见,竟是长歪了。”
谭o:……
而后就看到谭f朝着两边瞧了瞧,见到自己在窗子里的倒影,便松了口气笑着道:“幸好,我看上去还不错。”
谭o:…………
纵使一向冷静的谭御医,此刻也有了动家法的冲动。
偏偏眼前这人比自己大两辈……
啧。
谭f则是心情格外好,甚至有些好过头了。
这也能理解,毕竟谁盲了数年,一朝复明,都会觉得格外欢欣的。
于是他止不住的四下打量,尤其是打量自己。
待瞧见了身上穿着的粉色病号服,谭f表情一顿,脱口而出:“本官这衣衫何时换的?”
谭o看也不看他,随口道:“昨天你睡着以后。”
“谁给我换的?”
“你的随从。”
此话一出,谭f就松了口气,然后才道:“本官是瞧着这衣裳还挺好看,可以见人,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五彩斑斓。”
谭o也不多问,只管合上了病历本,转身就要走。
谭f赶忙叫他:“你要去何处?”
谭o顿住脚步,也不瞒他,直接道:“你既然无事了,我就要去其他地方查房,从昨天的检查结果上看,你身体康健,并无大事,但是另有三人身上患有病症,这次既然查出来了就要根治才好。”
听了这话,谭f的心都提了起来:“可严重?”
“无甚大事,好好治疗很快就好。”
“我能否与你同去?”
“随你。”
而此次前来的人都是谭f亲自挑选的,一个两个都是人才,无论是对谭家还是对周国都是顶有用的。
如今他自是放心不下,跟随谭o一道去了另一个病房,眼睛更是止不住的朝着四周围瞧。
看到什么都稀罕。
哪怕是灯泡,都要盯着瞧。
若不是谭o怕他又看坏了眼睛,强行扣上墨镜,恐怕他还要稀罕好一阵。
而到了另一处病房前,刚一推门,就看到了正在里面的夏应。
谭f立刻顿住脚步,脸上所有的兴奋好奇都尽数收敛,转瞬就变得格外端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夏应瞧见他们,便笑着点头示意,随后道:“我该问的都问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谭o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接下了病历本,却没有立刻退开,而是轻声道:“仙君,不知最近这些日子仙境内可有前往周国的计划?”
夏应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想下山?”
谭o微微颔首,声音谦恭:“在下已经在仙境当中叨扰许多时候,如今虽没有尽数学完仙境中的精妙医术,但也算是粗通了些皮毛。如今王上又派遣人来学习,在下便想着先行下山返回周国,用所学造福百姓,也能宣扬仙境仁德。”
对此,夏应心里举双手赞成。
他的学院任务就是要在这个世界宣扬医术,谭o愿意添砖加瓦自然是好事。
不过他心里的喜悦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此刻只管平静点头道:“正好两天后我有些事情要去趟周国,你就随我一道吧,”声音顿了顿,“还有件事要同你说一声,明天会有人来给你家三叔公做采访。”
至于用处,便是给广告里插播新闻做准备。
而谭o在琅云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该问的不要问。
此刻他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只管恭声道:“我记下了,仙君放心。”
夏应便点点头,然后就离开了病房。
谭f这才走上前来,想要说话,结果就看到了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这让谭大人原本的话都咽了回去,转而问道:“他怎么了?”
谭o平静回答:“麻醉了。”
“可我瞧着,他像是已经没有知觉。”
“确实没有了,不过放心,过阵子就能恢复。”
谭f微微皱眉,伸出手去放在床上那人的鼻下试了试,确定他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转而对着谭o问出了刚刚的问题:“你和仙君说什么了?”
谭o则是一边翻看病历本一边道:“我想要随仙君一道下山。”
此话一出,谭f立刻道:“我也一起。”
这反倒让谭御医颇感惊讶:“怎么,你这么快就想走了?”
谭f毫不犹豫:“对,越快越好。”不过他又想了想,“但是我还没能感谢仙人将我治好的恩情,或许还是要去拜会一番,待我回去必然会给仙境日日奉上香火,以表心诚。”
但是谭o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道:“我还以为你到仙境之后是想要多待上一阵的。”
至于其中缘由,两人心照不宣。
试问现在整个周国里,有谁会不向往仙境?
可以说,现在可以在琅云仙境中求学,乃是齐周两国甚至是其他众多知道仙境的国家的共同愿望。
因为只要走进了这里,别管是学些什么,做些什么,即使只是沾沾仙气儿,那可都是天大的福气。
不说旁的,光是齐国那些在校刊上发表过文章的学子,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朝天下闻,大大地出了名,用所学知识造福一方,不仅可以光耀门楣,甚至可以流芳百世。
读书人,谁不想扬名?
那自然是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起码在谭御医来到琅云中的这段日子里,就没见过谁会这么着急想要走的。
但是谭f脸上却没有丝毫留恋。
他比谭o略矮些,此刻便微微抬头看着对方道:“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我虽然也想要留下,但是朝中还有不少事情等待处理,离不开人的。”
谭o轻声道:“你不向往仙界中浩如沧海的知识吗?”
谭f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确定他还在麻醉中没有清醒,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这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你我重修于好,那么那些摆在面上的套话就都省了吧。其实,如果说不向往仙境那才是骗人的,可是相较于个人好恶,百姓福祉才是第一位,再者说,我虽然喜欢诗词歌赋,但是对于所谓的才名并不在乎,与整个周国相比,一点点个人的名声不值一提。”
听了这话,谭o下意识地端正了脸色,心下颇为感动。
以前他以为谭f拼了命想要入朝为官,乃是为了给谭家旁支撑腰,让自己得以一雪前耻。
可如今看来,是自己狭隘了。
这位三叔公的志向远比自己想的远大,所思所想也远比自己高洁,当真是践行了为官者的本分。
于是谭o就想要赞他几句。
没想到还未等开口,就听谭f用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只要都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重新回到我这里就行了。”
谭o:……
感觉激动之情突然一下子就平复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