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是什么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但三间明亮大瓦房,左边是厨房和柴房,右边并着两间厢房,都是干净整洁,和小小的院落,在北家村已是不得了的房子了。有许多人家都还住着土胚房子呢。
四下邻里都来贺喜,宁家小院里头一时热闹得很,里正和村长也一同来道喜,宁初晚心里想的有要紧的事情,把两人让到了堂屋偏厅去了。
“村长爷爷,里正大人,咱们村子里难道没有秀才的人吗?”宁初晚倒了茶,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村长和里正显然一怔,不妨她一个小小女子竟然问起这个话题来了,对视一眼,还不知道如何答话,宁初晚看出两人的疑惑,笑道:“爷爷别怪我多嘴,只是我最近在城里见得人多,这城里多有童生学馆,也有人勤奋,争取察举孝廉,可我怎么不见咱们北家村有这样的情形?”
北家村人口不多,却也不少,村子里的孩子也不少,多半都是四五岁的,可都还光着屁股满地跑,父母在家做农活,他们就坐在炕头,要么就是玩耍嬉闹;再有大些的,要么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要么就是自己找些活计来维持生计,北家村整个一学习的氛围都没有。
村长闻言,叹了一口气,皱纹纵横的脸上浮现愁容,他是孝廉推举上来的秀才,勉强当了个村长,可是因为才学一般,家里并不富裕,没有什么钱财来贿赂当朝的官员,北家村也不是什么富裕村落,别人都看不上眼,竟然在夹缝里头也算是生存了下来。
他何尝不知道的好处,可是北家村的人个个穷的叮当响,糊口才是要紧的事情,哪儿还有闲心思来做教学这一档子事啊。
他叹着气将此事说了,宁初晚便有了些许明白,里正比村长机灵些,见她问这个,急忙道:“大丫,你有了本事,赚了银子,难不成是有什么想法?”
村长一愣,急忙抬起头来看她,宁初晚见里正猜破,也不避讳,当即道:“我确实是有这个想法,这只有,才能给村子里的人带来活路,只一门心思卖力气有什么用,白白耽误一茬又一茬,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村长和里正喜出望外,宁家丫头在城里的买卖做得好,他们都是知道的,而且还带着村子里不少人家能赚些外快银两,都快赶上地里收成了,别说宁家盖房子,就是有几家也琢磨着要盖房子了,如今她能有这个想法,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两人激动不已,连连叫好,正说着的时候,里正到底是脑子活络,皱着眉问道:“可是这学馆的地方还有这教书先生哪里请,束脩也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他们能愿意吗?”
宁初晚落落大方地道:“爷爷、叔叔,您看我家这房子怎么样?”
村长和里正一愣,环顾四周,宁家这房子崭新齐整,三间房子敞亮,能坐个二十多个人绰绰有余,好是好的,村长犹豫道:“可是这是你家的新房子啊?”
没道理新盖的房子,竟算是拿出来当学馆用的,宁初晚笑着道:“我和阿娘平日都在城里,也不经常回来,盖这房子只不过是为了全我爹的遗愿,闲着也是闲着,再者说,那边不是还有两间西厢房吗?我和阿娘平日回来,住那里就是了。”
村长惊喜不已,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北家村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穷村子,这渐渐好起来,他在城里的同级中也不一样,没准以后还能再当上别的官儿呢,要是出了秀才,这村子里可就更了不得了。
村长和里正连声赞叹,宁初晚正与他们商议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外头却突然传出吵闹声来,“哎呦!杀人啦!杀人啦!”
喧哗、尖利的叫喊声传进堂屋来,三个人都怔了怔,停下了话头,宁初晚侧耳一听,就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来,这么熟悉高亢的声音除了宁老太,北家村里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早晚知道她会闹事,停不下来这幺蛾子,宁初晚倒是一点也不怕,掸了掸裙子上的褶皱,缓步走了出去。
宁老太本是在地上撒泼打滚,瞧见宁初晚缓步走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出来,竟忘记了说话了。
这死丫头和以前都不一样了,瞧瞧身上的那衣裳料子,可不是云裳楼才会卖的么?自己孙女被程家接去一次,还是那程家小姐送了一套衣裳给了文凤,可她看那衣服已经是旧的了,该是那程家小姐不穿的才给自己孙女的。
可看宁初晚,因是夏日,只一身素淡青白色长裙,质地柔软垂地,纤尘不染,腰上的同色腰带勾勒出她纤弱如柳的身姿,可腰背挺得笔直,肩平脖颈修长,头发挽着,不是妇人打扮,应是城里时兴的样式,虽然没戴什么金贵钗环,可就簪了一支如意和纹玉簪,那玉簪白皙温润,更衬得她发如墨色,肌肤凝透,一双淡淡含霜的眼睛,四下一瞥,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一般,哪里还是以前唯唯诺诺,病恹恹看起来就没多少活头的病丫头?
再看一旁的宁母,这个娘儿们以前都是捡自己剩下的破衣裳穿,从来不敢忤逆自己,任打任骂,干起活来也是一把好手,可现在,女儿有本事了,连她娘都不一样了。
藕荷色的对襟长衣,质地柔软,泛着淡淡的光泽,却并不突出,宁初晚回来的时候着意说过,她们都还在孝期,而且也不能比四邻的婶娘们格外突出些,打扮做事愈发低调才好。其实围在宁母身边的人都是她交好的姐妹,虽然不比宁家,可也都能过得去,身上的衣裳都也不差,便是不多么名贵,也都十分整齐,看起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反观宁老太,还是粗布灰土土的衣裳,鬓发虽然整齐,可也没旁人簪着的那般贵气,相比之下,自然自惭形秽。
宁初晚见她呆住,身旁站着的是夜沉澜,他高大的身形挡在前头,想来应该是宁老太非要往里闯,他不好明里动手,却暗中挡了一把,她便顺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