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旅馆等您回来。”
莱耶斯披着风衣从旅馆中走出,想到奥莉薇加最后的那番话,他只能充满无奈地感慨,明明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无论他去做什么她都会陪在身边,虽然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一种限制,但毕竟已经习惯了,突然改变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那件事已经不得不去做了,他有很多话需要当面询问那名人偶杀手,空气中雨水和泥土的味道很重,几乎完全盖住了其他的气味,好在只是几乎完全。
他取出一枚瓶盖大小的圆匣,按住卡针后匣盖弹开,匣子的底部附着一层稍微有些泛紫而透明的沉降物。
里面装着的凝胶状物体就是从那名人偶杀手的断腿中提取出来的解离液固化品,嗅着它的味道,能够帮助莱耶斯从复杂的气味中寻找到想要的线索。
嗅嗅嗅,跟随着分析出的气味线索,他沿路快速追踪,空气中留下的气味痕迹已经相当淡了,不抓紧时间利用很快就会消失不见,那时候就只能指望追踪魔法了,可追踪魔法并不是即时性法术,肯定没有气味追踪这样精准而及时。
最终他来到了一间有些古旧的小庄园外,铁制的大门敞开,能够看到庄园的建筑已经被烧成浇黑的炭,滚滚浓烟蔓延到高耸的天空中,虽然有几名魔导师拿着特质魔导器使用水类魔法向建筑泼洒,但仍旧存在着不少飘飞的火星。
庄园里站着不少全覆盔甲的王城守卫,莱耶斯注意到了在他们的盔甲上刻着统一的符文,并且没人端着一柄深灰色的自动步枪,枪管上同样镌刻着数个符文,显然这些都是魔导装备。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空气中明显有一股烧酸的味道,混合着多种溶液产生了复合反应,直接让他没办法继续甄别出追踪的味道,但毫无疑问的是那个人偶来过这里,或许这把火也是她放的,然而只是火灾的话,怎么看也不足矣出动整整百人装备精良的魔导师队伍,要知道军队中的魔导师数量并不在多数。
除了卫兵外还聚集着不少看热闹的人,有老绅士也有贵妇人,甚至还有几名躲藏在人群趁机作案的小窃贼,被几名卫兵拦在燃烧建筑外不远的位置。
莱耶斯靠近过去,静静地聆听着人群中各自的对话。
“听说这把火从夜晚烧到了现在,用魔导器都不能完全浇灭。”
“卡岚瑟大师失踪了。”
“卫兵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所有痕迹都被火和药液损毁了。”
“王城脚下居然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卡岚瑟可是王国有名的炼金大师。”
“王室和军方震怒,到处在抓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卡岚瑟大师。”
“但她真的是被人劫走的吗?”
“闭嘴……”
莱耶斯默不作声地退出人群,他已经听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对话几乎是同样的内容翻来覆去地描述,根本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
在他退出人群时,注意到另一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是一个罩着橘色皮衣的男人,看打扮像是维仕克区域的贵族样式。
其实这本没有多少异常之处,凑热闹的地方,有人进入就有人退出,两人只不过恰好在同时间选择了离开而已,不过莱耶斯下意识地多看了男人两眼。
男人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摘下棕皮帽檐按在胸口,远远地冲他点点头,莱耶斯毫不做作地点头回礼,等到男人离开时,默默地跟了上去。
他看出了不对劲。
虽然男人浑身的打扮都像维仕克区域的风格,然而在摘下帽子露出碎碴短发时,莱耶斯就知道他绝不是维仕克人。
因为维仕克礼仪中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女子成人后不得剪发,而男子成年后则必须剃光头发,连带着把发根都挖出来。
如果是维仕克人,他怎么可能不是大光头?
由于维仕克礼仪很特殊的一点,基本没有外乡人会学习他们的穿着打扮。
那么男人不是维仕克人却如此的打扮的理由,也就只能是掩饰身份了。
直觉这东西很难进行分析,但在某些时候却精准得难以想象。
莱耶斯跟随着男人,路过街角的一家服饰店,等到男人走进店里十秒后,他走上前踏在了服饰店的门外阶梯上,却又收回了脚步,望向旁边堆放杂物的小道若有所思,转身钻入小道。
走到旁边的街道时,恰好看见门被推开,换了身装束的男人走出来,而后压了压帽檐,继续向左侧的街道行走。
莱耶斯贴在墙壁上等了一会儿才走出去,打量了一眼男人走出来的房门,那是与服饰店的仓库后门。
“反追踪能力挺强啊。”
莱耶斯微笑着,刚才如果他踏进了服饰店,恐怕现在已经跟丢了男人的行迹,很有效的方式,可惜他并不知道莱耶斯能够直接在脑海中调出钢心城四个时间段的城市细部图,包括每条小道连通的区域,每间房屋大致的结构等等,一清二楚。
有时候计划失败是真的不能怪执行者,虽然计划是完美的,但你怎么可能知道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莱耶斯继续跟随男人满城跑,速度不快只是恰好不会将他丢失在视野中,看样子男人的警觉性却是非普通人可比,哪怕莱耶斯的隐匿方式已经足够“专业”,他却依旧穿行在店铺中换装匿踪。
虽然这对莱耶斯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就是了。
狭窄的街角,悬吊着的昏黄油灯,莱耶斯刚踏进街角时,就听见钟声响起,声音相比于伊斯殿塔楼上的钟毫不逊色。
城市开始变化,身后一尺处的道路被升起的金属墙堵死,脚下的道路开始折叠扭曲,两侧的房屋开始挪移,最终街角变为了处于地面下方的地下空间。
微弱的光线,让他几乎看不见东西,更别提追踪男人的行迹。
砰!
一个重物坠在他得身上,将他击倒在地面上,然后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头发被人拎起来,圆筒状的金属管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小子,我给过你机会。”
男人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是你自己找死!”
莱耶斯抬头,金属的枪管上反射出光的微芒,借此让他看清了男人的左耳下方刺着一块漆黑的图案。
那应该是……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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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噌,一把利器递到笑声主人的脖子上,那是三根极细的钢针,针尖已经抵在了皱缩的皮肤上,只要握针的人愿意,随时可以刺破她喉管中密布的血管。
“你好吵啊……”
声音有些沙哑,但不是常见的那种沙哑声,要形容的话更像是金属零件之间磨损过度时,摩擦发出的声音。
此时肮脏的地下水道里,苍老的妇人佝偻着腰,整张老脸都被熏得焦黑,只有眼睛和黄牙能有颜色,头发也被烧结成一个个疙瘩,随意地分布在发丝中。
她的背上挂着一个搂着她脖子的人,不,准确来说是半个搂着她脖子的人,毕竟背上的女人已经两只腿都已经没有了,露出许多断裂的细管,仍然滴落着紫黑色的液体。
是可可,而她此时正匍匐在卡岚瑟背上,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在取胜后反常地没有立刻杀掉卡岚瑟,这在平时是难以想象的。
“小姑娘就是爱紧张,像我这样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没事笑笑怎么了,常笑可是能让我这把老骨头活得更久啊。”
卡岚瑟蓬头垢面的,面对可可直抵喉咙的钢针却是无动于衷,看她嘴角的动作像是要接着胡笑一样。
“够了!”
可可一声低吼,伸出手肘将卡岚瑟的脖子向后拉扯,气管被堵住让卡岚瑟的脸色迅速苍白了起来,不过那若有若无得笑意却始终没有消散,像是料定可可不会真的杀掉她一样。
“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可可的眼中满是冷冽,“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让你暂时活着?”
“如果你骗我,如果你敢骗我!”
可可上下两侧的牙齿摩擦着嗞出声音:“那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比死更痛苦的东西是什么。”
松开手肘,卡岚瑟停下来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直起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即便此时没有镜子她也知道,那里肯定有数根深深的手指形状。
“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姑娘啊,我怎么会骗你呢。”
卡岚瑟阴测测地说:“我可还想活得更久一些呢。”
两人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一处井盖扶梯处,顺着梯子爬上地面,她们来到了一间封闭的厂房外。
卡岚瑟在大门的石柱上划了划手,光芒一闪即灭,铁门缓缓打开。
“进去看看,你就知道我有没有欺骗你了。”老妇人笑得得意极了。
被卡岚瑟背入厂房后,可可看见最中心处的位置合拢着一个钢铁舱,随着卡岚瑟拉下旁边的拉杆,舱门骤然打开,无数液体激射而出,被底部的凹槽吸收,男人的身影从舱内的雾气中渐渐出现。
可可紧泯着嘴,死死盯着舱门的位置。
男人从雾气中走出来,全身片步未着,光滑的皮肤宛如新生。
“可可。”他笑着,对可可说道。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容貌,熟悉的感觉,不会错的,可可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声音。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