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天气变冷了。
真正的冷,预示着冬天已经不会太远了。
风鸣安盯着窗外的阴暗、萧瑟片刻后,转头对风夫人道:“拿面具过来,我今晚要去拜访吴大夫。”
他的人已经在吴大夫住处四周、附近盯了好几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吴老的举止也很正常,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都这么晚了,还出去么?”风夫人有些迟疑,“天这么黑,又冷,风又大,说不定半夜还会下雨,你改日再去不好么?”
“蠢。”风鸣安喝斥,“就是这种时候出门才方便,你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赶紧将我的面具拿来。”
“这件事,是不是跟堂儿再商量一下比较好?”风夫人不喜欢这样的夜晚,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堂儿都说了不可以让外人接触你……”
“临风现在哪里还有空过来?”风鸣安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待天气冷了以后,渔民会减少出海捕鱼,倭寇的行踪也会逐渐消失,临风必须要在冬季到来之前尽量掌握倭寇的行踪和老巢,眼下忙得不得了,怎么抽得空过来?”
他何尝不想见儿子,跟儿子商讨很多事情?
然而儿子一直没有过来,他被身上的伤折腾得很是难受,等不住了。
“可,可是……”风夫人还想劝丈夫几句,但也觉得她的劝阻没有用,便不再劝了,慢吞吞的去地窖取来面具,细心的帮丈夫戴上。
风鸣安戴好面具,上下左右的审视自己,确定自己的乔装没有问题后:“我出去了。”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返回去,从书案上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稿纸交给风夫人,叮嘱:“我这阵子仔细琢磨,拟定了一些对付倭寇的战略和战术,我也不知道我今夜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今晚临风过来,你就将这叠稿纸交给他,记住,这东西很重要,绝对不可有所损失。”
“好。”风夫人小心的接过稿纸,“你小心一些,早去早回。”
风鸣安挥了挥手,带了两名便装侍从出去了。
“呼呼——”外面真的很冷,寒风卷起地面的尘和落叶,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放眼望去,街头没有半个人。
当然,这时候也相当晚了,很多人家都要入睡了。
“今天的冬天可能会来得比较早。”风鸣安喃喃,迈出门槛,踏上深夜的街头。
他身边的侍从只有两人,然而暗中散布在他的四周,悄然跟着他出门的暗卫达到二十余人,他甚至还让人在吴老的住处附近安排了一匹马,以防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他可以立刻骑马离开。
他是多疑的人,一面认为吴老没有问题,一面又做好各种防范,这是他一贯的作派。
骑马有些惹眼,所以他是走着来到浅海街的,而后停在吴老的门口附近。
一名探子无声无息的冒出来,低声道:“今晚一切如常。”
“很好。”风鸣安下令侍从,“去敲门。”
侍从快步走过去,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音大到屋里楼上的人能够听到,但又不会很吵。
他敲敲停停,保持着合适的节奏,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人推开楼上的窗口,往下探头,不耐烦的道:“谁啊,大半夜的吵死人了。”
“我们是带病人来找吴老看伤的。”侍从用不高不低、客气又急切的声音道,“事情紧急,我们实在等不到天明,还请吴老一见,报酬方面我们一定会加倍支付,绝对不会让吴老吃亏。”
楼下的人似乎还在犯困,打了个呵欠道:“你们等等,我问下吴老方不方便。”
他关掉窗子,把身体缩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后,一楼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一颗脑袋:“吴老说了,这么晚了他可以破例给病人看诊,但收费可不便宜,问你们是否接受。”
“钱不是问题。”侍从把一锭银元宝递过去,“这只是订金。”
开门的下人就着手中的烛台,仔细观察了银元宝几眼后将银元宝收起来,拉开门板:“进来吧。你们一共几人?”
“三人,伤者就一人,是我们家老爷。”
下人看了看门口的三人,转身进屋。
风鸣安等三人跟进去,暗中留了一个心眼,只把门合紧,并没有关上。
下人来到二楼,将手中的烛台放下,又点燃了另外两盏烛台,将室内照得颇为明亮,而后走进内室,恭敬的道:“吴老,病人来了,这是订金。”
“知道了。”室内传出一个带着困倦的老者声音,“你立刻泡一壶提神茶,我马上喝。”
“是。”
紧接着,吴老披着外袍从内室走出来,只扫了一眼就将目光放在风鸣安的身上:“这位就是伤患吧?”
“是。”面对可以治好自己的人,风鸣安的态度还是客气的。
他将帽兜摘下,再将外袍扯下:“敝人姓唐,九个月前遭受颇为严重的烧伤,不知可否还能治好?唐某也不要求彻底痊愈,只求能够治好个七八分就满足了。”
“九个月啊?时间长了点。”吴老沉吟,“让我先看看伤口,如果伤口不是特别严重或者之前得到良好的治疗,兴许还有可能。”
“那就有劳吴老了。”风鸣安说着,将外衣脱下,露出上半身。
他上半身的烧伤伤疤并不是特别多,谈不上密密匝匝,只有五六处,然而这几处却被烧得极深,伤疤都是凹进去的,又黑又干。
吴老端详那些伤疤:“这些伤口还痒么?”
风鸣安点头:“有时还是会有点痒,抹什么药都不管用。”
吴老点点头,看向他的脸:“我看你这身体,估计得有六十岁左右吧,但看你的脸却是看不出来。”
在这个瞬间,风鸣安微微眯了眯眼,眼底闪过杀意,但同时他也觉得这个吴老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居然能两眼就看出他的年纪与他的脸有点矛盾,所以他先压下这股杀意。
“为了这张脸,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呢。”他呵呵一笑,转移话题,“吴老,你就说吧,我这伤还能不能治?”
“唔,目前看起来有几分希望。”吴老道,“我看你深夜跑来看病,应该是急着进行治疗,我现在给你配药,让你涂抹在伤口上,然后我再观察伤口,看看这些伤口还没有希望长出新肉。”
“那就有劳吴老了。”
“你耐心等上半个时辰,若是困了,可以先躺在榻上睡一会。”
“无妨,我可以等,反正睡也睡不着。”
吴老点了点头,叮嘱侍从给风鸣安等三人端些点心和茶水,自己去楼下配药去了。
很快,楼下也亮起烛火,响起“悉悉嗦嗦”的声音,那应该是吴老翻找药材和磨制的声音。
同时,在风鸣安的藏身之处,轻轻的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谁?”并没有睡着的风夫人猛然坐起来,结结巴巴的道,“谁、谁在外面?”
虽然有侍卫在暗中保护这里,但丈夫出去时带走了不少暗卫,这里剩下的暗卫并不多,她在凌晨听到敲门声,不由得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