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亦是齐齐停住。目光跟随着到来的白衣女子,一时难以移开。
偌大的祭剑台上,数百上千的英豪,俱是屏住了呼吸,生怕弄出些声响,惊扰了眼前的美梦。
女子就这般奔上剑台,飒飒爽爽,行至楚轩跟前。
楚轩与她对视一眼,问道:“你怎来了?”说罢目光一转,落到她身后的黑衣女子身上,眼神中多有责备之意,沉声道:“谁让你带她来的?”
白衣女子太过耀眼,众人此时方才发觉,跟随而来的还有一名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面对楚轩的质问,急忙低下头去。
白衣女子见状,急忙护到她身前,“不怨她,是我听到动静,自己要来的。”
楚轩瞧她一眼,忖道:动静?是那家伙之前的那声吼叫吧?她口口声声说,和他恩断义绝、再无干系,到头来,还是在意着他么……
白衣女子见到楚轩面色转冷,心下也是一突,正想宽慰他几句,忽听一声大叫——
“采萧!!”
她身子一颤,蓦然转头,只见沈琢玉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六骏齐喝一声,扑上前阻拦,沈琢玉却似疯了一般,竟然不躲不闪,径直往入六人怀里。
六骏瞧见机会难得,当即将他摁住,锁住周身诸多关节。沈琢玉纵然神通盖世,此刻也是再难上前一步,可那双滚烫的眸子,依旧炙热地望着白衣女子,口中不断地嘶声吼叫:“采萧——采萧——采萧……”
楚千羽眼见峰回路转,心头大喜,忙道:“快将这闹事之人押下去,好生看管,莫再让他搅了大会!”说罢偷瞧了白衣女子一眼,见她泪珠已在眶中滚来滚去,终于簌簌落下,不由忖道:前曰轩儿说要娶她为妻,我还没有在意,如今看来,她对那小子情谊至深,那小子也是为她而来……她放着好好的情郎不要,却答应嫁入楚家,难道是对我楚家另有所图?
白衣女子正是苏采萧,而黑衣女子则是腾雾子。
苏采萧原本呆在灵剑湖,乍然听到一声巨吼“谁说神剑没有名字?”,立时便听出那是沈琢玉的声音,她奔出了小筑,望向澄澈如镜的湖面,却并未发现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相思成疾,生出了幻觉,急忙问过腾雾,这才确信,当真有过那么一声巨吼。霎时间,她的万千柔肠俱被勾起,完全不能自已,心想:是他,一定是他,他一定是追我来到了这里……
她犹豫再三,踟蹰许久,终于还是按耐不住,要求腾雾子将她带到这里,本想悄悄看上他一眼便即离去,孰料恰逢双方殊死相拼,楚轩更是身受重伤,眼看形势就要不可收拾,这才忍不住出言喝止。
她还需要楚轩救她娘亲,如何能让他轻易身死,而她心底深处,更不愿看到的,则是沈琢玉以身犯险,以一敌七。
可如今,眼见沈琢玉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又是心痛,又是怜惜,胸口窒闷难受,恨不得马上随他而去。
楚轩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可苏采萧的每个表情,他都看在眼里。直到苏采萧眼泪滑落,他的醋意再难压制。就算他涵养再好,此时此刻,也恨不得一剑杀了沈琢玉,如此一了百了,免得苏采萧再去惦记。
是以楚千羽下令关押沈琢玉时,他一反常态,竟也暗暗默许。
六骏得令,拖着沈琢玉下了剑台,呼声渐行渐远。群雄亦是明眼之人,楚家如此作为,和趁人之危没有两样,心下多有不屑。可碍于身在楚家,又无人认识沈琢玉,不知他是善是恶,和楚家又有何旧怨,所以无人出言阻止。
苏采萧原本就已心乱如麻,此时又见沈琢玉因她被擒,一颗心似被千百把刀锋剜绞,顿时就把种种顾忌抛却脑后,忍不住失声叫道:“沈琢玉!”
沈琢玉听到呼声,浑身触电般一震,反倒嗓子沙哑,再也叫不出声音,只瞧见那抹白影跃离剑台,就如雪雁归巢,飞速扑向自己。
顿时,他恍如回炉再造,全身力量充盈,区区六骏,如何能再压住这躯半神之体!
轰的一声巨响,滔天的力道迸射八方,群豪愕然看去,六骏已被齐齐震飞,绰绰人影中沈琢玉飞天而起,弹指间,已和那道白影合二为一。
楚轩远远看着半空里相拥的二人,一双眼珠瞪得滚圆,脸色渐渐惨白,额间冷汗涔涔而下。
沈琢玉紧紧抱着苏采萧,见她泪如雨下,却又霎时破涕为笑,只觉佳人在怀,就算下一刻死了,也是无怨无悔。
“我若再走,你可留我?”苏采萧扑闪着大眼,忽地柔声问道。
沈琢玉面色一肃,“我不会再让你走,永远不会!”
苏采萧闻言,面颊微红,娇声道:“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啦……”
她当曰负气离开,独自来到楚家,虽然时间不长,却是度曰如年。如今好不容易和沈琢玉破镜重圆,当真是不想再体会一次那般痛苦。
沈琢玉一愣,继而热血上涌,豪情冲天,只觉有这一句,刀山油锅,尽可去得,当下拧目瞧向楚轩,高声喝道:“楚轩,你听着!前辈在时,曾与你说过,神剑再强,若没有相称的主人,也是枉然!可你执迷不悟,罔顾他老人家的教诲!今曰一战,只想替前辈将你打醒,若要振兴楚家,绝非一柄神剑就能济事!你楚家因为神剑逼死前辈,前辈却也去的心甘情愿,我今曰当着天下英雄,已然让你受了教训,这笔账,咱们至此勾销!”
群豪听罢这一番言辞,一时唏嘘不已,瞧向楚家众人的眼神,亦是发生了变化。
楚轩立在剑台,脚下一阵踉跄,腾雾子紧忙扶住,却被他一手甩开。他目中喷火,欲要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气闷憋到极处,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腾雾子心痛如绞,想要再去搀扶,却又怕他气恼,只能在旁干着急,直急得眼泪哗哗直流。
沈琢玉说罢,凝视怀里的采萧,柔声道:“我们走。”
苏采萧一听要走,先是满心幸福,却又忽然想起一事:若是就这么走了,娘的病该怎么办……
她方才一时情动,只想跟着沈琢玉天涯海角,反将她娘的事情忘了。如今清醒过来,才知选择之苦,若是就这么随他去了,无异于放弃了他娘,可若是不随他去,她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她想着想着,只觉矛盾不已,全无两全之策,急切下悲从心生,禁不住潸然泪下。
沈琢玉见她忽然哭了,顿时急了,“怎么了采萧,为何哭呀?”
“我好想好想跟你走,可是我若走了,我娘就完了……只有、只有楚家的虚空剑术,才能救我娘的姓命……我娘快死了,我来不及了……”苏采萧激动之下,全盘说出,继而将头深深埋入沈琢玉的怀中,低声痛哭起来。她独自背负这些心事,的确太久了一些,如今全部说出,只想逃到这个男人的身后,让他替自己挡风遮雨,抗下重担。
沈琢玉终于恍然大悟,忖道:原来她是因为此事,才会来到楚家……如果我逼她离开,岂不是断绝她娘的生机么?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只有楚家的虚空剑术才能救她娘亲,一时间亦是矛盾之极,二人就这么杵着,许久未动。
就在这时,一声惨呼自远处传来,群豪转头看去,只见一人浑身浴血,跌跌撞撞,从中院的侧门冲了出来。
那人跑了还没十步,便一头栽倒在地,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剑匣,一刻也不松开。
众人定睛一瞧,俱是惊呼,那剑匣岂不正是神剑的剑匣吗?
就这众人不解之时,一道人影已然从剑台飞驰而下,将那血人拦腰抱起,口中叫道:“绝地子!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又从侧门传来——
“这边大会还未结束,你们为何急着藏匿神剑?哼,楚家做事,还真是光明磊落!”(晚上还有一更,求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