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吴成这个大嘴巴子知道周期有个儿子之后,他们整个连都知道了……
不知道吴成传播了什么谣言,以前的战友时不时地用同情的目光扫过周期,等周期疑惑的看过去,这些家伙就自顾自地看其他地方去了。
间或还有猥琐的老处男在聊到某方面的话题时,拐弯抹角地让周期来发表感言,毕竟人家战斗成果都已经三岁大了。
周期刚开始还不太好意思,只会啐一口,让他们别闹,结果万年单身狗们闹得更欢实了。后来周期算是看透他们了,直接摇头晃脑地道:“鸳鸯绣被翻红浪,等你们结婚就懂了。”也不知道他在哪本黄色小本子里面看来的这句话,干脆活学活用了。末了还嘲讽单身狗们,“反正你们是不能体会这种销魂滋味的。”
老处男们被他气得要死,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种话题也就不带他了。
部队生活其实很快,最后一周大家就全在排练阅兵。阅兵一结束,大领导视察完毕之后,两年的军队生涯就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吴成如周期所想,两人一起退伍了。周期的老家在离京都不远的怀城,山清水秀的小城市,适合生活养老。吴成在怀城隔壁的省,很近,一趟火车下来就几十分钟。
两人一起打包行李回家,临行之前的散伙饭必不可少。周期曾经经历过离别,心里却仍是唏嘘不已,时光荏苒,谁曾料到大家十年后的模样。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把他们带走了这个残留无数青春和回忆的军营,驶向久违的家乡,周期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平生第一次尝到“近乡情更怯”的煎熬滋味儿。
吴成一个糙汉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要看水灵灵的小望望。
火车到站,周妈妈林惠早就在站台那里等着了,周望睁着大眼睛牵着奶奶的手朝着人来人往的出站口眺望。
周期当时心都要化了,真心搞不懂自己以前为什么忽略了这孩子,明明这么懂事可爱。
吴成直叫唤:“哎呦阿姨,这就是望望吧,太可爱了。”
周妈拉拉小孩的手,“叫叔叔。”
望望乖乖叫了声,奶声奶气的,亮晶晶的眼神一直盯着周期。
周期蹲下身来,平视望望奶狗一样的大眼睛,喉头滚动,嗓音低沉:“爸爸回来了。”
“爸爸。”望望软软地唤道,周期忍不住揉揉儿子软趴趴的发丝,轻声叹息。
吴成要赶明天的火车,周期索性就把他带回家住了。周期家虽然在乡下,但是离县城也不远,骑个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也就半个多小时。
周妈骑了家里的电动三轮车来接他们,电动车在农村几乎普及了,方便快捷,颇受中老年朋友的喜爱
吴成帮着周期把行李提到三轮车上,周期接过周妈的活儿,一个人在前面闷声不哼地骑起来,半途吴成嚷着替他骑也没让。
怀城乡下设施还没健全,还残留着一小段小石子路,砖红色的小石子满当当地铺了一路,三轮车走在上面都有些颠簸。
过了这段小石子路就到了周期的家,很传统的农村住房。围墙圈了一块大院子,青瓦红砖砌成的房子以及和周围的邻居一模一样。一进门就看见中堂,一溜儿整齐的长柜上摆着陶瓷做的菩萨小人,案前还供着香炉,炉里盛满香灰,一看就是初一十五上香的传统人家。
周期把三轮车停在院子里,吴成敏捷地从车上跳下里搬运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
望望也学着他,拖着小袋子就往家里走,逗笑了在场的三个大人。
周期看得出来,孩子今天因为他的回来心里也是相当高兴的,那闪亮的眼睛简直亮到周期心坎里去了。
四个人在院子闹出这么大动静,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做菜煮饭的周爸、周姐都冒出头了,一脸喜庆地说:“你们再等等,菜马上就好了。”
吴成个马屁精,立马回道:“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对着周盼又亲亲热热地叫:“大妹子好啊!”
“成子,那是我姐!”周期反驳。
周盼摆摆手道:“不碍事,我赶紧去看着锅里。”身形一转就钻进厨房里了。
一家人围在小圆桌四周吃饭,吴成嘴里塞着菜,大着舌头直呼好吃,活像没吃过饭似的,害得周妈反复问他们在军营是不是受了什么莫大的苦楚。
周期道:“我爸在镇上就是开饭馆的,做的能不好吃么。他的拿手绝活儿你还没吃到呢,晚上煮面给你吃。”
一边说,一边给望望夹了几块牛肉,小孩就一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看他,别提多萌了!
周期扫了下桌子上的人,问他姐:“姐夫呢?”
周盼停下筷子,笑笑说:“他去跑卡车拉货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周期垂下眼睛,巴拉着碗里的米饭,自己重生得真不是个时候。望望已经生下了,不过望望这么乖,不提他糟心的另外一个爹,这么一点倒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自己的姐姐却已经嫁了一了臭名昭著的男人,虽然他姐夫现在看上去还不错。可是不久以后……哎,周期默默的叹口气。
饭后,吴成带着周望在家里附近玩玩。周盼在院子挑豆种,留着来年下地种上。
周期拿个小凳子坐下,帮着挑豆子,状似无意地问:“姐,你和姐夫最近还好么?”
“还挺好,你姐夫人也上进,这几个月都忙着赚钱哩。”周盼成婚不久,脸上带着初为人妇的羞涩。
周期呐呐无言,关于上辈子他姐夫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姐夫最后欠下巨债,抛家弃子地跑了,当时他还在部队里,这些事情还是周妈告诉他的。
既然现在姐夫没有露出端倪,周期也不好无端地给人家盖帽子,只得咽下腹中那些话,改口:“那姐你好好看着姐夫,男人一有钱就容易变坏。”
周盼拿放豆子的小篮子砸她弟弟:“你个小孩儿,乱讲什么呢。”
“我儿子都有了,还什么小孩子!”他好似想起脸什么,“姐你打算要孩子么?”
周盼脸腾地就红了,声音小小的:“顺其自然吧。”
“姐你先养好身体再生,不着急啊。生下来的小孩才聪明可爱,就和我家望望一样。”周期记得上辈子他姐的婆家催着生小孩,偏生他姐身体不好,怀上后又流产了,这辈子得提醒她。
周盼知道弟弟的好意,点头道:“嗯,我也想要望望那样的小乖。”
晚上,周爸果然做了拿手的刀削面,面条都是自家手工做的,面叶中厚边薄,入口外滑内筋,嚼起来劲道十足,十二月份的冷天里再喝上一口热乎乎的面汤,可真是暖到心坎里了。
周期连吃了两碗,吴成更是吃了不少,就连小望望也把肚子吃得溜圆。
隔天一大早,周期把吴成送去火车站,吴成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让周期常联系。吴成虽然没提自己家里做什么的,但周期知道他家里挺有钱的,只是吴成不乐意回去,有些难言之隐。上辈子周期也只有在吴成断腿退伍之后去过他家,还是他一个住的小家。
这才两千多年,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大家的手机上全是按键,周期想换个省内的手机号码,便把固定电话号码抄给吴成了,让他有事打这个电话。
吴成算是打算回去接手家业了,周期在部队里就想过回家之后干嘛了。他放弃了民政局分配的工作,打算去重新参加高考。
周期高中时候成绩名列前茅,之后也是考上了京都的重点大学,只是怀上望望不得不退学回来。现在退伍回来,周期打算好好复习,再来一次高考,体验下完整的大学生活。
*****
正值冬天,天气转寒,周妈妈和周期裹上大棉袄,带上些礼品,跑了趟以前高中班主任的家。
班主任是个温和的中年妇女,有着所有老师的通病,偏爱成绩好的学生。周期当年一直是他们理科强化班的前五,关键是这小孩体育也好,年年参加运动会拿两千米长跑的冠军,班主任自然对他印象深刻。
两人把来意一说,周妈诉苦当年周期退学的无可奈何,简直声声泪下。
班主任也是个多愁善感的善良女人,当下就同意了,让她老公学校的副院长给办了学籍。周期这么一个好苗子说不定还能考出个惊人的分数,给她班上增光,再说周期退伍回来,国家明文规定,义务兵高考可酌情增加二十分。
周期的入学就这么定下来,现在是十二月份,高三马上也要放假,周期打算下学期再去上学,这几个月自己在家里好好复习。
他在书店买了《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还有各种王后雄,以前看到这些书可是头痛万分的,现在看到只有打小怪兽的感觉。周期摸着封皮,这就是他这个寒假的攻略任务了。
冬日的阳光难得温暖,周期坐在窗台下晒着太阳,数学课本摊开在一侧,他做了一套的卷子歇下来了。望望站在他身侧的椅子上,肉嘟嘟的小手里攥着画笔,认认真真地涂鸦。柔和的阳光越过玻璃窗户,晕在小孩子的脸上,望望低垂的长睫毛上闪着昏黄的光泽,黑水银般的大眼睛掩映在下面。
周期忍不住摸摸望望柔软的发丝,小孩察觉到抬头朝他一笑,眼睛亮晶晶的,洋溢着他前世从来没见过的活波可爱。
周期心里被这笑容熨帖得温热,轻声问:“望望啊,画的是什么?”
望望用肥肥的小手指戳着画,“这是爸爸,这是望望。”
周期看着纸上那三个块状的东西,勉强看出来头发像钢针一样全竖在头上的是自己,自己手里牵着的那个歪七八扭的小豆丁就是望望,望望手里还牵着一个不知名的全黑人物。他心里叹了口气,儿子十有八九画的妈妈。
“望望啊,这个黑煤球是谁啊?”周期柔声问道。
周望扑闪着大眼睛回答:“妈妈啊,可是望望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所以就这样画了。”
周期拧眉,没有什么时候像这一刻一样讨厌那个不知道相貌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却在小孩的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望望虽然才是一个三岁大的小豆丁,但也看出爸爸不开心,奶声奶气地问:“望望照着书上画的,黑漆漆的妈妈我才不想要。”说完嘟起嘴巴,故意做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周期捏了把望望的小肥脸,被自家儿子逗笑了,心里感慨:才这么小,心思就这么细腻,都知道大人心里的想法,真的得好好关心儿子的成长了。
父子两个,一个刷题,一个涂涂画画,倒也十分融洽。
周妈看着一起学习的两个乖乖仔,高高兴兴地洗手作羹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