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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泾渭分明(1 / 1)

<>女人倾国倾城的脸落在他眼中就是一张平淡无奇的面皮,女人的温言软语落在耳中成了无休止地聒噪,他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面前的人就是他的一生所爱,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对着那人温言浅笑,做不到不思念另一张狡黠灵动的脸,做不到不牵挂着另一个孤单又倔强的女子。

辕禄曾对他说的所有话都成了现实——他真的选错了人,真的开始后悔。

可是没有人肯给他机会,他刚听说了朝暮的消息,凰王便敲锣打鼓地到九重天商量婚事。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唯独他站在大殿中失魂落魄,那一刻他对着门外泛滥的阳光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朝暮,想起了她斜倚在柳树下弯弯的眉眼,想起了她抱着酒坛喝酒时露出来的半截莹白的手臂,想起了他气她时她无可奈何的小脸……

一切应该从他不顾一切地跳进遥水河救她时便露出了端倪。

他心中揣着正义,可以为天下大义舍生忘死,但他又是冷静又克制的人,能那样毫不犹豫地舍身救人,只能说明——他早就对她动了心。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他便和倾瑶提出了退婚,很决绝的态度,很冷静的话语,冷静到他再一次想起了朝暮,想起了每一次面对她自己忍不住起伏的情绪。

那日倾瑶发了很大的火,几乎将惊尘殿中所有的东西都砸了,砸完就趴在一片狼藉中高声哭泣。

他始终都沉默地站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看着眼前的闹剧,即使有杯盏砸到身上都眉头抬一下眼皮,直到听到她哭哑的控诉声,他的眉头才微微蹙起。

倾瑶瘫坐在水渍中哭道:“既然你不愿娶我,为什么还要把我救醒?”

他揉了揉眉心,头皮隐隐作痛,“我欠了你一条命。”所以再还你一条命。

近乎冷酷的语气激起了倾瑶更强烈的情绪,她继续哭,一边哭一边骂,平日了端庄贤淑的模样荡然无存。

对着一地的狼藉,他又无可救药地想起了朝暮。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形朝暮会怎么做呢?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双眸平静地望着他,一句话不说,但是那双眼睛就教他丢盔卸甲。

就像此时的朝暮一样,她脸上没有一丝愤怒的表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扬起,浓云之间的脚掌缓缓向他移动。

有脚步声传入耳膜,朝暮站在他面前,寸余的距离,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不断颤抖的睫毛以及剧烈起伏的胸腔。

她真的是很生气、很生气,也真的是很在乎、很在乎柯醉。

“我的命是柯醉给的,若是有人敢动他……”短暂的停顿后,朝暮猛地抬起了眼睛,眸瞳之中包含着浓重的杀机,“要么那人连我一起杀死,要么我亲自向他索命。”

足尖后移,朝暮抬起右手,掌心中多了一柄长剑,“所以今日你若非要管这闲事,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沉静如水的目光从雪白的剑芒落在她决绝的脸上,勐泽呆滞了良久才轻轻地开口道:“你非要如此吗?”

朝暮笑,那笑容淬了毒一般阴狠,“我从未想过如此,苦苦相逼的一直都是你们。”

雪白的剑芒划破流云直抵勐泽的胸膛,她眨了眨眼睛发了狠地刺了下去,利剑冲进血肉时发出一声痛快淋漓的声响,鲜血溅到脸上时一片冰凉。

她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斑斑血迹,仰头大笑起来,“勐泽啊勐泽,你这个人可真是狠心,真是狠心!”

她攥紧了剑柄,收手的时候鲜血再一次飞溅,有几滴落在眼睫间,眨眼的时候粘腻在眼角,视线开始模糊,连面前伸手就可以碰到的人都看不清楚。

还是笑,她笑得是撕心裂肺,笑得眼泪横流。

“灯花耿耿漏迟迟,人别后、夜凉时,西风潇洒梦初回……谁念我,就单枕,皱双眉。”

断断续续的声音如被风撕碎的棉絮突兀地响起,她一面念一面后退,踉踉跄跄地倒在如血的残阳里,流着眼泪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

“锦屏绣幌与秋期,肠欲断、泪偷垂,月明还到小窗西……我恨你,我忆你,你争知。”

有猩甜的液体涌上喉头,她仰头拼命往下咽最后还是一口残血喷了出去。

泪水、血液、流云……无数残影纷纷杂杂自眼前飘过,她无力地瘫软在漫天流云之中,眸瞳里倒映着勐泽慌乱的身影。

他踉跄着向自己走来,嘴唇翕动不停唤着她的名字,鲜血淋漓的双手剧烈地颤抖,脸上是她曾见过的惊慌失措。

流落凡世时,她从暮堇崖上跳下的那一刻他脸上便是这样的神情。

慌乱、心痛、怜惜、绝望……复杂得好像天都要塌了,复杂得让她有种自己被深爱的错觉。

可是,怎么会呢?

凡世里是她不管不顾地扑到他身边,毁了他与倾瑶的婚事。

扶柳岛内也是她一厢情愿动了心,人家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罢了罢了……她合上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声,再没了意识。

回到九重天的时候勐泽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个通透,连带着朝暮浅紫色的纱裙也遍布着污渍,两个人都是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南天门。

守门的两位天兵望着来人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还没来及上前询问情况,勐泽就突然摔倒在门前的白色理石上,莹白无暇的石面立即爬满了一道道鲜红的印记。

其中一位天兵已经往前迈了一步,涌到喉咙的话还未说出来,倒在地上的人猛地抬起了头,那眼神中的杀气实在太重了,重得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那人手中的一抔灰烬。

他停下了脚步,额头冷汗直流,眼睁睁看着那个脸色虚白的男人抱着昏睡的女人站了起来,真的是很缓慢很缓慢的动作,每一个轻微的动作过后男人脸上痛苦的神色便多了几分。

终于男人还是重新站了起来,昏黄的阳光下,他脊背直挺,一步一步向惊尘殿走去。

倾瑶便站在惊尘殿前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他,熹微的日光落在她发间精致的珠翠上,金灿灿的光芒惹得人心底发毛。

从前他就觉得自己很混账,一面和倾瑶有着婚约,一面又记挂着别的女子;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混账那么简单了,看到倾瑶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他竟然有种想要上前掐死她的冲动。

他的救命恩人,他曾真心相对的女子——再遇到朝暮以后全都变成了恼人的负担。

他收紧了怀抱,直接忽视了倾瑶眼中蓄积的泪水径直向殿内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女人扯住了他的袖口,力气不大,却让他不容忽视。

“勐泽……”娇弱的、带着试探的语气。

勐泽沉着脸,薄唇抿成一条线,也不回头看她,眼神倾斜给一旁的卫远递了个眼色,直到亲眼看着朝暮被安顿好,他才分出心思来关注倾瑶。

“为什么要去招惹朝暮?”

泪眼婆娑的小女人抬起头看他,脸上表情依旧倔强,“我为什么去招惹她,你还不知道原因吗?”

勐泽提起一口气,折身坐在了殿内的椅子上,动作时扯到身上的伤口又有鲜血从中渗出,不过片刻光洁的地板上已经滴滴答答湿了一片。

见到这般光景倾瑶已经忘记了生气,惨白着脸去检查他的伤口,手还没有接触到血迹斑斑的衣物便被他生硬地推开。

抬头,面前的人脸色更加深沉。

“你连碰都不愿意让我碰了是吗?”

其实他一直都不愿意让她接触他的,牵手的时候他的眉头会不经意地蹙起,即使她故意地攥紧了手掌最后还是会被他抽出。拥抱的时候……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他连一个拥抱都不曾给过她。

即使在她起死回生后最最欣喜的时刻,他都不曾张开手臂给她一个渴盼千年的拥抱。

外人眼中他们是最恩爱最般配的一对佳侣,只有她自己知道勐泽待她的态度有多疏离。

“还记得那日我曾与你讲过退婚的事情吗?”勐泽低头揉了揉眉心,语气轻轻的,“过了今日我们便没有任何瓜葛了。”

她救过他性命,他想尽办法让她起死回生。

她予他深情,他承下她惹出的滔天祸事。

一桩一件,泾渭分明。

从前他嗤笑过朝暮凡事计算的太过认真,显得小气。现在他陡然明白,他们两个一直都是一路人,清醒、理智、相互吸引。

“爱我时,上天入地只为救我性命;不爱我时,一句退婚便抵消了所有的深情。勐泽,你不要欺人太甚!”

勐泽似乎没有听到她咄咄逼人的话语,语调仍是又轻又缓,“我勐泽从来不愿意欠别人什么,更不愿意为了成全别人委屈自己。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我想答案公主心中应该有所决断,至于别的……勐泽只能说声抱歉,公主你爱错了人。”

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倾瑶已经看不见面前那张淡薄的脸,“所以在六界之内所有人都知道你我即将举办婚事时,你告诉我你爱的是别人?”

嘲讽的笑声伴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发出:“爱的还是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

“够了!”勐泽打断她的话,脸上浮现出微薄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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