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辕禄走到凉亭时勐泽已经不紧不慢地摆好了一盘棋,见到来人着急的样子,勐泽将手中棋子搁进棋缸抬眼笑道:“许久不见你这么着急了,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辕禄斜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捧着盏茶急促地喝了两口,等情绪恢复如常之后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勐泽,“猜猜刚才谁来找我了?”
勐泽瞥了他一眼,拾起棋盘间错乱的棋子一颗一颗地往棋缸中放,一面漫不经心地回道:“难不成紫依已经来找过你了?”
辕禄的手一抖,温热的茶水倾倒在衣袖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渍,他像是没看见,双眼笔直地盯着勐泽,直到确定了勐泽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干巴巴地问道:“紫依她……回来了?”
记得没错的话紫依在凡间还有十三世的情节未历,若是出去朝暮后来毁掉的那部分……辕禄捶了下桌子,心情激动道:“她终于回来了!”
留下一句欣喜若狂的话,辕禄抬腿便往凉亭外跑,不过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跑出凉亭后还特意回头告诉勐泽今日到穆星殿的贵宾为哪位。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轻轻地落在他的耳中,像是艺人们拨动琴弦的手指,稍微一撩拨,那异样的情绪便如潮水般涌入心口,温暖的、轻柔的,教人有些捉摸不透。
突然很想见一见她,哪怕是单纯地听她发一通牢骚。
想不到,他竟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与世格格不入的人物陪伴。
撂下棋子走到正殿时殿内已经没有了人影,只剩下两只茶杯端端正正地摆在桌案上,勐泽一只手搭在桌案上请敲了两下后皱着眉头折身离开。
双腿迈过门槛时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盆栽后窜了出来,还未看仔细,又一个穿着青衣的白胖孩童追了出来,蹦蹦跳跳跑了两步一把便将辕禄斯视为宝贝的麒麟兽拎了起来。
勐泽眼皮子跳了跳,“你是哪里来的孩子?”
扶柳将麒麟兽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一脸惆怅地看着金灿灿的阳光,“我跟着娘亲一起来的啊。”
挺随意的语气,说完又开始低头折腾那只小兽。
勐泽的眼皮子又跳了跳,脚步一抬走到扶柳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日光遮得严严实实,“你娘亲是谁?”
“朝暮啊。”扶柳仰头眨巴着眼睛看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同朝暮还的确有几分神似。
勐泽突然就想起前段时间朝暮突然跑到惊尘殿耍酒疯,当时他心情不好说了些重话,然后朝暮是怎么做的?像个女流氓一样强吻了他!
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勐泽心里涌出怪异的感觉,这才过去几个月她就有了个儿子?
似乎是知道勐泽心中所想,扶柳仰起头笑得人畜无害,“我娘亲当初在凡间便生了我,只可惜她回归仙位后便把我忘了,前段时间我就自个儿找过来了。”
勐泽沉浸在朝暮已经有了孩子的震惊中无法自拔,压根没有怀疑扶柳话语的真实性,等回过味来,那白白胖胖的男娃娃已经跑出了院子。
司命看到朝暮的身影时吓得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炉子,冒着烟的炭火滚落在一旁的柴火上,登时偏殿里便燃起了浓烟。
朝暮对着一脸呆滞的司命耸了耸肩膀,然后善意地指了下已经冒出火花的干柴。
司命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嚎叫着跳到一旁,慌乱之际那火苗已经窜到周围的帷幔之上,火势顿时变大。
于是朝暮骗酒的算盘落了空,司命为了灭火忙得脚不着地压根没有理她的意思。眼见着火势减小,朝暮摆出个端端正正地表情走到司命面前,还未说话就被司命怨恨地瞪了一眼。
“你知道我那房里装的是什么吗?”
朝暮偏头看了一眼烧得焦糊的房间,问道:“什么?”
“我存了十年的酒!”司命气得锤了把墙,又痛得抱手龇牙咧嘴地干嚎,“我十年的存活今日全都毁在你手中了,你这人啊,我一见你准没好事!”
朝暮合起折扇往手心敲了敲道:“我记得踢翻炉子的人是你吧,而且在放酒的房间里生火……司命仙君的心还真够大的。”
“算了,算了,我自认倒霉还不行吗?”司命一脸忧郁地坐在房前的红木栏杆上,无精打采地瞥了朝暮一眼,“有什么事改日你再和我说,今日我心情不佳,不想听别人废话。”
朝暮冷笑一声于他对面站定,懒懒地靠在光滑的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司命看。
司命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正要考虑是不是该换个地方,某人终于凉凉地开口了:“你似乎对我的到来很惊讶……不,又像是在意料之中。”就和辕禄一样。
司命心虚地往一旁摸了摸,结果什么都没有捞到只得讪讪地碰了下鼻子,否认道:“有吗,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真是福大命大而已。”
朝暮知道他不会愿意谈论关于自己的问题便转移话题问道:“你可见过柯醉?或者听说过他的消息?”
“柯醉不见了?”司命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醒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倘若你知道些什么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毕竟……这关系到一条人命。”虽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柯醉的消失的确和自己有关系。
司命目光沉沉地看了朝暮一眼,然后低头长吁短叹好一阵,末了,还是顶不过朝暮直白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他可能为了救你受了些伤……但具体是什么伤,严不严重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他瞒着所有人消失了意味着什么?”朝暮脸色一沉已经不敢往下想了,“司命星君我便求你一次,求你告诉我我的身世吧。”
只有知道了自己的症结,才能够对症下药找到柯醉的下落。
司命捋着胡子眉头紧皱地望着朝暮,脸上表情纠结极了,“我何尝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我的手中并没有关于你的命簿子,也就是说你从哪里来将来会遇到什么事,我全都不知晓。”
朝暮捏紧了手中折扇,关节已经开始泛白,“那柯醉呢?柯醉就没有和你讲过什么?”
司命长叹一声道:“你也知道柯醉的性子,若是你的来历当真不简单,柯醉他将你看得那么重,隐瞒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别人呢?”
好像……的确是这样,但她想到从前柯醉对她说过的话:“若是有一天我最怕的事情发生了,我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你余生安稳。”
结合种种情境来看,绛灵对她的确是极其重要的存在,不然柯醉也不会为了阻止她让出绛灵将凡世的恩怨摆到明面上来。
倘若自己真的因为失去绛灵丢了性命,那柯醉为了救回自己是不是真的会作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连呼吸都变得不自在,朝暮仰起头神色灰败地看着司命,嘴唇嚅嗫了许久才说出心底最害怕的猜想,“司命仙君我知道若是一直这样问你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但如果你真的知道些什么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柯醉他……很有可能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
司命眼神复杂地看了朝暮许久,一张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无可奈克地叹了口气从栏杆上站了起来,“起来吧,我带你找天君去,这件事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天……天君?”朝暮猛地抬起头,静如死水的眼中闪出一丝涟漪,所以自己果然和那个魔族女子有关,是吗?
眼下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她只想知道柯醉去了哪里,又是否安好,旁的事便暂且搁下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司命府邸出来时,夕阳刚刚落在宫殿一角,橙色的光线如雾般笼罩在天空中,压得人心情也是惴惴难安。
方踏上去琼宇宫的小路扶柳便抱着麒麟兽横在了两人跟前,心情不佳的朝暮下意识地抬脚去踢面前的一团,脚掌停在白嫩的小脸前,扶柳一脸委屈地仰头看着朝暮。
朝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咬牙切齿道:“你先到一旁玩着去等我忙完了就过来接你。”
话音刚落,身后忽传来男子质问的声音:“你和他什么关系?”
朝暮疑惑地回头,等瞧见勐泽那张没甚表情的脸,突然笑了,是那种无可奈何的笑,“我和他有什么关系跟勐泽仙君有关系吗?”
不等勐泽回答,她又急促道:“既然和勐泽仙君没有关系,仙君又为何要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还有急事就不跟仙君废话了。”
言罢转身气冲冲地往前走,刚走了两步她意识到不对劲,回头一看,勐泽正面不改色地盯着司命看,夹在两人中间的老汉捋着花白的胡子不停地干笑。
朝暮蹭一下就火了,三步两步走到司命面前凶巴巴地问道:“你还走不走了,留在这浪费什么时间?”
“朝暮……”
轻轻的,略带无奈的声音,勐泽揉了揉眉心模样有些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