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落微是被饿醒的,侍女端着水伺候洗漱时她顺口提了句自己的状态,不一会儿那侍女就端着饭菜推门而入。
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舒落微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实在不像是宫中建筑,竹板修葺的墙体,木头搭建的地板,清一色的褐色粗木桌椅,唯一一点亮色便是房间塌前被日光照得晶莹剔透的珠帘。
迟钝了片刻她才看向面前的侍女,也是很陌生的面孔,穿着藕色的对襟襦裙,完全不是宫女的打扮,同时她周身的气度更不容忽视,面对舒落微毫不遮掩的打探,甚至能回一个大方的微笑。
婚礼当日的情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看着面前陌生的脸心中已经有了猜想,“这里是……?”
“公子的别苑。”
很简单的回答,舒落微想问一下到底是哪位公子,侍女却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饭从容不迫地推门而出,她兀自愣了一会儿也推门出了房间。
门外是一条珠片围成的走廊,站在走廊往外看,清一色的绿意,成片的柱子如同一道屏障将房屋围了起来,有日光从茂密的竹林中穿过落在了房前的一片空地上。褐色的泥土似乎刚刚被人翻新,有幼小的树苗成行地栽种其间,舒落微眯起眼睛细细一看,那树苗竟是一株株幼梅,孤零零的枝条尚未带花,看来是刚种上不久。
便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发现,舒落微几乎认定了房屋的主人是祁泠煜。
她真是一个特别没有骨气的人,前段时间还在因为祁泠煜冷淡的态度心灰意冷,甚至都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今日站在祁泠煜为她准备的宅院里,她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层层窃喜,仿佛刚刚经历过的婚事只是一场大梦。
梦醒了,她还是那个一心痴恋祁泠煜的舒落微,而祁泠煜还是遥水村里那个温柔似水的男子。
再遇到那名侍女时舒落微多了几分莫名的亲近,拉着人问了姓名之后又忍不住打听祁泠煜的消息。
那名叫玉笙的侍女跟他主子一个个性——面瘫且话少,舒落微絮絮叨叨问了一堆问题,她就只回答了一句话:“主子说了让舒小姐安心在这里住下,等事成之后主人就会亲自来向小姐解释一切。”
仿佛是看透了舒落微的心思,玉笙在离开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主人吩咐过,舒小姐一定要待在竹苑中不能离开半步。”
“哦。”舒落微恹恹地应了一声,转头便跑到空地里侍弄梅花了。
在竹苑住了十日后,舒落微已经摸清了竹林中的每一条小路,甚至数清院子里有多少棵梅树,但是依旧没有看到祁泠煜的身影。
百无聊赖之下她只能拉着竹苑唯一一个侍女——玉笙聊天,被烦整整一天的玉笙终于忍受不了舒落微的折腾捂着耳朵跑了。自此除了送饭等必要活动再也看不到玉笙的身影。
受挫的舒落微终于在某天夜晚提着盏油灯摸上了竹林中的小路,好不容易穿过了竹林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夜色里出现了一道银光直直地横在了她的脖子。
舒落微吓得手一松,油灯摔成几瓣,倾倒的油水遇火立即窜起高高的火苗。
火光里黑衣人看到了舒落微惊吓过度的脸立即收回了手中刀刃,还未躬身行礼,便听见舒落微破了音的尖叫声。那火苗已经引燃了周围干燥的杂草,片刻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于是舒落微就在明亮的火光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黑衣人的身影,怪不得祁泠煜会如此放心地将她丢在竹苑里,原来竟作了如此防备。
重新回到竹苑休息时已经到了后半夜,那场火实在是声势浩大,足足烧掉了一大半的竹林,黑魆魆的夜色里有上百个黑衣人也因此没了庇护所,只能听着寒凉的夜风站在焦黑的土地上继续守着竹苑。
空气里全是烧焦的气味,虽然大多数是浓郁的竹香,舒落微还是辗转难眠。
她虽然心思单纯,但并不算太笨,祁泠煜将她安排在如此隐秘的场所一定是有原因的,期间缘由她实在懒得猜,可今日见到那样大的阵仗她不由得感到一丝害怕。
自从懂事以来,每每犯了错父亲都会罚她禁足一月,口头上说的是一月,但没人监督着过不了几日她又可以毫无顾忌地溜出府。唯一一次真正的禁足就是婚礼前夕,几十号人的严防死守,不用别人提醒舒落微也知道舒良对于婚事的重视程度。
眼下祁泠煜这么害怕她逃出去又是因为什么?
怕被宫中人发现败露了两个人的关系?怕她听从父母的安排重新回到祁泠逸身边?
她辗转了一夜仍是没有一点头绪。
第二日玉笙来送饭时,舒落微又拉着人旁敲侧击问了一大堆,玉笙什么都没有回答,不过带来了一个令她陡然紧张的消息:三日后祁泠煜会到竹苑见她一面。
有了准确的消息舒落微立即安分不少,日日躲在院子赏花看书,时不时还会盯着空荡荡的院落发呆大有深闺妇人盼郎归的感觉。
第三日舒落微起了个大早,不用玉笙服侍自己便穿好了衣服梳完了妆,很繁琐的紫色罗裙,一层一层叠加起来看着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玉笙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没有点透,不过很识相地送完饭就彻底从竹苑消失了。
从早晨等到夜晚祁泠煜还是没有来,玉笙来送晚饭的时候就看到舒落微独自坐在二楼的栏杆旁,风很大,把她身上修长的裙角吹得纷纷扬扬,抬头看去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紫色花朵。
本来以为舒落微会缠着她问原因,结果将饭菜送到楼上时人只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又让她捎来一壶酒。
玉笙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名门闺秀开口讨酒时的神态如此从容,仿佛是行走江湖的游客,喝酒舞剑不过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舒落微没有吃多少东西,等玉笙拿来了酒便就着酒壶直接往嘴里灌,这样豪迈的喝法真是让人有点接受无能。
玉笙叹了叹自家主子的品味,看着那壶从暗卫手中抢来的烈酒,想开口劝两句,又瞧了瞧舒落微孤单冷清的模样,终是选择转身离去。
一壶酒喝完舒落微已经大醉,迷蒙的眼睛在深沉的夜晚望了许久,最后傻笑着摸进了房间。
祁泠煜带给她的失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人都说失望太多次就会变成绝望,而她经历了许多次的失望,在面对时竟有种自行排遣的功能,只是心里依旧像堵了团棉花,十分不痛快。
躺在榻上的时候酒劲正上头,浓烈的酒烧的她浑身像着了火一样,明明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她却想脱了衣服到冷风了跑了一圈。烦躁地扯了扯衣服,环环扣扣紧得很,她有些后悔穿上这套繁琐的衣物,可又没有一点精力去解衣服,只头昏脑胀地来回翻动。
不知煎熬了多久,身体里的热度终于渐渐散去,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合上眼睛陷入睡眠。
将睡未睡之际忽然有一只大手将她从软榻上捞了起来,舒落微迷迷糊糊地滚动了一下,正要换个方向睡去,又有一只手搁在她的后脑处硬是把她的脑袋扳了回来。
舒落微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来不及看清眼前的形势就有人铺天盖地般压了上来。
唇立即被人堵住,来势汹汹的一个吻,连喘息的机会都不肯给她,长驱直入霸占了她的唇舌。舒落微只软绵绵地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吻到深处甚至开始热切的地回应他。
无意识的举动让祁泠煜身子一僵,随后全身的热血如同岩浆般喷薄愈发,那热度让他的呼吸都是滚烫的,烫得两个人都是无所适从。
他愈发用力地吻着她,最后不只是谁的牙齿碰到了柔软的唇,有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在两个人的口腔中。他像只发了疯的野兽,被那血腥味和烈酒味刺激的完全失去了理智,深入的吻,紧紧的拥抱,放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断。
两个人分开时体温都是滚烫的,眼神中都仿佛藏了火,小小的一个火苗就可以将他们身体中的狂热烧成熊熊大火。
迷茫又炙热的眼睛里,从夜色里匆匆而来的男人缓缓贴近,鼻尖贴着鼻尖,混乱的呼吸彼此交错着,他伏在她的耳侧发了狠地念了一句话:“舒落微,我想要你。”
喝了太多的酒,舒落微的脑袋还是不清醒的,听了他的话眼神更加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是没有理解话里的意思。
祁泠煜也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话音刚落就吻上了她的耳垂,同时宽大的手掌也落在了她的腰间,裂帛的刺耳声音划破夜晚的安静,一声一声传到舒落微耳中如同钝刀切割着她混乱的思维。
隐隐地,她似乎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可思维还是迷茫的,混混沌沌里,她只能徒劳地攥住了身下的床单,圆睁的眼睛一片潋滟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