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冰家竟是个高门大户,红瓦碧檐,明朗气派乍一看。宽阔的石子路前放着一对雕得栩栩如生的石狮子,高高的檐角挂了对大红灯笼,飞龙盘旋的朱红漆门倒是反常地闭着。
沈若冰自推开了门请二人进去。
红花绿树,亭台楼榭,样样俱全,就是偌大的宅子里竟没有人影。
三人沿着长亭走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一个粉衣姑娘打转弯处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小姑娘年岁不大,眉眼还未完全长开,一双明亮的眼睛溜溜地转,看起来很是机灵。
“小姐,你可回来了。”一看来人,姑娘当即抱住了沈若冰的胳膊,两眼含泪,欲哭还休的样子跟她主子别无二般。
沈若冰敲了一下那人的脑门,脚下不停,“珠儿快去叫老爷,说有贵客到来。”
这时那叫珠儿的丫鬟才醒得抬头看看身后的人,两个男人,一个白衣一个紫衫,打扮得都很贵气,模样也都是难得的俊俏,于是一张脸不由得有些发红。
“小姐,他们是?”
沈若冰抽出手,瞪了小丫头一眼:“问题怎么越来越多了?快去叫老爷。”
小丫头又看了两人一眼,神情颇为哀伤地走了。
不一会儿,一五十岁左右的老人便不急不慢的来了。
老人颇有些架势,一进堂,并不看房中三人,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之后才不动声色地将来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若冰,这是怎么回事?”
沈若冰当即上前添油加醋地将被救一事说了,说完,两眼放光的盯着勐泽,大有些以身相许的意味。
老人听完朝勐泽揖了下手,道声多谢。
勐泽理了理袖子正要客套一番,沈若冰却先腆着脸上前一步,凑到他爹耳边说起悄悄话来。
朝暮一向觉得凡间一个大圣人说的很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她想了想觉着自己既然不属于凡间也没必要入乡随俗。于是便合上扇子,安心地听起父女俩的悄悄话。
只听见沈若冰双颊泛红吞吞吐吐道:“爹,你看着那个白衣青年怎么样?……女儿觉得他挺好的,看他衣着打扮,举止行为都不凡……肯定是个好归宿……”
凡间竟开放到这种程度?闻言朝暮忍不住笑了一声。
勐泽见状也猜出个一二,堂堂一个上仙竟被人这样牵着鼻子走,他咬咬牙脸色阴沉地瞥了一眼身旁幸灾乐祸的人。
朝暮朝他摇了摇扇子,憋笑憋得有些难受。
不一会儿,父女二人便商量完了。
老人喝了口茶,沉稳道:“既然二位救了小女性命,按理老朽应当好好答谢一番。眼下天色不早了,二位不如先留在沈府?”
勐泽转了转桌上的瓷杯,神色难以捉摸。
气氛有些微妙,沈老爷尴尬地转头看向比较面善的朝暮。
这年头好人难做啊,朝暮顶住一旁刀子般的眼神轻咳了一声,这才唯唯诺诺道:“既然沈老爷那么热情,我们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朝暮心虚地偏过头,勐泽正带着笑睨她,两片薄唇似勾未勾颇有些阴深深的味道。
一切妥当后,沈老爷抬手招来一小厮带两人到后院客房歇息。
一路无话,那小厮走的有些快,路过哪座亭榭哪片花园也不停下介绍,急急忙忙得像是身后贴了道催命符。
几个人路过一座白色亭榭时,遇到了意外。
一个男子端端正正地横在长廊中间。
那男子约摸三十来岁,面容英挺,头顶束着金色发冠,身上穿着一身宽大的云锦长袍,衣襟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花纹。灯火下那一身装扮熠熠生辉,看起来颇有些暴发户的味道。
只见暴发户手一抬将长廊堵了个严实,又掀起嘴角,笑着打量对面的人,片刻才开口问道:“你们便是那两位贵客了?”
朝暮弹了弹扇沿,客气道:“正是。”
男子睨了她一眼,目光凌厉地扫过神情淡淡的勐泽,收回悬空的手,“既是若冰的救命恩人,就该好好招待。”
小厮立马恭顺道:“是。”
男子冷哼一声,道了声多嘴,转身便走了。
穿过亭榭便到了客房,高高的房屋整整排了一大排,小厮手里的烛火打在屋顶黛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一片亮光。
朝暮被那亮光晃了眼,心情复杂地看看别人富丽堂皇的宅邸,又想想自己的破竹屋,默默叹了口气,可怜一个仙人还不如住的地方还比不上凡夫俗子。
终是不死心,朝暮偏头问勐泽:“这沈府可比得上阁下府邸?”
勐泽四处扫了扫,半晌才回道:“比不得。”
朝暮一时气结,就近选了一间房,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扎了进去。
勐泽在后头笑了一声,推开了隔壁房门。
趴在屋内的圆桌上,朝暮过了过今日发生的一系列狗血事件,好奇心顿起。
且不说那个性格和变脸速度成谜的沈家大小姐,整个沈府都格外奇怪。
打外面一看,沈府在京城里可以算上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单是一个花园就修的花里胡哨的,竹林,桃苑,池塘,花坛,应有尽有。但打进府她统共又见了四个人,一个主子,两个下人,还一个怎么看都不像下人的不明人物。
这么大的府邸不需要人打理吗?
朝暮敲了敲脑门,转头正好看见月色透过小窗朦朦胧胧的落在灰褐色的土地上,一片一片的有点像开败得栀子,凄凉而美丽。
此时此景出去赏月倒是不错的选择。
“怎么,你也有这般兴致?”勐泽正坐在屋顶上仰着头,眼神却是向下瞟。
他若是问:“怎么,你也来赏月?”即使用了这般调笑的语气,朝暮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偏偏他这般言辞,丝毫不掩歧视的意味。
朝暮仰头望了望坐得十分闲适的勐泽,愤愤道:“怎么,仙君还有夜半爬人家房顶的爱好?”
勐泽依旧仰头看天,默了半天才说了句不相干的话:“不上来么?这里赏月方便。”
站到屋顶再仰头看,见到的景致果然有些不同。
月亮圆润凉如玉盘,月光皎洁如披轻纱,星子寥寥如缀玉石。再往下便看到高出屋顶的树枝上笼了层轻轻薄薄的雾气,风一吹,氤氲四散,意境顿生。
朝暮深吸了口气,欲吟句诗表达下此刻心情,勐泽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循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便能看到婆娑树影间一个跑得飞快的身影。
沈若冰,她这时出来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