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被他的话呛到,一顿咳嗽。谢梓安上前替她顺气。“都要做娘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的。”他递过帕子给她擦擦嘴,“孩子这时来,西南你恐怕去不了。”
“相公,你觉着我是神人不成?”秦蓁抚上他脸,认真的说道“我喝的那些药可不是浪费药材的。”
“那......”谢梓安眼底有些失望,暗嘲自己心急没了理性“怎么回事?”
秦蓁挥手让秋诗果儿她们下去,将自己假孕的事和谢梓安说了。“我想着苏氏和陈婉音既然想到用药来哄骗我,定不会是一时兴起。她下药的途径也未知,说不定是葳蕤院出了内鬼。既然她们有意塞人进来,不如咱们顺水推舟把这个内贼揪出来。”
谢梓安点头,葳蕤院要真有这么个胆大的,留不得。严肃的事谈完,秦蓁夹了块鱼肉放在他碗里,“新鲜的,特地让曲嬷嬷做的,这块肉最嫩。”
瞧见她眉眼弯弯,酒窝深邃的可人样子,心想若是有个如她一般灵巧的女儿也不是件坏事。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将伶仃一人,现在有了陶陶才发现他其实很贪心,他想要的还有很多。
*
奉国侯府里都传遍了二房奶奶秦蓁怀了孩子,主母想替二少爷挑个通房丫鬟。府里的丫鬟蠢蠢欲动,二少爷原先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现在是大理寺少卿,前段时间办了个案子又得了赏赐,正是京城的大红人。
若不是娶有正妻,大把的好人家姑娘要贴上来。现如今有这么个好机会,府里丫鬟卯足了劲,在苏氏和秦蓁面前瞎晃悠,万一入了她们的眼,岂不是一步登天?再生个大胖小子,抬个姨娘,那可就脱了奴籍!
秦蓁也不否认,天天托着肚子,笑眯眯的看着眼前晃悠的美艳小丫鬟。“蓁儿可有看中眼的?”苏氏问道,“我知现在同你说这些话,你不喜听,但为娘也是为你好。”她手搭在秦蓁手上“男人都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你抓得越紧他们跑的越快。你不在家里弄个放心的把他拢住了,转眼间就去外头给你找个野的,就怕心都留在外头了。”
想起谢梓安姨娘的事,秦蓁觉得在这事儿上苏氏颇为话语权,对她笑笑不说话。苏氏叹气“一时半会儿,我说什么也没用。你多想想,娘不是在害你。等你想清楚了,娘给你选个放心的。”她想塞的人根本不在其中,和秦蓁说这些不过是施压罢了。
“谢谢娘。”秦蓁面容惨淡,一手摸着肚子微微叹气。苏氏看在眼里,想来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松口。
*
回到葳蕤院,秦蓁还没来得及换身衣裳,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我,紫苏。夫人我给你送牛乳了。”
“进来吧。”秦蓁把领口的盘扣解开,觉着透气许多。“白术姐姐说夫人您年纪尚小,又是头一胎,喝些牛乳对身子好。”
“嗯,放着吧。等凉会儿喝。”秦蓁没看她,将牛乳挪到一旁,打算换完衣裳后喝。
余光瞥见紫苏并未退下,抬眼问道:“可还有事?”
紫苏霎的跪下,言辞诚恳:“奴婢听闻太太在帮少爷找通房丫头,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要外头的人进来了,有那么一两个有异心的,咱们院子又不得安宁了。”她悄悄偷瞄秦蓁的神情,见她神色微变,慢慢的出了口气。
“所以?”
“既然少爷非要纳一个,不如就从院子里找,卖身契都在夫人您手上握着,想来不敢造次。”紫苏扯着衣角,额边隐隐渗出一层薄汗。“夫人要是不嫌弃,紫苏愿是那人。”
秦蓁低垂眼眸,扫了一遍紫苏。这丫头平日里打扮的明艳,性子开朗,许是有个在正院当值的母亲,对待小丫鬟们颇为高傲。但处理起谢梓安的生活琐事颇为上心,单从谢梓安贴身丫鬟这一身份来说,她是合格的。
原以为只是被宠大的,有些骄纵,没想到居然把心养的这么大。“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选你?”
紫苏见主母有说有笑,不似恼怒的样子,大着胆子说下去。“奴婢到少爷身边当值已有三年,少爷的习惯癖好奴婢一清二楚,服侍起少爷来更得心应手。”
“还有呢?”
“奴婢是葳蕤院的人,心里向着的是您。就算日后诞下孩儿,他唯一的母亲也是您。奴婢不会和您争宠,只会为您分忧。”她跪在地上,手抚上秦蓁的衣摆,眼神中是诚恳和哀求。
“若我不答应,你会不会怨恨我。想着法子心想事成?”秦蓁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再说了你娘亲可是正院里当值的,怎么舍得女儿做个小小的通房丫鬟?”
“不会的,紫苏心里所想的都是为您分担,怎么会害您呢?”说着眼神闪烁,不敢与秦蓁直视。“至于我娘亲哪儿,我会同她商量的,太太也知我是好的,她也会同意的。”情急之下,紫苏顾不上敬语,在秦蓁面前我来我去的。
“你与太太相熟?”秦蓁抓住话里的重点,“她怎么知道你是好的?”
“我、我是家生子,从小在府里长大,太太自是知道的。”紫苏慌了神,说话有些结巴。
“可你在葳蕤院里时头不早了,应该知道我心眼小的很,不愿与别人分享我的东西。”秦蓁端起有些凉的牛乳,一口口抿下去。
“但你凭什么独占着他!你明明自己服侍不了他还要占着他,说出去怎么样也不占理!”紫苏有些癫狂,站起来朝秦蓁大声吼叫。
她的神情,让秦蓁忆起刘姨娘,那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坏事做尽的女子。她眯起眼,淡淡的瞥了眼紫苏,葳蕤院里能接触到正院下药的,没几个丫鬟婆子,紫苏就是其中之一。秦蓁有理由相信,紫苏对谢梓安的执着会让她做出此事来。
“你这般对主母,拖出去卖了也不为过。”
“哪家主母如此悍妒,说出去也不怕别家笑话。”话说开了,紫苏想着那人会帮着自己,不觉胆子大了起来。“就算你不愿我也能进门。”
秦蓁心中已有底,没有确凿证据前她不想打草惊蛇,语气变得柔和。“谁进门又不是我决定的,还得少爷看中了眼才行。”
紫苏误以为秦蓁被她那句悍妒唬住,心里乐得开了花。“少爷那儿,奴婢自会说儿,只要夫人您不拦着就行。”
秦蓁抹抹眼角的泪花,似真的无可奈何。
*
夜幕降临,紫苏一早就在书房等着谢梓安。他一进门就替他把外衣换下,披了件干净的,仿佛是在家中久等丈夫归来的妇人满脸娇羞。
谢梓安瞥见她的神情,皱眉,这个丫鬟逾距了。“夫人说,你找我有事?”
“奴婢确有事禀报,”紫苏低着头,脸上扬起两片红晕。“夫人怀有身孕,需找个懂事的丫头伺候您,奴婢觉着自己合适,央了夫人说情。”
“夫人她允了?”谢梓安倚着桌边,问了句。
“夫人说要问过少爷您才可以。”紫苏仰起头,笑的温柔。“少爷,紫苏服侍您已有三年,知道您夜里不能吹风,不然第二日哮喘会犯。晓得您不喜吃甜食,嫌齁得慌。还明白您是真心喜欢夫人的,所以紫苏不会同夫人争抢,紫苏只想留在您的身边一辈子,好么?”
紫苏眼里充满希冀,在她心中谢梓安是温柔善意的,从未同下人红过脸,对谁都一脸笑意,又生的那般俊俏。若是他娶的夫人真是达官贵女,她的心思可能就淡了,远远的看着他一眼就好。可为什么是秦蓁,那女人未嫁进奉国侯府前,名声都烂了,就似水里的烂泥,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少爷。
“你既口口声声说伴我长久,知我一切.......”谢梓安凝视着紫苏,“那你怎不知我最恨的就是男子三妻四妾!”
紫苏跪拂在地,扯住谢梓安的衣角。“男子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能多个贴己的人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谢梓安甩开她的手,退后两步。“你想过正妻之苦,妾氏之哀,子嗣之痛么?你明白一个不受宠的孩子,活着有多么艰辛么?你晓得妻妾之争,祸起萧墙么?”他冷眼喝道:“紫苏,你的心太大了!”
紫苏爬在地上,摇摇头,少爷不是这样的,他对谁都那般温柔。会问自己当值一天是否累了,心情好时会教她们识得一两字,这样的人怎么会拒绝自己?“紫苏我问你,苏氏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谋害主母!”
如晴天霹雳,她睁大眼睛,泪水夺眶而出,他怎么会知道!
书房的门推开,秦蓁慢慢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是白术她们。她仰首把一包白色粉末丢在紫苏脸上:“你最好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原来之所以秦蓁放任紫苏来央求谢梓安,不过是缓兵之计,她带着人去紫苏屋内搜了个彻底,果然发现了猫腻。
“不过是我用来抹脸的粉腻,没什么可稀奇的。”紫苏颤巍的把粉末拾起,嘴硬的说道。
“真的?”
“自然!”
“紫苏,你莫在骗人了。”白术与她生活三四年,对她尚有一份感情在,还在奢望着她能回头。“你同夫人好好说这药是哪来的,用在何处,夫人不会为难你的。”
“说了只是抹脸的腻子,就是腻子。不知夫人还想我说什么。”紫苏咬着牙,“难不成想用刑屈打成招?”
秦蓁怒极反笑,坐在椅子上。“紫苏,我不知你那药有何用途,不过我根本就没有身孕,你的梦怕是要醒了。”
“怎么会,怎么会!”紫苏瘫软在地,脑中嗡嗡作响。若秦蓁根本没有怀孕,她所做的一切不就如跳梁小丑可笑至极?她望向谢梓安,那人似见着嫌恶之事,斜着眼冷眼旁观。她一瞬间清醒过来,葳蕤院她待不下去了。
“药是我娘给我的,说用在夫人身上,可以让我当姨娘。”紫苏淡淡的开口,眼神中已经没有光彩。“我娘怎么会有那药,我知道背后太太应该也是帮了忙的,可是我太想太想留在少爷身边了。夫人既能想出轮转,明日指不定就能把我换掉,我要留下就只能帮太太。”
秦蓁双手合十,神色疏离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紫苏。“但夫人的屋子,看得太紧。吃穿用度都有秋诗把关,小厨房做个吃食曲嬷嬷还要再边上站着,我无从下手。所以我想到了少爷,我自己尝过这药,确实吃不死人,就把它掺在熏香里日日熏在少爷身上,夫人与少爷亲近时便可吸入体内。”
“我娘未曾告诉我此药的功效,她只说能祝我一臂之力。原以为用了会让夫人再无子嗣,哪知你又传出有孕。我想这是老天在帮我,你若真有孕,我便可以借机成为通房,既没折损你的子孙缘,那我不用对不起少爷,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术向前扶住她,“紫苏你真是一时糊涂,你自己尝了点药便觉着是无毒的了?你可知那药短时间服用会使人恶心头晕,葵水推迟,长久以往伤了根本,会出人命的。夫人仅是与少爷亲近时沾惹上一点,便恶心的吃不下东西。那天天受了熏香的少爷,得吸进去多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少爷,却不知是害了他!”
紫苏震惊的转向谢梓安,她自己试了药便以为药效不大,许是只对妇人有用,才敢放心的熏在少爷身上。现在看见少爷消瘦的身形,眼底一片淡淡的青黑,原来也是起了药效?“少爷,我.....”
“把她拉下去,看好。没我的命令不能放她出来。”谢梓安发话,小厮向前要拖走紫苏,她还在哀嚎,说着对不起谢梓安之流的话。白术一声叹息,她与紫苏住在一间屋内。就如紫苏不知她精通医术一般,她也从未看透过紫苏的心。
*
“你病了?”屋内只剩下秦蓁与谢梓安,她向前摸了他额头,比平日烫一点。“为何不同我说?”
“不过是胃口不好,算不上什么大病。若不是白术说我是中毒了,我还以为是最近太忙,累坏了。”谢梓安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
秦蓁觉着内疚,躺在身边的人却连他病了都不知。“我太大意了,没照顾好你。”她头轻轻躺在他的胸膛听着心跳滴答滴答的想着。
“我知你只是把我当亲人看待,一时半会儿的改变不了。”秦蓁听后身体抖动,抬头着急着辩解“梓安,我只是一时没有适应,往后.......”
他把手指压在秦蓁的嘴唇上,软软的似一块刚蒸出来的年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年少孤寂的时光我未曾参与,你情窦初开时还不知我姓甚名谁,那时陪着你的不是我。娶你更多是趁虚而入,你心中有怨气也是应当的。”他把她拥入怀中,紧紧的禁锢在胸口。“但往后的日子,无论是晴朗无云鸟语花开的好日子,还是乌云密布踌躇难行的坏天气,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会等你慢慢的接纳我,我们一起好好的过。”
他的嗓音低沉,从胸膛里共鸣出来似寺中古老陈旧的钟,一声声传来让人莫名的安心。秦蓁不知说些什么,是应该说些漂亮话哄他开心么,她不忍心如此。既然说不出好听的,索性就窝在他怀中,静静的呆一会。
许是饿了,谢梓安肚子叫了一声。秦蓁忍不住偷笑一声,“饿了?我让秋诗把饭菜端上来,早就做好了的。”
两人吃着饭菜,谢梓安问道:“既然知道谁是内鬼,你打算把你肚子的“孩子”怎么处置?”他指了指秦蓁还未隆起的肚子。
秦蓁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虽然知道那里并无东西,可她居然萌生出不舍的情绪来,“苏氏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让紫苏进门,使我夫妻二人离心,她也多个探子。既然她起了利用孩子的心,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孩子坑她一把。”说罢伏在谢梓安耳旁,细细说着自己的计划。
谢梓安嘴角上扬,替她夹了块能豆腐放在饭上。“你自己多加小心。”
秦蓁点头。
*
太阳愈来愈晒,照的人心烦意乱。据说夏日人的脾气会是冬日的三倍,像是个炮仗筒稍稍碰下就会炸开。
首先炸开的是谢燕婉,自打她嫁出去,三天两头的往奉国侯府跑,每每一脸怨气的回来,被苏氏哄两句又大包小包的带点东西回去。
谢燕婉是家中独女,自小受谢彦的宠爱,又被苏氏捧在手心里。若说谢梓锦还被谢彦责骂过,谢燕婉就如案上供着的菩萨金贵的很。自然脾气也是大小姐脾气,眼睛长在头顶上,略有不如意就发作。
右丞相年纪大为人保守,教养出来的孩子也是周正规矩,说的好听点是刚正不阿,说的难听的就是老古板。谢燕婉自由散漫管了的,什么时候守过规矩,在奉国侯府她就是规矩。
奉国侯府比右丞相府品阶高,她仗着身份在右丞相府里目中无人,被公爹训斥不只一次。她受了气就会奉国侯府倾诉。
“娘,我要和离!”谢燕婉把茶杯摔在桌上,大声的叫喊着。“不过是忘了请安,就要我在祠堂里跪了半天。说什么正正我的规矩,分明了就是欺负我。娘,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说这话被你爹爹听到,连我都要一起骂。人是你选的,现在又说不要。想和离你丢得起脸我丢不起。”苏氏拂袖,不看谢燕婉委屈的表情。
“我当初没想到他们家里是这个样子,天天板着个脸,每天说的最多的就是该这么做,该那么做。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烦都要烦死了,况且婆婆本来想替相公讨的是她家小妹的女儿,更是不喜我。日子没法过了!”
“别嚷嚷,你嫁过去还没几月,不能安生一点?当初你爹爹讨个小的生个贱种我不也挨过来了?夫妻之间是要磨合的,我看伯言那小子挺好,起码中规中矩不是个花心的。”苏氏眼神剜了她几眼,生在福中不知福,右丞相府守规矩家中男子至三十无子嗣方可纳妾,单凭这点就超出京城大半男儿。
说起谢梓安,谢燕婉凑到苏氏面前。“娘我听说秦蓁怀孕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啊,要是生个孩儿,爹爹眼里就更没哥哥了。”
苏氏讥笑一声,勾勾手指示意谢燕婉靠近点。“她根本就没怀孕,又怎么生的出孩子?”
“可我刚进府,就听着说......”
苏氏挑眉把用药的事说了,“但肚子是假的,一两月还能说是没显怀,往后怎么办?”
“只需紫苏进门,事成定局。她发现不对劲又能怎么样,就把过错全推个大夫不久行了。当然她越晚发现越好,那药啊吃的时间长了,可是要命的。”苏氏把手扶额“只是秦蓁如今还在嘴硬,死活不肯松口,要下剂猛药才是。”
说曹操曹操到,秦蓁和陈婉音求见。她还想着改日去会会秦蓁,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让她们进来吧。”
“娘,”秦蓁她们行礼喊了声,见谢燕婉也在,陈婉音热情的很。“不知道小姑也在,我家爹爹从江南托了点特产,想来你也没吃过,我让画枝去房里取来点。”
谢燕婉与陈婉音是手帕交,虽受谢梓锦的事大不如从,但感情仍在,见着故人还是欢喜的。视线转到秦蓁这儿,就没这么好眼色了,她记着清清楚楚的秦蓁刚进门是怎么用圣上压她一头的。
眼神在她肚子上转悠一圈,脸上难掩笑意。“听闻二嫂怀了孩子,不说我还看不出来呢。”她走到秦蓁身边,低下头仔细查看了一番。“二嫂看着年幼,我记着你小时候的模样,瘦瘦黑黑的一眨眼就要做娘了。”
“小姑说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秦蓁面带微笑,“倒是小姑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没来得及做些坛子菜与你,毕竟这菜需要些时日,上次带回去的是最后的了,新的还在晒呢。”
谢燕婉神色骤变,明面上说着坛子菜的事,其实拐着弯的说谢燕婉回来的太频繁,把娘家当婆家了。“坛子菜什么的不着急,眼下最为急切的是为你分忧。”谢燕婉强忍着把气咽下,打算抬秦蓁一手。
“我这个做妹妹的吧,在府里没做什么事儿,去了别家才知府里的好。我日日念着吧,要为府里分忧。”谢燕婉拉起秦蓁的手,“如今二嫂你怀有身孕又是头一胎,要好好的养着。至于二哥那边需得有人帮衬服侍。我听娘亲说你还未找到个合适的人,想来是家中丫鬟愚钝入不了你的眼。”
秦蓁眼底不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母女俩的手伸的太长了,开口闭口就是别人的家事。“不若我去右丞相府里给你找一个,要什么样只管同我说,我定帮忙到底。”谢燕婉眼里的光仿佛生出刺来,一下下扎的秦蓁生疼。
“葳蕤院的事我自有打算,不劳小姑费心了。”谢燕婉一副惋惜的样子,“二嫂我是真为你好,多想想吧。”
秦蓁眼睛提溜转了一圈,对身边的秋诗耳语几句,秋诗点点头悄悄离去。“我看燕婉说的没错,事情你一拖再拖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梓安忙的很,需要一人替他分忧。娘是过来人,知道男人没有不偷腥的,你此时不早做准备,往后有你哭的。”
“不是没找到贴己的人么,通房丫鬟算半个房里人,我实在不敢随便找啊。”秦蓁一副为难模样,眼神闪烁不怎么想听到这番对话。
“蓁儿,咱们是府里出来的。”陈婉音就坐在她身旁,拉住她的手揉搓。“说的也都是真心话,我知你心里不好过。那个女人愿意把丈夫分给别人的。都想只在自己的塌上躺着。可那不是无法么,男人生来就比我们高一截儿,半点委屈的都受不得。在你这儿憋屈了,就要在别处发泄。你不找个知心的替你看着,等他找了别个离心的日后有你苦头吃的。忍耐一时,和和美美一辈子啊。”
秦蓁听了只想翻白眼,你陈婉音吃的苦非得看我吃一次才开心。面上却是像有所触动,眼帘上闪着泪光。秋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往秦蓁手上塞了一个帕子,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
苏氏见秦蓁松动,打算乘胜追击,今日就把事办了,可不能再让她拖下去,不出一月还不显怀就要疑心了。“蓁儿,为娘的就做次坏人,你今日不选出一个来,我就替你选了。省得夜长梦多,再给府里凭添纷扰。”
“娘,让我再想想吧。”秦蓁哀求道,“总要想想什么样的合适才行。”
“还用想什么啊,找个不那么漂亮的,听话懂事的就成。”谢燕婉看见秦蓁吃瘪她就开心,谁让她刚才嘴贱来着的。“太漂亮的都是狐狸精,找个心思纯净与你相熟,受你管教的便是。”
“此话说的在理,反正都是要找的,不如就在自己房内找,卖身契都在手上握着呢,往后怎么处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大不了孩子生下来了,把她送走眼不见为净。”陈婉音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秦蓁眼里的泪蕴着,一碰就能流出来,脸色惨白,说话结结巴巴。“真的、真的非要放上这人儿?难道就不能不要么”她放低姿态,朝着苏氏苦苦哀求。
“不行,这事要办,而且现在就要办!蓁儿这是奉国侯府,容不得你任性了。婉音说的没错,你若是不愿的紧,不如就从你房里找个,好安心.......”苏氏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说着“大道理”,秦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一手按着肚子似乎疼痛难忍。
“好疼。”秦蓁轻声喊道,苏氏并未注意到。
“好疼啊,我的肚子好疼。救命啊,救命啊!”她伸手握住陈婉音的手“大嫂,我肚子疼,救我!”
陈婉音被她拉着生疼,看见秦蓁手上的血迹,把自己的手腕染红一片。“啊!秦蓁你怎么了!”
苏氏被打断,眉头皱起。“我还在说话,你们嚷嚷什么!”
“娘,蓁儿她流血了。”陈婉音指着秦蓁的素面绣花裙,此时已染上血迹斑斑,秦蓁半闭着眼,额间渗出冷汗,随时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快喊大夫,小姐她流了好多血。快喊大夫!”秋诗抱住秦蓁,替她抹去裙上的血,可那血越来越多似乎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小姐,您可不能有事,您还怀着小少爷呢,您醒醒!”
可任她怎么喊,秦蓁都歪头晕过去。苏氏和谢燕婉不知所措,这是闹哪出?看样子秦蓁是小产了。可她根本就没怀上孩子。“太太,求您喊大夫吧,我家小姐要不行了。”果儿跪在苏氏面前,不住的磕头。“就算我家小姐平日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看在她肚里还有小少爷的份上,太太你喊大夫来看看吧,小姐要不行了。”
屋里还有一干下人看着,她还能真无动于衷不成?挥了挥手叫来大夫,她见着秦蓁流下的一淌血迹,那红的刺眼,刺得她眼里生疼。她心里升腾出一丝不安来,秦蓁怎么会小产,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
谢梓安从大理寺匆匆赶回来,走到葳蕤院外不自觉的放慢了步调。里面传出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乎传达出不详的预兆。
谢彦听着消息,也赶来了。见着在屋外停顿的谢梓安,拍了拍他肩膀“进去吧。”
谢梓安踏进院子的第一步,就被满面泪痕的果儿拦住。“少爷,小姐她,她的孩子没了。我我没有好好保护小姐,让小少爷走了。”
他瞳孔放大,不管跪在地上的果儿,大步走进院子。里面哭声一片,白术见着他对他轻轻摇头“少爷,对不起,白术尽力了。”
苏氏她们站在一旁,很尴尬。秦蓁大出血被大夫确诊为小产,可明明她都没怀上,那来的小产?难道真怀上了?她不敢提出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岂不是自己砸自己的场子。看着哭了一地的丫鬟婆子,苏氏心烦的很。
“怎么回事?不是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没了?”谢彦面容严肃,他年纪不小也渴望着能有个大胖孙子。陈婉音连生两胎都是女儿,他对秦蓁的肚子抱有许多希冀。
秋诗听谢彦发话,跪在地上,一步步搁着碎石头来到谢彦脚边,磕了个响头。“求老爷给我们夫人做主!”
“此事还有内情?”
“我家夫人本就年幼,身子骨弱着呢。这是头一胎,夫人没有经验,本就怀着吃力。但好在有少爷照顾着,并未出什么大事。”秋诗头一转恶狠狠的盯着苏氏。“可、可、可太太日□□着夫人选个通房丫头出来,夫人心里压着口气,夜夜睡不踏实。”
“今日夫人去给太太请安,又说起通房丫鬟的事。太太、小姐。大夫人都逼着我家夫人今日定要选出个来,夫人才才会一时急火攻心,孩子没能留住。”秋诗嚎啕大哭,“老爷,您要给我们做主啊,夫人为了府里兢兢业业,晨昏定省未敢忘,却落得这个处境,至今生死未卜。”
“你个死丫头,瞎说什么!”苏氏揪住秋诗的耳朵,一巴掌打过去。
“太太您就是打死奴婢,奴婢也要说,老爷要为我们夫人做主啊!”苏氏还想制止,被谢梓安一把抓住,眼神里透着火,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谢彦的脸沉下来,一言不发的盯着苏氏。“老爷您听我说,这蓁儿怀着孩子,不能侍奉梓安。我也是为了梓安着想,才想着选个女孩儿替她分忧,没想到蓁儿心境那么倔。”
她怕谢彦不相信,又补充道:“婉音怀着的时候,我不也选了人么。”
“那你怀着的时候,镇国公府怎么没替我选两个?”谢彦压着嗓音说道。苏氏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反驳。镇国公府是她娘家,怎么会给她添堵?
“梓锦为什么游嬉花丛?还不多亏了你送的那些莺莺燕燕?”谢彦凝视她,一步步紧逼“你要是闲得慌,不如多督促梓锦好生学习。不要把手伸的太长,或者说镇国公府不想我奉国侯府有孙子?”
“怎么会,这和镇国公府有什么关系。”苏氏接连退后,“我都是为了府里好......”
“是啊,娘亲为了府里殚精竭虑,爹爹你还这般责怪!”谢燕婉忍不住为苏氏说话。
“我正想说你呢谢燕婉,一个出嫁的女儿,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知道的你受了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奉国侯府没有教养!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回来,来人把小姐送回去!”谢燕婉还想说什么,被小厮捂着嘴带走了。
“谢彦,那是你女儿!”
“里面没了的是我孙子!”谢彦说道。
苏氏噤了声,头低着看着地面。
“爹,往日的事我都可不计较。”谢梓安隐忍着,额边青筋跳动。“但陶陶怀的是我第一个孩子,虽尚未出生,但也是我的孩子。他没了我定要讨个说法,爹若是下不去狠心,我来便是。”
谢彦见着有些陌生的儿子,叹气。“她毕竟是娘,婉音也是大嫂。此时我自有定夺,会给你个说法。你去看看蓁儿,她受罪了。”说完带着苏氏陈婉音离开。
谢梓安眼神随着他们离开,慢慢收回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里面秦蓁抱着个玉米,啃得正欢,他又气又笑。见她还穿着带血的衣裙,眼神黯淡下来,如夜晚般深沉。
“他们都走了?”秦蓁对他笑笑,见他面容严肃,站起蹦蹦跳跳一圈。“你看都是假的,血也是鸡血,不是我的,我好着呢!”
谢梓安一把把她拥入怀中,头埋在她的发间。“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都是假的,骗她们的。”秦蓁抱住他,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背。
“谢彦怎么说?”
“生气了,看样子讨不了好。”谢梓安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过有镇国公府在,大概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能让她们消停点也好,再过不久咱们就要去西南了。”秦蓁安慰道,“那时就没人看着咱们了。”
谢梓安点头,手上抱得更紧了。
*
晚上秦蓁替秋诗抹药,这次受伤最重的便是她的。脸被打的高高肿起,膝盖被石块磨出血来。“疼么?”
“不疼的,小姐。能为你做事我开心来不及。”秋诗扶着脸,细细的抽气。
“既是演的,何必这么认真。让曲嬷嬷见了心要碎成好几块。”
“娘亲回武国公府同老太太讲小姐的事了,最早也要后日才回来,那是伤都好了,她不会知道的。”
秦蓁叹气,“你自打跟了我,就没过什么好日子。思颖表姐的大丫鬟穿的是绫罗绸缎,你穿的还只是棉布而已。我总觉着亏待了你,想为你做些什么。”
“能在小姐身边时秋诗的福气,那需要什么回报。”
“不若这样吧,我马上要动身去西南,此去不知何时才能返京。你年纪也不小了,曲嬷嬷又在京城,你便留下来吧,我从嫁妆里拨些银子给你,你拿去当嫁妆,找个好人家。”
秋诗摇头,坚定的说“奴婢要同您一起去西南,果儿性子太直,人又天真,我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让奴婢留在您身边吧,若是小姐不愿,我还不如今日磕头磕死去了。”
“可西南路遥,曲嬷嬷年纪大了跟不去的。”秦蓁还想劝说几句,
“娘亲可留在武国公府里陪伴老太太,奴婢愿追随小姐。”
秦蓁见她认真,执着的眼神配上高高肿起的脸颊,噗嗤笑了一声,“行吧,一起回去。我们一家人不分开。”
*
关于苏氏和陈婉音的处罚,就如谢梓安说的那般雷声大雨点小,罚了一月的禁足而。不过谢彦似乎真想触触苏氏眉头,不同她商量纳了个小妾,还是从苏氏房里的挑的。
据说苏氏气的差点把屋子砸了,病在塌上一趟就是一月。
这些都与秦蓁无关了,谢梓安的调令下来,即刻启程去渝州任渝州知府。
她坐在马车上晕晕乎乎的,想吐不想吐的感觉闹得她难受的很,倚在谢梓安身上迷迷糊糊的睡也睡不着。
“陶陶,我还给你了个礼物。”
“什么礼物?”
“往后你就明白了。”
“什么嘛这么神秘。”秦蓁瘪嘴,“不愿说就算了。”
谢梓安搂着她,默默笑着。
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谢梓安带着右丞相的大公子伯言兄喝了一趟花酒,结交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烈性女子。后来伯言兄不顾家里反对把这位知己纳进府中,谢燕婉再无安生日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