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体院馆后，那只扭曲的手才逐渐从唐少的记忆力消失了。这遗忘速度对正常人而言有点儿快了，可对唐少这个健忘症患者而言就很正常了。
来到学校对外的打印处，一个个学生进进出出好不热闹，大概也是因为游戏展的影响吧。
唐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便老老实实站在了几个等待的学弟身后。
“严老师！”一个文文静静的男学生突然惊呼道。他抱着一摞未开包的打印纸，胸前挂着志愿者的工作牌，脸上还带着几分的羞涩。
“啊？”唐少和唐柔几乎同时疑惑了。
“哦。”小男生身体稍微站直了些，斜眼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不得体的地方又继续开口道：“我是沈明明，在图书馆做兼职的……上次把书归错档了，还是您帮忙给整理的。”
小男生憨憨地笑着，可气氛却在慢慢变得尴尬。
“嗯，不用客气。你忙去吧。”唐柔突然出声道。那语气倒是显得跟小男生很熟络，只是那卡哇伊的样子怎么也不像老师啊。
小男生脸一红，转身就准备走了。唐少刚舒一口气，小男生却原地三百六十度又转了回来。
“严老师，您要打印吗？您要着急可以交给我。”
唐少和唐柔面面相觑，估计两人都猜到小师弟是认错人了。不过既然可以走后门，那就当然是着急了。而且在遇到小男生之前，唐少正在为另一件事苦恼呢，自己没钱啊。
这些天在家里不愁吃不愁喝，过的是啃欧阳的美好生活。长时间不花钱，居然忘了还要花钱。
如今有人愿意帮忙，看他热情的样子估计是不用给钱的。只犹豫了不过几秒，唐少就将自己的硬盘递了过去：“嘿嘿，谢谢师弟！里面的图片帮忙打印两份，要彩印。”
“学校还是那个纯真的学校啊！”唐少抱着一摞用钢板纸打印的照片，心中美美的想着。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着，唐少不经意地抬头，却被一处熟悉的景色吸引了。
小湖旁，凉亭里，已经枯黄的葡萄藤。还记得某年的秋天，也是这么个黄叶飘落的季节，诗人能赞其美也能叹其衰的季节。已经熟悉的一对青涩男女就是在这里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从两个人变成了一对人。
视线移动，只隔了几米之外，那里光秃秃的没什么标志物，提起来也只能叫做湖边。在另外一个秋叶开始飘落的季节，女生在那里扎破了男生最后一个幻想的气泡，从此一对人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男生和雄心勃勃的一个女生。
出神的时候，突然感觉胳膊一沉。唐少猛然回头时才发现自己眼前正有一张因为紧张而扭曲的脸。本能一个侧身，勉勉强强没有撞上。
唐柔在“嘿嘿”笑着。可唐少和对面的女人四目相对时却呆住了。七分的眼熟，只是因为那张脸少了稚嫩，多了成熟与忧郁。
“你……”女人的愤怒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却又硬生生停住。她看了一眼湖边的葡萄架，目光在那里停滞了几秒，立刻又收回来，快速整理好怀里的文件，便离开了。
几秒的时间滴哒，大脑里却已经是几年时光飞驰而过。
“嘻嘻……”唐柔不怀好意地笑着。给唐少一种她什么都知道的错觉。
触景伤怀已经够折磨人了，可命运却又安排了如此讽刺的巧遇。不过看着身边唐柔那一抹熟悉的浅笑，一切又都似云烟消散。就像眼前飘落的黄叶，可以伤其衰，也可以赞其美。命运有各种安排，悲喜全凭心境。唐少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自信地面对那个女人。而那段记忆在这一秒前它一直被封印着，是作为宝贝还是作为垃圾唐少一直也不确定，反正就是存在某处占据了些空间。但在这一秒后，封印被解开，唐少连个再看看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封印之下已经空空如也。
或许是为了避开这个复杂的地方，唐少带唐柔转了个大弯向着体育馆的方向走去。不过时间刚刚好，体育馆门口正在举行简单的开幕仪式。这个仪式大概是新添的，唐少也是第一次见到。
那个眼熟的院长正站在门口讲话，唐少他们到达这里时，刚好一句：“欢迎XXX，谢谢XXX，预祝XXX。”
从小就讨厌领导讲话，能在这个时间回来，唐少也不由得暗自庆幸好运气。
“下面有请华青地产肖文华肖总讲话。”
刚刚变好的心情，瞬间就不幸福了。人都堵在门口也不好直接过去，只能耐心等着，只希望那个肖总不是话痨。
“大家好，我是刘小晴，也是咱们软件学院的学生。今天我老公文华身体不适，所以就由我代表他……”
又是那张七分熟悉的脸。唐少有点儿木然，感觉像在做梦。特别是刚刚释然了过往，再看见这张脸时，他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局外人。那段关于宅男学霸和社交美女的回忆更像是场电影。而他只是观众，因为看了场富有感染力的电影而微微感伤着。
刘小晴自信而铿锵地讲述着他们的奋斗史，讲述着华青地产的成长史。语气随和，却又无时无刻不透露着高人一等的傲气。
可是，当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后，她也愣了一下。那张脸轻轻微笑了一下，然后手指轻轻抬起，也不知是无意的动作还是一个很痞气的招呼。
刘小晴的心情也瞬间不幸福了。她不能像唐少一样洒脱，即便有了肖文华这样的理想老公，即便掌控了华青地产的半壁江山，可是对那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总让她这个处女座女强人感觉自己的生命还不够完美。她坚定的告诉自己，因为他是个污点，自己生命中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心中的异样似乎一闪而过，可她再低头去看自己的文稿时，却发现不知不觉间，文稿已经被被翻到了不知哪里。
赶紧整理了一下思绪，刘小晴匆匆说道：“很高兴能为我的母校贡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也欢迎即将毕业的师弟师妹来华青地产。我们共创辉煌！”
刘小晴有些慌乱地收拾好文稿，走到了一个身体微微发福的青年人面前。青年人面色不好看，大概就是生病的肖文华吧。肖文华伸手去扶脚步有些凌乱的刘小晴，她却鬼使神差地甩开了他的手。似乎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刘小晴又向肖文华微微笑了一下。
唐少还在出神，心理想的不是那些甜甜苦苦的过往，竟然是：这个女人终于实现了她的梦想，可这么简短的发言也不像她的风格啊！
学弟学妹们的手脚利索，一个出神的时间，门口的背景牌、桌子、话筒、音响等等一堆东西就被收拾干净了。
“开展！”看着干干净净的大门，唐少伸了个懒腰，感觉展会总算要步入正轨了。
“哥，有人找茬！”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显得突兀地出现。
声音很熟悉，已经跨进大门的唐少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视线中刘小晴正在跟老院长交谈，唐少不由得暗自揣测老院长会不会也叫错她的名字。一个挥动着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掌的年轻人正从人群之外挤过去。
“肖文青，肖文华……哎，是兄弟啊！”唐少有些心虚地压低了点儿身子，却又想听听肖文华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可肖文青又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肖文华一句不知什么话给压了下去。唐少不由得又垫了下脚，想看清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可好巧不巧，唐少一冒头，立刻就被肖文青身边的陈迪给看了个正着。然后几个人开始向着他这边指指点点。唐少也没有移动目光，对方看他，他就看回去，对方的眼睛变得圆滚滚，他就瞪回去。
“那个人说这事儿没完，要把你给废了。”唐柔笑嘻嘻地说道。
唐少与几个人用目光交战了几个回合，看着对方像个猴子跳来跳去却又被拉着追不过来，说不出的爽快。
“嗯。”唐少点头，虽然听不到对方说的话，可看那动作基本就是要表达这个意思了。
“旁边的人说今天不能找事，要报复也要等展会结束。”唐柔继续说道。
“啊？”唐少看了一眼他的身旁，在说话的是肖文华。可他应该是个体面人怕丢人，正贴在肖文青的耳边说话，估计连他们身边的人都听不到吧。不过看他那正定的样子，似乎唐柔的猜测也没错。可小丫头连头都没回，怎么会看到几个人的动作？
“这你都能听见？”唐少半是好奇，半是疑惑的问道。
“嗯，哥哥要是想听也能听见。”
唐少将手掌放在耳后，做了个夸张的听人说话的动作说道：“我当然想听听丫的要干嘛？”
然后……
唐少的耳朵里突然清晰地响起了两个人的对话，宛若在耳边。他被吓得赶紧侧身，可说话的人还在远处拉扯着。
“还有那个女的，一个都不放过。”肖文青恶毒的声音。
“好好，只要没人看见，你干什么都行。”肖文华虚弱的声音又压低了七分。
“没完！呼……”肖文青的声音里，又多了粗重的喘息。
“大壮，你去跟着他们随时报告。”还是肖文青的声音，不过已经冷静了很多。
唐少震惊中。他仔细分辨着这不科学的声音的来源，然后他又有了个更震惊的发现。那声音竟然不是从耳朵里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大脑中的。凭空出现，没有任何的迹象。
“哎！你是故意来跟我作对的吗？可你不该用这种作死的方式！哎！一定不能让文青伤害他……”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缈缈出现。唐少不由得再次回头，可那个女人正在跟学院的领导寒暄，刚才那句话总不可能跟个老头子说吧。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女人悄悄向他这边瞟了一下，又是四目相对。这一眼中的怨恨倒是和刚刚的声音有几分相配。
“你……你怎么做到的？”唐少终于想起了万恶之源。
唐柔眨眨眼睛：“呵呵，哥哥权限不足，不能告诉你。”
“额……你想吃糖吗？”
“想。”
“那……”唐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成功破解一个大秘密了，可是大脑突然一阵恍惚又突然清明，然后……
“哥这就给你买去。”问题什么的，唐少已经毫不关心了。
健忘症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