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中年男子无论相貌身材乃至声音都无不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属于丢进人堆之中就再也不会被注意的那种类型,如果是站在热闹的街上,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会拥有几近于隐身的效果吧。
可惜,他此刻并不是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而是在荒凉死寂本应无任何一人的空地。
简直不会有比这更扎眼的了。
刘渊桦毫不意外的眯起眼睛,冷冷一笑:“你倒是命大。”
即使眼前的模样与记忆之中已经完全不同,刘渊桦也绝不会错认他的身份。
这个“男子”,正是化作了人形的朱獳。
听见刘渊桦一语便道破了自己的身份,朱獳非但没有惊讶,反而微微一笑:“过奖,若不是你走得匆忙,未来得及确认四周,我恐怕是难逃一劫了吧。”
轻描淡写的把自己如何躲过刘渊桦头一波雷火的过程一语带过,朱獳的笑容已经从强装镇定变成了看不出深浅的从容,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刘渊桦,期待着他听见自身的失误之后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却只见刘渊桦依然一脸冰冷,不带感情的再度开口。
“我说的是,你竟然能从千年前一直活到现在。”
朱獳一愣。
旋即,便是狂喜。
“你……不!您!您……终于认出我了?”
刘渊桦冷哼一声,声音之中带上了浓浓的嘲讽。
“普天之下会把‘惊浪针’制作成那样的,也就只有你而已了。”
冰冷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感情,与朱獳一脸的喜色形成了鲜明对比,这却丝毫没有浇灭朱獳的喜悦,他反而激动的连连点头,像是完全听不出刘渊桦的讽刺似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还是跟过去一样!您……您怎么可能忘记我们呢?我们可是从千年前起就跟着……”
丝毫也没有兴趣去听朱獳磕磕巴巴的话,刘渊桦冷眼看着他,打断道:“少废话。你不去找你的饲主,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恶心我,是嫌活得太久了吗?”
没有因为难听的话语生出任何不满,朱獳只是因听出刘渊桦的不悦而慌忙作出回答。
“您有所不知。当年您离开之后,明大人率众迎击,却是大败于法师,明大人就此离开,而我们一众虽得以幸存,却尽皆散落人间,打回原形者有之,伤重不治者更甚,如我这般仅是修为衰减的已算得是幸运了。千年来我们一直默默的恢复实力,只盼哪一天能反攻回去,可是有组织的法师实在是太过强大,我们若是没有一位优秀的首领,再强的实力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所以……”
朱獳说得情真意切,说到悲惨之处甚至差一点要落下泪来,刘渊桦的神情却是越来越冷,终于毫不犹豫的抬剑横斩,尖利的破空声响起,一道无形的斩击便直扑数十步外的朱獳而去。
“谁对你们的狗屁经历感兴趣?既然不想回答,那我就帮你永远的闭上嘴。”
冰冷的声音一落,不待朱獳做出任何回应,刘渊桦便提剑直扑他而去。
没有想到刘渊桦会突然发难,朱獳躲开那道斩击时十分手忙脚乱,此刻还没站稳刘渊桦却又冲了过来,对近战实在没辙的他顿时就慌了神,只能仗着与刘渊桦之间还有段距离连连闪避,可是他也知道,这终究只是徒劳而已。
就算他能避过刘渊桦的近身攻击,却还有一圈收放自如的可怕雷火如囚笼一般围在外围呢,无论如何他都是跑不掉的。
换句话说,刘渊桦摆明了就是要在此刻将他置之死地。
为什么?
明明没有忘记过去的事情,为什么却可以对昔日的属下如此无情无义?
朱獳的神色变得痛苦,不解,进而变成了满满的愤怒。
“为什么?”努力抓住闪避的间隙,朱獳向刘渊桦大吼出声,“衾野大人,这究竟是为什么?!”
刘渊桦不理他,一剑直刺,锋锐的剑气逼得朱獳连连后退,口中的问责之声却并未削弱,反而愈加强烈。
“千年了,我们一直相信您绝对没有死在法师手下,四处去寻找您,如今好不容易再次相见,您却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您与明大人皆是世间罕见的强者,是理应立于世界顶端的存在!当年与明大人在一起时,您二位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如今,您却甘心与我们的敌人,还有那卑微低贱的生物厮混在一起?!”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衾野大人?您难道已经没有身为最强之妖的骨气了吗?您难道已经沦为了毕方的奴仆,人类的走狗吗!”
面对朱獳痛心疾首的呼唤,刘渊桦的回答只有冰冷的四个字。
“关你屁事。”
然后,便是更加猛烈的剑雨。
透过红莲看着这一系列进展的苍炎和苍狐几乎全程都是一脸愣怔。
原以为逼出来的就是个背后暗搓搓操控恶念,对他们仨心怀敌意,说不定就是与同样控制恶念的义是同伙的妖,只准备将他拿下之后就通过他寻找背后的势力首领,可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刘渊桦的旧识。
——确切的说,应该是刘渊桦的“手下”。
而且看样子还是相当崇拜刘渊桦的那种。
虽然不了解刘渊桦过去是何种身份,但苍炎也能看出来,这朱獳显然不是动了手才发现刘渊桦的存在,而是一早就察觉到了的,那么他为什么要对苍狐下手呢?一个崇拜上司的手下,会意图杀掉上司一直保护的人吗?
苍炎有些想不通的皱起了眉,却听见那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真是难看啊。”
利剑的破空声与斩击到防御法术上的爆鸣之声充斥了夜空,可那冰冷的声音却丝毫也没有被掩盖,如此清晰的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手中攻击丝毫不慢,一双冰冷的眸子不起丝毫涟漪的看着咬牙切齿满脸狰狞的朱獳,刘渊桦微微勾起唇角,笑得平静,却又满是嘲讽不屑。
“见无法利用我便迁怒于人,你们当真是没有半点长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