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守着炉子烧水泡方便面,旁边坐着杉原京子,大军,小卢,卢正山,脚边放着罐头,面包,方便面,一指旁边:“这里坐吧。”
维族老头连声道谢,一屁股坐了下来,将馕靠在炉边,眼神却盯着那些罐头和火腿肠。
范阳抠开一瓶牛肉罐头递给他。
“谢谢,谢谢。”一双手黑黢黢的,伸手就去抠里面的牛肉,吃相很狼狈,杉原京子看不过去,递了一把塑料叉子给他。
另外一个维族老头,看见这人得了吃的,也跟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他吃牛肉罐头。
范阳呵呵一笑,也启开一罐递了给他。
等他两吃完了,范阳问道:“好吃么?”
“好吃,好吃,谢谢你。”
“你叫什么名字?”
“艾泽力,艾泽力热依木。”
另一个答道:“阿布都热依木。”
“你两个还是本家啊?”
“我们两是兄弟。”
吃完罐头艾泽力眼神还往这边瞟,范阳拿了一根火腿肠,串在铁签上面递给他:“就着炉子烤吧。”
艾泽力又连声道谢,估计是找不到什么方式回报,从腰带里掏出一盒莫和烟,裹了一支给范阳递过来。
“呵呵,我不抽这个的,你们是哪里人?”
“喀什。”
“喀什的,你跑这边来讨生活?”
“挣钱嘛,钱不好挣。”
“咋不去挖玉啊?”
艾泽力连连摇头:“太累了,挖不到。”
“你做搬运不累?”
“这个不累。”
“一天挣多少钱?”
“能挣5块钱。”
范阳笑了,跟艾泽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还是挺有意思的,没过一会儿就把艾泽力的底子给套了出来,
两兄弟都是一样,一天书没读过,家里就靠着100多头羊,仅够生活,两兄弟都成家了,出来跟车挣钱补贴家用。
大军在旁边说道:“百多头羊还是可以了啊,为什么不好好放羊?”
艾泽力摇头:“放羊没出息,出来打工有前途。”
把大家都惹笑了。
大军说道:“放羊咋没前途了,多养一点嘛。”
小卢说道:“这边情况不一样的,草场的面积非常有限,而且每年都在沙化,落到人头上的草就少了,所以这边养牛的都很少,太能吃,又不需要犁田,能养百多羊就算不错了。”
“原来是这样。”大军点头明白了:“羊本来就不值钱,这边和青藏那边还是很大区别,那边的牧民就有钱,一户牧民一两百头牦牛都很正常。”
小卢笑道:“你在青藏呆过?”
“嗯,呆了两年,最远走到墨脱,拉萨也去过几次。”
小卢点头道:“那边是还可以,地广人稀,草场充足,但这边不一样,到处都是戈壁滩,除了几块盆地绿洲,老百姓的生活是真的艰难,喀什那些地方,想种一亩地,要翻几匹山,才能挖到足够多的土,全靠羊粪养土,堆肥就要两三年,养出来的地,一年只能种一季小麦,灌溉也成问题,就成这状况了。”
说着水烧开了,小卢从脚边拿出两盒方便面,给两个老头泡上,一人递上一盒。
转过头对范阳说道:“到了博乐我去买两桶面补上,两个老汉很不容易的,能帮就帮吧。”
两个老头又是连声道谢,捧着热乎乎的方便面,艾泽力眼眶都有点湿润了。
小卢看了很是感慨:“国家的扶贫项目多是多,经常都在搞,可难见成效,就是因为这风沙害的。”
两个老头手里拿着叉子埋头吃面,两双手骨节粗大,现在五六月份,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可两双手上面一条条冰裂的口子,夹着黑色的血痂和红色血丝,又黑又肿,就像冬天长的冻疮一样。
范阳问道:“你们手咋这样?”
艾泽力答道:“刨盐巴嘛。”
小卢说道:“艾比湖的盐,那边是座盐湖,特产盐和芒硝,整个新缰的盐都是这边供应的,整个精河县都是盐厂,是这边的支柱产业,缩减的湖水面积上全都是盐。”
小卢在头上随便一抹,就弄下来一层白灰:“这边什么都缺,就不缺盐。”
“阿拉山口那边呢,经济状况怎么样?”
小卢脸色一肃:“更穷,要不是阿拉山口方便铁路经过,那边什么产业都没有。”
一两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又开始慢慢的吹风了。
众人不敢再做停留,急急忙忙把烧烤炉子给收了,回到三辆丰田车上。
这风真是来得快,刚刚才有一点动静,马上又吹得呜呜作响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等风来。
而这时,窗外却亮起一束光,仔细一看,是一束手电筒的光,那慕斯林一家,男的抱着毛毯打着手电,女的牵着两个孩子,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冲下戈壁滩,将毛毯铺下,看来是将晚上的礼拜提前作了。
铺地毯的时候还手忙脚乱,可以趴到地上,却又一丝不苟的礼拜。
看得旁边的杉原京子捂住小嘴:“他们那样好危险的。”
小卢也说道:“这些人的信仰,真的是难以理解,我就曾亲眼看见过发洪水,水都淹到脚了,也坚持把礼拜做完的。”
风越来越大,两个小孩子都已经快吹得跪不稳了,杉原京子叫道:“他们怎么不回来啊?要不要下去帮他们一下?”
范阳摇头:“算了,礼拜没做完他们不会起来的。”
一车人就眼睁睁看着戈壁滩上的一家,在狂风中花了好几分钟,才做完一整套礼拜,又才冲回自己的车上。
范阳手上搭着一条毛毯,右手边坐着杉原京子,两人靠得很近,能清晰的感受到杉原京子的体温和心跳,当那慕斯林一家回到车上过后,一时没话说了,暧昧的感觉涌了上来。
两人都不敢转头去看对方。
在这一片漆黑的车厢当中,外面的风吹一阵,停一阵,时疾时缓,仿佛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尴尬当中,还是前排的杨梅打破沉默:“他们为什么要跑那么远作礼拜啊?”
小卢说道:“是害怕前面有人,越虔诚的慕斯林对礼拜的场所要求越高,他有一套固定的流程,站立,跪拜,叩首,还要念诵经文,最少也要好几分钟,这时间前方是不能有人经过的。”
“那他们拜拜的安拉,到底是什么神啊?他们有什么神话故事吗?”
小卢摇头道:“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驾驶位的艾米莉亚说道:“也是上帝啊。”
杉原京子也是一脸疑问。
范阳接过话来:“嗯,就是上帝,西方的神话主要三个流派,希腊神话,北欧神话,还有就是上帝了。”
心上人开始说话了,杉原京子一脸温柔的看着范阳:“这些你也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