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 作为这位冥远将军的直接领导者,您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跟过世的那位冥敬将军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和不同的地方?”萧仲青用勺子挖了一块盘子里的煎鱼,看着萧胜, 问道,“我和这位将军倒是有个一面之缘,在街上面对面的擦肩而过, 我当时不认识他, 还是平果告诉我的。当时我觉得, 这位将军应该是个清冷之人,是个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都会漠不关心的人。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 就好像是一个移动冰块从我身边走过去,当时感觉到特别的冷。所以, 在知道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之后, 还是很震惊的,在我看来,这样的人应该是孑然一身的。”
“这小子, 看人看得还真是准,你要是不去做这一行,还真的是屈才了。”萧胜看了看赵桓宁,又看了看福庆公公,端着酒杯笑呵呵的说道, “你猜的一点都不错, 要不是冥家的老太太以死相迫, 冥远应该是不会成亲的。冥远和冥敬虽然是兄弟,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他们兄弟长得倒是很像,脾气却是南辕北辙。冥敬是个很热情、很有冲劲儿的人,整天叽里呱啦的,吵得你头痛,没有一刻能安静下来。没有战事的时候,他也是闲不住的。不是拉着这个练拳,就是拽着那个赛马,闹腾的很。但冥远不一样啊,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整个人也是很安静的,安静到你能忽略掉它的存在。这个人呐,从里到外都是冷的,就算是在战场上厮杀,你依然会觉得他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就不像是一个活人。”萧胜摸了摸下巴,压低声音说道,“说真的啊,老镇国将军对于他俩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呢!”
“兄弟俩/性/格不一样,这也是很正常的啊!不说别人,我和平儿就是不一样的,我这个人呢,嘴碎,喜欢说话,不喜欢安静,平儿就是沉默寡言,能动手就绝不动口。我们兄弟俩的反差也不小,但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冥远弃笔从戎,完全是为了替他大哥报仇。他把北狄的那个家伙给砍了之后,就回金陵了,再也没有去过边关。说起来,那个时候,他的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等一下啊!”萧仲青放下手里的勺子,高高的举起了手臂,“我需要理一理啊,这里面的关系,似乎有点乱。冥敬曾经是老爹手下的将领,那个时候老爹多大?”
“冥敬战死那年,冥远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你爹十二岁,是他第一次跟着你祖父去战场。虽然第一次去战场就率领一队人马,肯定是有人不服的,但你爹什么人啊,刚去就给人来了个下马威,单挑了你祖父手下三员大将,一下子就把人给镇住了,再也没有人说三道四了。”赵桓宁呵呵呵的笑了两声,“你是不知道啊,你爹回来跟我说的时候是多得意呢,要是长尾巴了,都能翘上天去。”
“那等于说,冥敬将军救的是我爹?”
“是你祖父。”赵桓宁在萧胜的杯子里续了酒,“那个时候的事儿,乱七八糟的,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明白,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一块发生了,乱七八糟的,甭说是你了,就是当时经历过的人,也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本来以为是出了内鬼,可查了很多天,都没有查出来。”
“哪儿有什么内鬼,这种明显骗人的话你也相信。”萧胜托着下巴,看着酒杯里红色液体,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记得那年,天气特别的热,整个地皮都要烤熟了,当时已经连着七十多天没有下过雨了,所有的人,都处于极度的缺水状态,整天都是无精打采的,到了傍晚的时候,天空突然下了暴雨,大家都很兴奋,跑出来淋雨。就在这个时候,北狄人开始行动了。”
“极端天气的训练不到位啊!”萧仲青摇了摇头,看向赵桓平,问道,“现在还这样啊?”
“不!”赵桓平放下手里的筷子,和萧仲青一样改用勺子,他发现并不是所有的食物都能用筷子解决的。“有一次就足够了。”
“说的没错,这样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之后,我们就重新调整了训练的内容,虽然很苦,但为了不重蹈覆辙,我们还是忍一忍吧!”
“所以说,后来冥远将军又成了老爹的部下?”看到萧胜点头,萧仲青撇撇嘴,“真的好乱,不过,为什么冥远不知道福叔母亲的存在?”
“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人告诉他我母亲的去处,他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我母亲失踪了。再说了,他从小就跟冥敬舅舅好,除了冥敬舅舅之外,什么人、什么事儿都不关心。”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一直怀疑一件事情。”
“怀疑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是不是他亲生的,对不对?”看到萧胜投向自己的目光,赵桓宁得意的笑了笑,“看,还是我最了解你吧?”
“是,你最了解我了,不过,这也应该是你心里的怀疑吧?”萧胜轻哼了一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那两个小子,不管是从长相,还是从脾气秉/性/来看,没有一点和冥远像的地方,或者说,和冥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像。所以啊,说他们是亲生的,有点不能相信啊。”
“当然不是亲生的,冥远将军那样的人,是注定没有后人的。他在乎的,也只是冥敬舅舅而已,冥敬舅舅过世之后,他就好像是个活死人一般。虽然报了仇,但感觉他的生气早就随着冥敬舅舅一起去了。”坐在门口,也得到了一份煎鱼的福庆公公冷笑了一声,说道,“其实,我离开侯府之后,也曾经找过他,告诉他我是谁,告诉他,我母亲故去了,他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我向他求助,请他帮我逃离庆尚侯府的时候,他拒绝的倒是很干净利索。不过,我也理解他,我对于他而言,是个陌生人,以他的脾气,他才不理会这个呢。还有一点,就算他想要帮忙,冥家是轮不到他做主的,别看他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实际上也没什么人听他的。”
“冥家的后院确实是很乱啊!”萧仲青已经解决完自己的香煎鱼,朝着饭团发起了攻击。“我听说在他们家,男人似乎没有什么话语权,是不是啊?”
“的确是这样,以前是冥老太太管事,现在轮到将军夫人了。”福庆公公点点头,“她们身为女儿家真的是委屈了,若是男儿身的话,倒也能成为栋梁之才。我母亲离开家,一方面有老庆尚侯的原因,更多的原因是想要逃离她的母亲。”福庆公公看了看赵桓宁,轻轻的笑了笑,“冥老太太当初的想法,是打算要将我母亲送进宫里来的,哪怕是个端茶倒水的宫女都可以。当时,我母亲很是反感这种安排,所以才跑掉了。”
“令堂真的不该跑掉的,以令堂的身份,绝不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宫女。先皇虽然不是很专情的人,但对待女孩儿还是很温柔的,不管怎么说,嫁给先皇成为皇妃,比嫁给庆尚侯要好得多!”萧胜遗憾的摇了摇头,看了看那两个吃得不亦乐乎、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很开心的两个小孩,叹了口气,“走错一步,全盘皆输。”
“冥远将军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在我进宫之后,也找过我一次,那次,我们两个没有说话,就是那么站着。我觉得他好像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福庆公公把自己的煎鱼吃完,很规矩的收拾了碗筷,顺便也把萧仲青和赵桓平的空盘子收走了,“不过,那两个小子还真不是他的,听说是将军夫人搞出来的事情,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这次那两个小子出事,他也懒得管。”
“可不是懒得管。”赵桓宁摇了摇头,“祈皇叔在朝上说的时候,冥大将军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等皇叔说完,人家就说了一句话,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看他的面子。”赵桓宁轻轻的叹了口气,“当时我就在想啊,我们大楚要是多几个冥远,多几个大义灭亲、六亲不认的人,是不是风气会好一些呢?”
“青儿,你在想什么?”赵桓平看着一直都低着头不说话的萧仲青,微微的皱了皱眉,“冥远将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暂时还说不出来。”萧仲青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不是一个会轻易放过伤害自己亲人的人,就算他跟冥姨没有特别深的感情,但血缘之间的牵绊是斩不断的。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觉得他跟我们现在查的案子有很深的牵扯。或许,我们能从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陛下,相爷!”
萧仲青的话音未落,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屋子里面。
“有事儿?”
“庆安王和庆昌公主准备进京了!”